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小姑娘,陪我一会儿。”
……
周云锦下意识要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可是横在自己腰间的那条手臂箍得太紧,令她动弹不得。
“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陈牧雷还是那个姿势,头抵着她的背,声音低沉,似乎还带着几分祈求的意味。
祈求?
一定是她听错了。
周云锦安静下来,却如坐针毡,两只手根本不知道往哪儿放,只好撑在身体两侧,尽可能不碰到他。
陈牧雷的心跳隔着两个人的衣服隐隐传过来,周云锦眨了眨眼睛,仔细感受了一会儿,觉得特别神奇。
那种有规律的沉稳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和她的心跳频率完全不一样。这个人明明让她紧张,却没有了最初的那种恐惧,就连他的体温也逐渐传递到她身上,温热且持续不断。
如果这是一个拥抱,那又会是什么感觉?
周云锦胡思乱想之际,腰上的禁锢消失了。
“没想到你人挺瘦,却比看上去重多了。”
陈牧雷放开了她,周云锦像小兔子似的从他怀里跳了起来,一脸尴尬:“你……你才知道。”
陈牧雷回想了一下,表示同意:“也是,我也不是第一次抱你了。”他指指她的头,“你被打伤那次,换个人那么抱着你,手臂怕是都要脱臼了。”
到底是个女孩子,被人这么嫌弃自己的体重,周云锦嘴巴都噘起来了:“还不是你缺乏锻炼。”
“我是不是缺乏锻炼,你难道不知道吗?”陈牧雷闻言意有所指地问她,“是谁掀我衣服摸来摸去来着?”
两人住这么久了,陈牧雷洗完澡经常不穿上衣就出来,根本不在乎家里是否有个小女生。幸好周云锦搬去了陈琰的房间,不然每天都要担心自己不小心又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画面。
况且那天早上她还是亲手“体验”过他有多结实。
陈牧雷故意逗她,周云锦心虚地不再说话,抱起泡面碗吃了几口,还好院子灯光没有那么足,看不清她在脸红。
陈牧雷这才注意到她的泡面,皱起眉:“你怎么又吃这些垃圾食品。”
“我的零用钱都用来给你买早餐了,我只能吃垃圾了。”
周云锦赌气地说,陈牧雷可没打算背这个锅:“这还怪起我了?我又没让你天天买那么多种早餐来讨好我。”
“不敢。”
她生着闷气的可爱模样莫名地抚平了陈牧雷的眉眼,他搓了搓脸,把领带摘下来团成一团丢到她身上。
“诶,小姑娘,我带你出去吃点儿好吃的。”
“我不去。”
周云锦背过身去不想理他,陈牧雷倒没再催促她:“也行,那明天一早你就从我这儿滚蛋——别明天一早了,今晚就滚。”
周云锦回头瞪他,敢怒不敢言,陈牧雷则恶劣地冲她一笑:“滚?还是跟我出去吃好吃的?”
还能怎么办?
周云锦穿好外套换了双鞋,乖乖地和陈牧雷出了门。
他没开车,两个人打车来到一个饭馆,但陈牧雷没让她进去,只让她等在门外。
这家饭馆店面不算太大,生意却很红火,大半夜也是食客不断。
周云锦坐在门口等位的凳子上,等得起风了才把他等出来。
陈牧雷提着一袋外卖,一出来就丢给她:“拿着。”
周云锦觉得自己像个小丫鬟,他就是古代那种有钱人家跋扈的大少爷,半夜不好好睡觉专门喜欢折腾人的那种大少爷。
陈牧雷拦了一辆车,周云锦很纳闷,又不敢问:不是说要带她出来吃好吃的?饭馆的门都不让她进?
陈牧雷给司机报了个地点,那地方周云锦听都没听过。
眼看着司机走得路越来越偏僻,周云锦抱着外卖心里开始打鼓,忍不住小声问:“我们要去哪里呀?”
