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天光未明。
栖凤宫偏殿内的帷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
敖夜轻轻挪开缠在自己身上的手脚,然后倾身在佘宴白眉心落下一枚轻吻。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将撩开的帷帐重新放下,遮住里头面朝外侧躺着的佘宴白。
室内一片昏暗,敖夜怕扰了正在熟睡的佘宴白,便摸穿上了衣裳,再按照记忆中的方位顺利地走了出去。
敖夜不知道的是,他刚走没一会儿,那帷帐又被撩起,不是手,而是一条细长的蛇尾。
佘宴白滑下床,突然低头看了眼自个的尾巴,待瞧见那略有些黯淡的鳞片时,不禁皱了皱眉头。
佘宴白行至窗边,轻轻推开,晨间愈发寒冷的风立即灌了进来,吹动了他披散着的长发与宽松的衣袍。
秋季快要结束了,而他每百年一次的蜕皮期也要来临了,到那时他会很虚弱。佘宴白皱了下眉,如果敖夜一直不愿意与他行房,那么他只能暂时回妖族想办法了,免得蜕皮后饿极了直接把敖夜吞吃入腹。
轻叹一声,佘宴白化作一条小巴掌大的小蛇从窗户爬了出去,然后顺着墙根悄悄爬到栖凤宫主殿外不远处的一株很矮的观赏树上。他的身体缓缓盘成一圈,像缀满绿叶的枝头上开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过了一会儿,去灵堂看望过先帝先后的敖夜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大群宫人。
枝头上的那朵白花颤了颤,一对恍若红琉璃的蛇瞳注视着越走越近的男人,面容冷峻,行走如风,像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
“啊——有蛇——”
一声尖叫,佘宴白想借着妖力掩藏住身形、然后窜到敖夜身上偷偷汲取他体内气息的念头被小太监福来打断。
他竟不知道这小太监有如此好的眼力,只是他现在不过是一条毫无威胁力的小蛇,这小太监也怕?
“护驾啊——有蛇——”福来脸色惨白,一手捂着眼放声尖叫,另一只手抖着指向佘宴白。
随行的侍卫刀都拔出了一半,可当顺着福来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后,便又将刀插了回去。
有人拍了拍福来的肩膀,福来吓得往旁边一跳,看得众人忍不住发笑。不过宫内有小蛇,放着不管肯定不行,若日后长成大蛇,难免会伤到宫内的贵人。
于是有侍卫蹑手蹑脚地走到观赏树旁,抽出刀小心翼翼地举起,准备趁佘宴白不注意将其斩成两截。
佘宴白目露鄙夷,区区凡人也想杀他?笑话!他身体一压,所在的树枝往下弯了弯,整条蛇如离弦的箭一般射向敖夜的手腕。
这下侍卫们慌张起来了,皆围了过来,焦急道,“陛下您千万别动,小心这蛇有毒!”
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敖夜抬起手,盯着缠在他手腕上的小白蛇仔细看了看,淡定道,“无碍,头部圆润,尾部细长,这应当是条无毒蛇。”
说罢,他另一手捏住小白蛇的七寸处将其拎起,然后用摆脱了蛇身缠绕的手掰开小白蛇的嘴,更确定了,“没有毒牙,他无毒,又是条小蛇,尔等无需惊慌。”
蛇虽小,看着却极富灵气,通体雪白没有杂色,眼睛是很清透的红色,再加上此蛇无毒,拿来做宠物最合适不过了。
敖夜处事淡然,佘宴白却险些被气坏。
他自上界回来至今,一天比一天渴求敖夜体内的气息,虽时有诱惑之举,但因顾念着他丧母的心情,一直不曾强迫于他。后来不仅为他教训了黄翎那等小人,还好心陪伴他度过这段难过的日子。
可敖夜是怎么回报他的呢?捏他七寸!掰他嘴!还嘲笑他只是一条无毒蛇!
佘宴白倒是想硬气点果断离开,但极度渴望敖夜的身体却诚实地紧紧缠住了他的手。
没办法,不能做那事,他本就越望“梅”越渴,这会他全身都缠在敖夜手上的感觉就像泡在了一片温暖的泉水里,就更不想离开了。
敖夜甩了甩手,那小蛇反而缠得更紧了,他有些无奈,于是用手扯了扯,不料此举好似惹烦了小蛇,张嘴就啃了他指腹一口。
有点疼,敖夜皱了下眉,抬起手一看却只看到一个浅浅的白印,便不再管了。
“陛下,要不让奴婢帮您薅下来。”
一旁的小宫女小声提议道,心里想着反正这蛇无毒,她出手帮忙万一得了新皇的青眼,指不定日后也能被喊一声“娘娘”。
想到这,小宫女清纯可人的脸蛋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好似已然成了宫里头的贵人。至于新皇心有所属还是个男人的传闻,小宫女可不在意,帝王多风流,再美的人也总有看腻的一天,说不定哪天就想吃一吃清粥小菜了呢。
“不用。”敖夜往旁边迈了一大步,躲开了小宫女伸过来的手。
他不是怕被面带春光、居心不良的小宫女碰到,而是担心小宫女下手不知轻重伤了小蛇。
敖夜想起佘宴白头上常戴的木簪,形状与这小蛇相比,除了颜色与多了一对毒牙外别无二致。既然这小蛇缠着他不愿离去,那么便等早朝回来后送予佘宴白吧,这般漂亮的蛇说不定他会喜欢。
“走吧。”敖夜垂下宽松的袖子,将腕间的小蛇笼
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小宫女心有不甘,还想说什么,却被缓过神的福来及时捂住了嘴,待敖夜走出了一段距离后才放开,用手指戳了戳小宫女的脑门,骂道,“你这死丫头是第一天入宫吗?陛下是那种贪恋女色的人吗?你什么时候听说过陛下身边有女人?”
