敖夜急忙握住佘宴白的手腕,欲带他回山洞里,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只刚刚转过身,那些个听闻他抢了小侄子伴侣的龙们便已飞至,围着他们落了一圈又一圈。一双双好奇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敖夜身旁的红衣美人。
“这就是将夜那臭小子的未婚夫?凤族的拂晓殿下?别说,长得还挺好看的,怪不得老幺会抢回来。要不是我已经有了夫人,搁我,我也抢哈哈哈——哎呦。”说这话的金龙,笑了一半,便被身旁的一条青龙用尾巴狠狠地抽了下。
“难得小叔叔喜欢,不如我们找凤族商量商量,干脆将这桩亲事换给小叔叔得了?正好将夜也一直不愿意这么早就娶亲。反正我们都是一家人,谁娶还不是娶呢。”挤在长辈们身后看热闹的小龙们,自觉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
殊不知,就算他们龙族乐意,人家凤族还不想自家青葱小凤与敖夜这头老龙作伴呢。
“虽然老幺的年纪是有点大了,但我记得这小凤鸟才刚成年没多久,他俩要是能在一起也不错。等时间久了,两人多努努力,说不定以后还是有机会生个蛋的,这样老幺就不会沦落成孤寡老龙咯……”这群龙自不是闲杂人等,要么是与敖夜血脉相连的亲人,要么是亲人们的伴侣。
左右都是一家人,于是他们不仅说起话来很是随意,就连打量着佘宴白的目光都丝毫不加收敛。
佘宴白低下了头,害怕似地往敖夜身后躲了躲。他反握住敖夜的手,微凉的手指穿进敖夜的手指间,趁机与之十指交握。
敖夜垂眸,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轻轻地挣了挣,未果,只得无奈放弃。
“兄长们误会了。”敖夜抬眸,在众人炙热的目光下,神情淡定。
在他身后,佘宴白微微抬起头,望着敖夜冷峻的侧脸不禁心生感慨。他还以为这人失个忆便傻了,没想到在旁人面前的时候,他倒是一副正常模样。
“误会?”众人盯着他俩近得就差贴在一起的身体,以及只有伴侣才会做的十指交握,压根不信敖夜的说辞。
“老幺,你在自家人面前还害羞个什么劲,动心就动心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心里已经有人了。”敖夜皱了下眉,严肃道,“故而还请诸位慎言,莫要毁了我二人的……”
“什么?”一头金龙问道。
敖夜沉默了片刻,才艰难道,“……清誉。”
然而他先是抢亲,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佘宴白举止亲密,哪儿还有清誉可言呢。
果不其然,众人听了哈哈大笑,直道他们这幺弟恐怕是口是心非。
“小叔叔,你要是不喜欢干嘛把人家抢回来?”敖夜的一个侄子猜测道,“莫不是为了给将夜那个倒霉家伙解围?”
此言一出,那些笑个不停的大龙们纷纷止了声,皆紧紧盯着敖夜的神情,就怕他点个头,让他们一众人白高兴一场。
“对啊,老幺,你不喜欢你抢什么?”
“我……只是喜欢他的羽毛,想养在山洞里一段时间,待过了眼瘾后就会把他送回去。”敖夜到底是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是拿佘宴白当心上人的替身,只想一慰满腔思念罢了。
他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握住佘宴白的手腕,然后以一种缓慢而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佘宴白纤长的手指与他的手分开。
捻了捻染上了敖夜手心温度的手指,佘宴白挑了挑眉,并未生气,反而觉得他这个样子格外有趣。
只是,他从始至终都未曾料到,自个曾当做神灵来仰慕的金龙,竟会对他这个追随者有情。
他以为,喜欢他的唯有敖夜而已。
闻言,围观的众龙沉默了一会儿。
这个答案着实出乎他们的意料,还没有为了帮将夜摆脱婚约这个理由靠谱呢。
“嗯,幺弟啊,你要是实在喜欢看凤鸟的羽毛,有空咱们可以多去凤族的领地逛逛。至于养,哈哈哈,这个嘛,凤族可能不会同意。”金龙大哥劝道。
其余人纷纷帮腔,试图打消敖夜这个听起来有点荒唐的念头。
在大荒里,龙族与凤族实力相当,可为友可为敌,但养?除非是当情人或伴侣来养。可他们听敖夜的意思,却是打算将“拂晓”当做一只漂亮的宠物来养,这未免也太折辱凤族了,着实是不大妥当。
敖夜垂下眼帘,失落道,“我知道,所以不会太久。”
“那就好。”金龙大哥暂时放了心。
殊不知,敖夜所言的“不会太久”,最少也得是几百年,而非他所以为的短短三两天。
“拂晓殿下,你年纪轻轻的,想必也不愿意这么早就与一头陌生的龙成为伴侣吧?”金龙大哥为了满足幺弟的小癖好,对一个晚辈喊起了尊称。
“嗯。”佘宴白双手抱胸,下巴稍抬,眼神冷静。面对一头活了十多万年金龙,他看似丝毫不怯场。然而心里,他不禁渐渐生出一丝担忧。
先前他没料到敖夜会失忆,便直接亮出了真面目。甚至是直至此时此刻,他所用的都是自己的脸。
以致于但凡有龙认识真正的拂晓,他便会暴露。到时候,他该如何解释自己从上界来到的大荒?
