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1 / 1)

正值晌午,烈日炎炎。

佘宴白与敖夜在附近走了不过一刻钟,苍白的脸颊就毒辣的日光晒得微微泛红,瞧着终于有了几分常人的康健,但眉宇间却染上了一丝倦意。

佘宴白挺直的腰背渐渐软下来,不知不觉就与敖夜拉近了距离,先是缠上他的手臂,接着把身体贴上去,整个人都由他拖着走。

他体温低,离得越近身上的凉意便越明显,倒是驱散了敖夜一身的热意。

敖夜侧目,墨黑的眸中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回去?”

再不回去,他怕佘宴白这个冰雪造就的人就要在烈日中融化了。

佘宴白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气无力道,“也好,太热了。”

他一条蛇,即便活了千百年,仍摆脱不了深植在骨子里的本性。

冷了,想冬眠。热了,还想夏眠。

敖夜半蹲下来,说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有人代步,佘宴白自然不会拒绝,往敖夜背上一趴,雪白纤长的双臂圈住他的脖子,懒洋洋道,“回头要是叫你那小太监瞧见,又要摇头叹气了。”

“不必管他。”敖夜想了想道,“在我面前,你只管做你自己。”

脖颈上的手臂像浸过水的玉,丝丝凉意顺着两人相贴的肌肤钻进敖夜体内,不过须臾,他便通体清爽。

然而回去后,府衙大堂前除了怀抱油纸伞、一脸哀怨的小太监福安外,还多了几个熟悉的人。

正是把兴州的事处理妥当后匆匆赶来的孟天河,以及神情忐忑的阿宁父子。

“天河见过殿下!”孟天河朗声道,“殿下吩咐的事,天河皆已完成。”

阿宁父子跟着行礼,阿宁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爹拍了下头,不得不咽下。

“他们怎么也来了?”

敖夜看到阿宁父子时不禁皱了皱眉,严厉地瞥了孟天河一眼。

阿宁他爹知晓的事太多,就算过往掩藏得很好,但只要和他有过接触,难免不会引起柳氏的注意。他们父子多在这里留一天,便会多一分危险。

“这个嘛,请容天河稍后向您禀告。”孟天河缩了缩脑袋,目光扫过周围一圈人,示意不方便当着众人的面说。

“随孤来。”

敖夜背着佘宴白走到堂内公案后,把他放入椅中,自己则负手立于一旁。

孟天河独自进去,阿宁父子则留在原地听候吩咐。

福安朝里面望了望,心知他亦不能进去,便凑近阿宁父子。

“两位莫非与太子殿下相识?”福安好奇道,“在哪认识的?也是兴州?”

阿宁的爹爹把阿宁挡在身后,恭谨道,“我们不过是有幸被殿下与佘公子救助过的一介草民罢了。”

再问别的,他便闭口不言了。

阿宁更是躲在爹爹身后,一问就摇头,再问就把头埋进爹爹怀里。

大堂内。

孟天河瞟了瞟佘宴白,吞吞吐吐道,“殿下,天河要禀告之事干系重大,能否请佘公子暂且离开?”

敖夜回首,佘宴白抬眸,两人对视片刻后,敖夜率先移开眼,道,“你尽管说,不用刻意避开宴白,他乃可信之人。”

佘宴白眨了眨眼,往后一靠,双手抱胸,笑盈盈道,“说吧,我听着呢。”

这一瞬间,孟天河意外地体会到福安曾经的心情。不过碍于敖夜态度坚定,犹豫片刻后,孟天河选择相信敖夜的眼光。

孟天河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送至案上,郑重道,“先请殿下过目。”

敖夜甫一拆开,看见上面熟悉的字迹便是心中一冷,待看到信末的一方红色印记后,怒意已在眼底聚集。

这世上若说谁迫不及待地想要他的命,除了三皇子敖稷别无他选。

即使敖夜早就猜到是他,可此刻真的证实后,也不免心绪起伏。

如今,敖稷觉得他碍眼,便想方设法地谋害他。那宫里的柳贵妃会不会哪日也觉得他母后碍眼?

想到这,敖夜脸色一沉,捏着信纸的力道大得差点把它捏烂。

佘宴白见状,抬脚踢了踢敖夜腰侧的佩剑,笑道,“再捏,那信就要坏了。”

敖夜回神,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叹道,“我失态了。天河,你继续说。”

“殿下,我去兴州杀了柳明志后,他那瘸腿的儿子受了刺激,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说什么三殿下一定会让您的命留在这儿。我寻思不对,便仔细搜查了他们的东西,果不其然找着了这封密信。”孟天河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头,怒道,“我来之前,我父曾说过殿下处境堪忧,不想殿下实际面对的境况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危险。唉,这些年殿下受苦了。”

敖夜垂下眼帘,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折好信再装进信封,“这事你暂且压在心底,莫对旁人透露。”

受苦?那倒不至于,不然也不会令某些人恨得想杀了他。

“殿下放心,我保管这事没第三个,不,是没第四个人知道!”孟天河昂首挺胸道。

“嗯。”敖夜颔了颔首,转言道,“那阿宁父子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命你将他们送去边境吗?”