“难不成陛下只爱男色?”小宫女摸了摸被戳了个红指印的额头,难过道。
福来翻了白眼,“爱什么都与你这丫头无关,长点心吧,这次是陛下心善没跟你计较,下次你要是敢在陛下心尖上的人面前作妖,小心你的项上人头不保。”
毕竟他们陛下腰间的那柄霜华剑可不是做装饰的,光这一年就割了几个脑袋了。
小宫女摸了摸自个的头,身子抖了一下,顿时什么旖旎的心情都没了。
成为贵人事小,不甚丢了性命事大。
敖夜袖中,佘宴白回头“看”了眼福来和小宫女,冷哼一声。
他在敖夜手指间爬了几圈,忽然抬头盯着袖间深处。
佘宴白眼中露出笑意,忽然沿着敖夜的手臂往上攀爬,不过片刻功夫,他就钻进了敖夜胸前,嘴一张就在他胸口咬了几下,没破皮,但能教敖夜体会到微疼。
“陛下?”旁边的人见敖夜忽然停下不动,便问道。
敖夜沉默着摇了摇头,左手手指并拢扣在胸前,然后低头呵斥道,“别闹,宴白喜欢乖巧的东西。”
若这条小蛇过于顽皮,他只能命人将他丢到宫外了。
佘宴白愣了下,未消的火气突然就没了。
等敖夜松了手,他想了想,又原路回到了敖夜的手腕上,专心汲取他体内的气息疗伤恢复修为,顺便满足愈发奇怪的身体。
见小蛇不再闹了,敖夜舒展了眉头,继续走。
说是早朝,确实挺早,但结束时却临近晌午。
在福来一声略微中气不足的“退朝”后,群臣跪拜,敖夜起身离了高台之上冰冷的宝座。
等自己真的坐上了这个位置,他才知一个帝王的诸多不易。
敖夜揉了揉眉心,低叹道,“先帝当年……”
“一切都过去了,陛下只需向前看便可。”因不放心,特意守在殿后的福全递上一杯温度适宜的热茶,“您喝两口润润嗓子。”
“嗯。”敖夜便不再问,接过茶抿了几口。
这忽然一动作,缠在敖夜腕上睡了一上午的佘宴白被惊醒,便低头发泄似地咬了敖夜一口。
依旧没出血,只有几枚白色的印记,连半盏茶的功夫都要不了就会消去。
但这却把福全吓了一跳,突然看到敖夜腕上出现条蛇,还咬了一口,心一慌,也顾不得细看,只当佘宴白是毒蛇,而敖夜即将性命不保了。
“传御医啊——”
跟随先帝多年、经验丰富的福全这一嗓子可比福来强多了,尖利刺耳,穿透力极强。
于是正殿内尚未完全退去的大臣以及殿外守着的侍卫,闻声呼啦啦的一群人闻声往殿后涌来。
敖夜一口茶含在嘴里,略有些茫然。
事情发生得太快,他连阻止都来不及。
佘宴白见状又咬了他一口,稍微用了点力气,本意是令敖夜回神,不想又吓到了福全。
“蛇又、又咬了,你们愣住作甚?还不快去救陛下!传御医啊!”福全吓出一身冷汗,先帝刚去世,要是这会敖夜再出事,以敖珉的性子可压不住百官,东秦非得乱了不可。
敖夜咽下口中的茶水,抬起手挡住欲上前救驾的人,安抚道,“此蛇无毒,诸位散了吧。”
他手背在身后,轻轻地捏了捏小白蛇的七寸之处,给予警告。然而一条蛇的七寸岂是能随便触碰的,佘宴白怒上心来,绕着敖夜的手腕给他咬了一个“白手镯”。
众人看敖夜面色如常,并无昏倒或中毒的迹象,便信了,告罪后就依言匆匆散了。
福全有些尴尬,讪笑道,“老奴都一把年纪了还如此不谨慎,还请陛下恕罪。”
“无碍。”敖夜道,“你也是过于担忧孤罢了。”
福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想起一事,禀报道,“陛下,刚刚有消息传来,说孟将军一行已至京城外,您看?”
“召孟天河觐见。”敖夜道。
“喏。”福全道。
敖夜突然想起一事,又道,“罢了,还是孤出去见他吧。”
福全愣了愣,还是应了一声“喏”。
敖夜顺路去了东宫,在重华殿换了身常服后,直接带着一队禁卫从最近的宫门出去。
甫一纵马出了京城南门,敖夜就勒住了缰绳,腰一弯手一扒拉,就将佘宴白丢在了草丛里。
“你不乖,爱咬人,不能送给宴白。”
留下这一句话后,敖夜坐直了身体,重新握住缰绳,一夹马腹,马儿便载着他飞快离开。
徒留佘宴白在弥漫的尘土中,难以置信地地望着南方,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他这是被嫌弃了?
作者有话要说:1、
幸灾乐祸的作者菌:敖夜你完了,鹅鹅鹅
无辜的敖夜:啊这……
2、
晚安,今天整理了一下后面的大纲,明天争取多写点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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