“不会卖掉你的,”陈牧雷闭着眼睛休息,还不忘逗她,“最多找个地方先奸后杀。”
“……”周云锦偷偷地瞪他。
司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在前面一边笑一边好心地给周云锦解释:“这边以前是一个厂区,后来废弃了,改种了林子,现在应该叫什么天然公园吧,周边有个什么村儿,以前住了不少人,不过大多都已经搬走了,是有点儿偏僻。”
周云锦往窗外看了看,连个路灯都没有,何止是偏僻,简直荒无人烟。
“大哥,这么晚了带着小妹妹来这边干什么啊?”司机兴许是开乏了夜车,想找人聊上几句,可惜俩人一个懒得说话,一个不爱说话。他讨了个没趣,就没再开口了。
车约莫又开了一刻钟,陈牧雷睁开眼睛:“在前面停一下。”
“嚯,我以为您睡着了呢。”前面刚好是一个岔路口,司机把车停稳,好心地提醒,“这一片很少有车经过,你们今晚还回城吗?”
不等他们回答,司机递过去一张卡片给周云锦:“这上面有我们公司的叫车电话,也有我个人的电话,你们要是用车就打电话给我。”
“谢谢。”
周云锦收好卡片,跟着陈牧雷下了车。
城郊比城里的温度要低上几度,周云锦一下车就打了个喷嚏。等出租车走远,周遭更显空旷寂静,还有点瘆人。
周云锦下意识往陈牧雷身边靠了靠,陈牧雷看了她一眼:“害怕了?”
周云锦嘴上犯倔:“就……怪黑的。”
陈牧雷打开手机手电筒照着路,带着她往前走。
“怕黑?”
“怕鬼。”
周云锦亦步亦趋跟着他,不小心绊了一下,抓着陈牧雷的衣服才没摔倒。
陈牧雷把手电筒的光往她脚下偏去:“鬼有什么好怕的,人才可怕。”
周云锦顾不上细细琢磨他是不是话里有话,抱着外卖的手都有点发抖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陈牧雷停下脚步:“到了。”
周云锦环顾四周,发现他们此刻身处一个不知名的山顶。“这是什么山?”
“不知道,就是一个小山包罢了,地图上都没有这个地儿。”
陈牧雷好像对这一代地形十分熟悉,拨开地上的枯树枝打扫出一大片石台。石台旁是土地,陈牧雷掀开几块小石板,露出下面的两个土坑。
“去找点儿枯树叶来。”
“……我?”
“附近没野兽,不用担心。”
陈牧雷发现周云锦杵在原地没动,不禁说道:“现在这里对你来说最可怕的估计就是我了,只要我不伤害你,你就是安全的。”
他说得简单……
周云锦放下那包外卖,十分不情愿地在附近捡了几片叶子然后咚咚咚跑了回来。
陈牧雷:“就这么点儿?”
“要去你自己去啊,反正我不去了。”
周云锦的声音都吓出颤音了,陈牧雷无奈地起身:“那你在这儿等着。”
陈牧雷很快隐没在黑夜里,周云锦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这儿等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月亮时而躲在云的后面,周遭一点儿亮光都没有,风虽不大,但在这样的荒郊野岭,平添了几分刺骨的寒意。
周云锦抱紧自己,双眼戒备地扫视周围,悄悄捡起地上的枯树枝防身。
身后突然传来沙沙地脚步声,周云锦紧张到了极点,鼓起勇气回身,抡起枯树枝就要抽过去。
“你要是敢用那个打我,信不信我把你从这儿扔下去?”
陈牧雷的警告声从黑暗中响起,周云锦手一僵,赶紧把枯树枝扔了:“你去哪儿了啊!”
“……”陈牧雷好笑地发现这小姑娘俨然一副快吓哭了的样子,刚才的颤音现在几乎升级成哭腔了。
陈牧雷无声地翘起嘴角,动手点燃枯树叶塞到其中一个土坑里,不多时,另外一个土坑里便冒出了火苗。陈牧雷把小石板拢在燃起火苗的土坑边上,等火苗烧得稍大了些才坐到石台上。
他打开外卖袋子拿出几盒保温的外卖盒子,周围顿时香气四溢。
有了温暖的火光照明,周云锦不用他叫就自动靠了过去。
说好了带她出来吃好吃的,原来就是这……外卖就算了,还变成了深夜山上的野餐。
周云锦捧着一盒米饭叹气,饭盒里却突然多了一块鱼肉。
“尝尝,我过第一个生日的时候就吃过他们家的这道菜,当时觉得惊为天人。”
陈牧雷居然和她说起自己的事,周云锦惊讶得马上忘记了不满。
周云锦尝了一口,觉得他这话有点问题:“你第一个生日……还能记得吃过谁家的东西?”