孟天河转头望了眼候在大堂外的阿宁父子,无奈道,“我本来想按殿下的吩咐,找到他们后就送去边境,可是阿宁那小子的爹死活要来见您一面再走。没办法,我只能带他们来了。”

“让阿宁父亲进来。”敖夜沉声道。

是。”

孟天河脚下一转,却忽然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可是身体不适?”敖夜关切道。

孟天河甩了甩脑袋,笑道,“没事,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

“回头让姜大夫为你看看。”敖夜仔细观察了一下孟天河的脸色,这才发觉已入堂内许久,他脸上的红色仍未散去。

“嘿嘿,知道了。”孟天河不以为然道,“咱北境人天生身体强健,我歇两天就好了。”

“不可讳疾忌医。”敖夜严肃道。

孟天河挠了挠头,乖乖认错道,“殿下说的是,我待会就去老姜头那儿拿副药。”

佘宴白忽然坐正了身体,双头搭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盯着孟天河离去的背影,眼睛微眯。

“有什么不对吗?”敖夜一回头便望见佘宴白慎重的神情。

佘宴白往后一靠,双手交握,合上眼轻声道,“阿夜,实不相瞒,刚刚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种危险即将来临的预感,但到底是什么危险,他也说不好。

敖夜皱了皱眉,正欲仔细询问,就被进来的阿宁爹爹打断。

“草民季敏言,多谢殿下与佘公子的救命之恩。”阿宁的爹爹进来后便往地上一跪,朝敖夜与佘宴白磕了几个响头。

“不必多礼。”敖夜抬了抬手,“请起吧。”

季敏言犹豫了一下,说道,“殿下离开兴州时,我儿阿宁曾送予两位一个木匣。不知殿下可曾打开看过?”

“里头有两本要命的册子。”敖夜审视着季敏言,“其实孤很好奇你如何会得知那些隐秘的东西。”

“殿下若曾仔细翻看那册子,必会在最后一页看到我的名字。因为我曾在柳贺年手下为官多年,与之是一丘之貉。”季敏言嘴角挂着苦笑,眼中却浮现出深深的怀念与一闪而过的恨意,“后来我夫人怀着阿宁时被柳贺年的家眷撞倒,因此难产离世。她临死前哀求我为儿子积德行善,我才幡然悔悟,不想继续为虎作伥。只是柳氏势大,我不敢触怒他们,只能以病辞官,甚至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怀疑,多年来不敢带儿子离开江宁府的管辖之域。”

“原来如此,阿宁那孩子还当你藏了什么值钱的宝贝呢。”佘宴白歪在扶手上笑道,“我们走前,还追着非要送予我们。”

季敏言的笑容里夹杂了一丝无奈,“大水来的太快,所幸我带着阿宁和木匣子逃了出来。后来我染上病,又怕木匣里的东西被人发现,就找了个隐秘之地埋了起来。阿宁那孩子好奇,我只得随口搪塞几句,没想到他还当真了。”

不仅当真了,还把这要命的东西送到了与柳氏敌对的太子手中。

孟天河找到他们,口口声声说要送他们去边境生活,但季敏言却不敢跟着走,怕这一走就要与儿子一道命丧黄泉。

“殿下,我季敏言敢对天发誓,阿宁绝对不知晓那木匣里放的是何物。”季敏言一副慈父心肠,又跪了下来,祈求道,“季某愿任由殿下处置,但阿宁还小,故恳请殿下饶他一命。”

“你面前站着的可是个大善人,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那种。”佘宴白调笑道。

“孤若是想要你们父子的性命,早在孟将军见到你们的那刻,你们就死了。”敖夜淡淡道。

“多谢殿下。”季敏言道,“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凡人皆如此……”

话说了一半,佘宴白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起身扯住敖夜的袖子就往外走。

“怎么了?”敖夜道。

“你听——”佘宴白拉着敖夜走到大堂外才放了手。

“什么?”敖夜道。

下一刻他就知道了。

老姜头气喘吁吁地跑来,快到敖夜跟前时又连忙后退好几步,神情紧张。

“疫病!兴州恐出现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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