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岭在陈景元的家中,吃了三大碗热面条,之后,丢下一大锭银子,趁着夜色,离开了望舒县城。
叶攸安面色铁青,坐在床边,沉默不语。水仙端来一盆水,用抹布将地上的血迹清洗干净。
陈景元坐在妻子的身边,开口说道:“娘子,这件事,你说我到底管不管?”
叶攸安没好气地说道:“这么大的人,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没有分寸吗?”
“清官难断家务事。”陈景元一声叹息,开口说道:“若是旁人,倒也罢了,那个叶不念,毕竟是你同父异母的兄长,论起来,是我的大舅哥,这个……”
叶攸安白了他一眼,开口说道:“听说,我家老头子的那个青梅竹马,是个极善良的女人,为何生出这样一个人神共愤的坏蛋?”
“……”陈景元望了妻子一眼,却没有开口说道。
叶攸安自言自语道:“看来,我家老头子的邪恶血统十有八九遗传给了这个叶不念。”
“娘子,别胡思乱想了。”陈景元解劝道:“你也是你爹爹的女儿,为何身上没有丝毫的邪气?依我看,就是一个人是好是坏,全凭他自己的意愿,跟做父母的没太大的关系。”
叶攸安不理陈景元,仍旧自言自语道:“寇岭是大恶人,杀人如麻,寇家庄的百姓却是无辜的,这个叶不念跑到官府,搬弄是非,让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受难,还有没有人性?”
“娘子有所不知。”陈景元说道:“前者,你这个兄长还干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何事?”叶攸安问道。
“他雇人潜入一个刽子手的家中,偷走了那个刽子手的祖传鬼头刀,还有一个坛子。”
“坛子?什么坛子?”叶攸安好奇地问道。
“那个坛子是刽子手的收藏,里面装着许多恶人的头盖骨。”陈景元说道:“我觉得,你兄长在酝酿一个大的阴谋。”
“阴谋,什么阴谋?”叶攸安追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陈景元两手一摊,开口说道:“那个人的想法,谁知道呢?”
“十有八九,没干好事。”叶攸安说道:“听宫叔叔说,我爹最后死在这个私生子的手中,这个人太歹毒了,为了保命,竟然对自己的生身父亲下手。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
“明天,我想去一趟寇家庄。”陈景元说道。
叶攸安吃了一惊,开口说道:“你去那里做什么?那个地方十有八九变成了鬼村,好多人躲还躲不及,你去那里,不怕出意外吗?”
陈景元说道:“叶不念这个人,从小寄人篱下,依附黄如英长大,后来到了生身父亲的身边,体验了一把荣华富贵的滋味,但是,好景不长,他的少庙主美梦被我搅黄了,他对我,一定记恨在心。我觉得,他现在在酝酿一个大的阴谋,将来有一日,他得势之后,第一个登门寻仇的对象,十有八九就是我。从前的时候,我孤身一人,他敢来,我就敢与他死磕到底,时过境迁,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我娶了老婆,有了家室。我不敢再与他拼性命了。再者说来,我在明处,他在暗处,我必须弄明白,他要做什么。不然的话,就太被动了。”
“夫君言之有理。”叶攸安认可陈景元的观点,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明日,我随你一起去那座寇家庄瞧一瞧。”
第二日,整座望舒县城炸开了锅,千夫长一家被杀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街头巷尾的百姓开始将寇岭描绘成一个青面獠牙,食人血肉的恶魔。
男人们开始拿寇岭起誓:我若说谎,出门便让我遇到杀人魔王。一般情况下,对方听到这样的誓言,十有八九便相信男人的话。
女人们也开始拿寇岭吓唬孩子:快点吃饭,再挑食的话,把你丢掉巳龙山,让寇岭把你捉走。一般情况下,孩子听到这样的话,十有八九会吓尿了裤子,忙不迭地把碗中的饭菜吃光。
景元夫妇吃过早饭,出了家门,离开望舒县城,奔着寇家庄的方向而去,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了寇家庄,立在村口,放眼望去,村子一片萧条,到处是断壁残垣,被火焚烧过的痕迹,余下的房子,大门紧闭,门前挂满了白色的灯笼与白幡,村口多了一大片坟地,七十多座新坟遍布荒野之中,看上去十分的诡异。
陈景元带着叶攸安进了村子,在村里唯一的一条碎石路走着,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好半天看不见一个人,好不容易经过一户人家,大门没有锁,虚掩着,有一道缝隙。
陈景元迈步上前,隔着门缝向里看,只见院中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光头男人,光着膀子,在磨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那男人拿起刀子,瞧了瞧刀口,甚是满意。
他一抬头,正好与瞧见门缝外的陈景元,四目相对,陈景元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那汉子猛地打开了院门,恶狠狠地问道:“你是谁?为何要窥探我的院子?”