佘宴白可没忘记,大荒里的这
些上古生灵与天道有仇,到时候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怕是会难以收场。
金龙大哥想了想,说道,“那不如你与将夜的伴侣仪式先缓缓?这几天,你就住在老幺这儿,让他这个做长辈的陪你在我龙族的领地里到处走走看看。你看如何?”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便将敖夜想圈养佘宴白这只“凤鸟”看其羽毛的心思,变成了小住散心。
“也好。”佘宴白颔首一笑,“我挺喜欢这儿的。”
准确得来说,是这儿的某头龙。
被众龙提醒了,终有一天他得把佘宴白还回去的现实,敖夜的心情不免有些郁郁。
“诸位可看够了热闹?若是够了,便都回吧。”
不想,稍稍年轻一些的小龙们还没看够,当即有不省心的侄子开口道,“小叔叔,能让你喜欢的凤鸟一定很漂亮,我也想看看他的真身!”
“对对对,我也想!”
“听说拂晓殿下好像是只绿凤,不知是荷叶一样的绿,还是树叶一样的绿?”
佘宴白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拂晓的羽毛确实漂亮不错,乃是一种看着很舒服的绿,如同浸在水中的翡翠一般。
但他本体乃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白蛇,再如何也变不成一头绿凤,让这些个好奇心旺盛的家伙过个眼瘾。
小辈们一起哄,长辈们便也跟着来了兴致。
“拂晓殿下,可否给个面子?”
佘宴白摇了摇头,“这个面子,我怕是给不了。”
便是他想给,也给不了。
“他既然不想化作真身,你们就莫要为难他了。”敖夜皱着眉道,“你们又不是没见过凤凰,何必非盯着拂晓不放?”
佘宴白拽着他的袖角,将自己藏在他的阴影里,默默不说话。
众位一直保持着真身模样的龙们,深感纳闷,只是变个身而已,既不是什么难事,也不是说真身需得保密,怎说得好似他们是在可刻意刁难人一样。
众龙对视一眼,交流着彼此的想法,须臾之后,皆觉他们被敖夜骗了,说什么喜欢羽毛,怕是喜欢那羽毛的主人才是真。
幺弟/小叔老树开花,不知该如何追求伴侣,他们得想法子帮忙才是。
“不行,今儿我就要看!不给看就不走了。”
“对,我们还就看定了!”
“来啊,既然拂晓殿下不乐意变身,那不如我们帮他一把,如何?”
敖夜微怒,当即化作金龙挡在佘宴白身前,不愉地望着他们,“尔等怎能如此无礼?”