陈牧雷并没有给她解释:“觉得怎么样?”
周云锦老老实实地给出评价:“味道还可以,但惊为天人好像不至于。”
不过此情此景,有热乎乎的食物已经很让人满足了,周云锦饿了半个晚上的胃终于得到了安抚。
填饱了胃,大脑就开始活跃起来,周云锦看着平时对生活品质处处挑剔的男人此刻穿着价格不菲的西装席地而坐,一肚子的疑问不知道该不该问。
陈牧雷没吃多少东西,钟情于那一瓶白酒。眼见那瓶白酒下去半瓶,陈牧雷靠在身后的石头上再次陷入沉默。
他望着深邃的夜,而她隔着淡淡的火光偷偷地望着他。
“会唱歌吗?”陈牧雷突然问她,“说说话也行。”
周云锦摇头:“……你是不是喝多了?”
陈牧雷淡淡地瞥她一眼:“你对我的酒量一无所知。”
“我没兴趣知道,你只要喝了酒不动手就行。”周云锦小声嘟囔着,用小树枝在地上划着。
一阵山风吹过,周云锦打了个冷颤又打了个喷嚏。陈牧雷自斟自饮地又喝了一口白酒,拍了拍自己身边那块空地。
“冷就坐过来。”
“我不冷,坐这儿挺好的。”周云锦拢了拢外套,“我们要在这里待一晚上吗?”
陈牧雷还是没回她,自言自语般地问:“你爸是一个什么样儿的人?”
周云锦一愣,半张脸埋在膝盖里。
陈牧雷:“聊得我高兴了就带你回家,不然我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然后我自己回家。”
“……”又来这套,这个人每次都吓唬她,是上瘾了吗?
周云锦抓抓衣服,半晌才开口:“你问我哪个爸?”
陈牧雷眉毛一挑,听周云锦继续说道:“我妈再婚了。”
“他打你,你妈妈不管吗?”
“习惯了吧,想管也管不住,反正我跑得快,他追不上我,其实也没打着我几次。”周云锦继续摆弄小树枝,“一开始他不这样,对我挺好的,后来……后来就这样了。”
她三言两语交代完了,陈牧雷听得出那句被省略的“后来”里肯定大有文章:“那为什么你妈妈也会打你?”
周云锦:“谁家家长不会打自己小孩的?我本来也不是能让他们骄傲的那种好孩子。”
“但不是所有的家长都会把自己的小孩赶出家门的,”陈牧雷啜了一口酒,一针见血说出症结:“你是不是做错过什么事情?所以他们这么对你?”
周云锦敛下眉目,手里那根小树枝应声折断。
“看来那事还不小呢。”陈牧雷看了看断成两截的小树枝,觉得自己说对了,不想再刺激这孩子了,于是他换了个问题,“那你生父呢?如果你在他们身边不能生活的话,为什么不去找生父?”
周云锦默默地把整个脸都埋进膝盖里,陈牧雷喝酒的动作一顿:难不成这个问题也刺激到她了?
陈牧雷绞尽脑汁想着再问点其他的问题缓和一下气氛,突然就听周云锦轻轻地回答他——
“死了。”
土坑里的枯树叶烧得差不多了,陈牧雷起身去填了一把叶子进去。他眼里映着跳动的火光,再开口时声音格外低沉。
“怎么死的?”
周云锦不太喜欢自己沉浸在这种情绪里,抹了把眼睛抬起头,语气故作轻松:“他是警察,具体的事我也不太清楚,我妈说他大概是被坏人报复了……人是在郊外的野长城被发现的——我们家以前是s市人——后来听邻居们说,我爸被发现的时候手脚已经没有了,是生前被人砍掉的,手脚和凶手都一直没有找到。”
s市,警察,野长城,手脚被砍掉……
陈牧雷心中一紧,极其震惊地抬头看眼前这个小姑娘。
“你爸叫什么名字?”
周云锦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怔怔地回答:“我爸叫……陆北屿。”
……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害怕,但是这算不算他们第一次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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