说罢,他尾巴一甩,将试图靠近佘宴白的几头龙扫了出去。
众龙摩拳擦掌,朝着敖夜一拥而上。
敖夜怒吼着,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一时间,金龙们打成了一团,不分你我。
为了不被殃及,佘宴白退到了一旁,眼睛却一直紧紧落在敖夜身上。
若敖夜落于下风,他那两条浓淡适宜的眉毛便会皱起,薄红的唇亦会不悦地抿直。但要是敖夜占了上风,那双狭长美目就会灿若星子,端的是动人心神。
不多时,陆续有龙败下阵来。
“还是幺弟厉害,我认输。”
“小叔的尾巴就是有力,差点没把我抽死。”
还有那戏多的,被敖夜拍了一爪子,便顺势捂着胸口,狼狈地往后退,嘴里还哀嚎着,“要死了,这一爪子下来,不养个千八百年的,我怕是好不了喽……”
咔嚓一声——
不慎一脚踩断了自家儿子的前爪。
“吼——”
倒霉的小龙仰头发出一阵饱含痛苦的吼声。
敖夜一惊,身躯一折,欲替佘宴白挡住龙吼的冲击。
然而他一回首,便见佘宴白眉头一皱,唇缝间隐隐有血渗出。
佘宴白手捂着唇,艰难地将因震伤而涌出的血咽了回去。再是有拂晓的尾羽掩饰,只要流了血,这群龙说不定就会有细心的发现他不对劲。
咽下后,又舔去唇瓣上的血迹,他才放下手,露出被鲜血润过之后愈发红艳的唇。
许是被佘宴白受伤一事刺激到了,敖夜一时怒不可遏,开始与自家手足、子侄们动起了真格,下手愈发没轻没重。
受不住他发疯,又不想伤到他这个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幺弟,众金龙无奈,只好联手镇压了他。
“你们伤了他!”
被困住的金龙怒道,金色的眼瞳从边缘处隐隐发红。一身金灿灿的鳞片,时而黯淡,时而光亮依旧。
眼瞅着敖夜有堕落成魔龙的迹象,众龙纷纷收起了玩闹的心思。
“冷静,老幺。”
然后敖夜不仅没有恢复平静,反而还变本加厉地挣扎了起来。
见状,金龙大哥道,“把他送去天池泡会。”
金龙们依言抬起敖夜,欲走,忽然想起被龙啸震伤的佘宴白,便把他也一道带走了。
佘宴白没有挣扎,静静地望着犹如困兽的敖夜,只觉这龙除了没有后面的记忆外,似乎也不差什么了。
天池位于中心领地一处凹陷的山顶上,池水澄澈见底,色泽湛蓝如天空倒映。
众龙到了后,爪子一撒,便毫不温柔地把敖夜丢了进去。
嘭的一声,溅起巨大的水花。
金龙浑身湿透,不断地在池水
里挥爪甩尾,间或有克制地低吼。
“等他恢复理智后,你也进去泡会,我们龙族的天池有极佳的疗伤之效。”金龙大哥叮嘱道。
而佘宴白却没听他的,等带他过来的龙一松爪,他便跳进了池中。
然而不等他落入水中,池内那本来正在发泄怒气的金龙便忽然一静,扬起尾巴稳稳地卷住了他纤细的腰肢。
“你看,我没事。”佘宴白对敖夜微微一笑,安抚道。他张开双臂,抱住敖夜的尾巴,纤白的手指温柔地抚摸过那尾上一片片金色的鳞片。
“咳,这里好像没我们的事了。”
“走走走。”
只是走前,他们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佘宴白低下了头,在金龙的尾巴上落下一吻。虽然过程和他们预估的不一样,但好歹效果没差,总算是帮了他们幺弟/小叔一回。
等天池周遭只剩下佘宴白和敖夜时,他拍了拍敖夜尾巴,说道,“放开。”
敖夜依言松了尾巴,心神却还沉浸在那一吻中,久久不能回神。
佘宴白游到金龙的脑袋前,双手捧住,认真道,“我还有个小名叫阿白,以后莫再唤我拂晓,知道了吗?”
“阿白?”金龙渐渐回神,喃喃道。
“嗯!”佘宴白笑靥如花,眼神温柔。
金龙垂眸,本是想看一看此刻佘宴白的眼睛,却不想视线下移得厉害,竟落到了眼前人修长的脖颈及以下的部位。
华美的红衣本来很是宽松,但这一沾了水后,便都紧紧地贴在了佘宴白的身上,勾勒出他因是蛇妖而格外柔美动人的身段。
而那在水下的红色衣衫,则随着未平复的水波徐徐展开,如同大婚之夜的被单。上面躺着个眉眼秾艳的新嫁娘,一脸娇羞地等候着夫君到来,然后便是……
看着想着,金龙不禁鼻腔一热,流出两股热血来。滴落在池面上,在两人间呈涟漪状一圈圈散开。
佘宴白脸上的笑容一僵,眼底隐隐有杀气浮现。他一巴掌拍在金龙的脸上,不羞只恼,“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事?”
金龙一声不吭,默默地把自己沉入了水中,假装自己只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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