陈景元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抱拳,十分客气地说道:“大哥勿怪,我与夫人到望舒县城访亲,途径此地,我夫人口渴,过来讨碗水喝。”说罢,用手指了指身后的叶攸安。
那汉子顺着陈景元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娇滴滴的美艳少妇立在门前。他将叶攸安好一阵打量,眼中写满了贪婪。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开口说道:“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想讨口水喝,容易,进院吧。”说着,将手中的杀猪刀藏在身后,身子闪到一边,让出一条道,让景元两口子进屋。
“多谢。”陈景元笑道。
“大哥真是一个好人。”叶攸安憨憨地笑道。
“……”汉子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院子中有两个板凳,汉子让景元夫妇坐在板凳上等候,独自一人进屋,片刻之后,捧着满满一瓢水,走了出来。
“妹子,喝吧。”汉子将水瓢送到叶攸安的面前。
“多谢大哥。”叶攸安道一声谢,伸出双手,接过水瓢,她见那水瓢脏兮兮的,上面沾满了黑泥,眉头紧皱,十分地嫌弃。她用水瓢遮住了脸,假意喝了几口,便将手中的水瓢送到陈景元的手中,开口说道:“夫君,你喝几口吧。”
“哦!”陈景元答应一声,接过水瓢,他真的渴了,将瓢中的水一饮而尽,水瓢还给汉子,道谢道:“多谢大哥。”
“从那里来?”那汉子开口问道。
“南河村。”陈景元随口报了一个名字。
“去望舒县城做什么?”汉子又问。
“给我娘子买块绸缎,做件袍子。”陈景元望向叶攸安的眼中,写满了爱意。
“买绸缎?”汉子不动声色地说道:“那东西很贵吧。”
叶攸安伸手拍了拍陈景元肩上的褡裢,憨憨地说道:“我夫君有本事,赚了好多钱。”
陈景元假意生气,狠狠地瞪了叶攸安一眼,之后,陪个笑脸,对汉子说道:“别听我娘子胡说。我哪里有钱。”
汉子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陈景元说道:“大哥,我有一事不明,当面请教。”
“何事?”汉子问道。
“你们村子是不是招了山贼?”陈景元问道。
“为何这般说?”汉子反问道。
“我见你们村子,好像着了大火,家家户户的门前,又是白灯笼,又是白幡,村口的众多坟丘,也是新立起来的。”陈景元说道。
“那是因为,我们村子一到三更的时候,就闹鬼。”汉子一脸平和地说道。
“什么,闹鬼?”景元夫妇异口同声地说道。
“是啊。闹鬼。”汉子说道。
“太吓人了。”叶攸安用手去拉陈景元的胳膊,嘴里说道:“夫君,我们水也喝完了,快点离开吧。”
“别闹。”陈景元拨开妻子的手,饶有兴趣地问道:“大哥,你说说看,如何个闹鬼法?”
“你靠近些,我告诉你。”汉子冲陈景元招了招手。
陈景元向汉子的身边凑了凑,那汉子伸出手,在他的后脖颈儿猛地一敲,陈景元“哼”了一声,一头栽到在地,险些昏了过去。
“你做什么?”叶攸安怒道。
那汉子从腰间抽出明晃晃的杀猪刀,用手指着叶攸安的鼻子,冷笑着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给你两条路选择,第一,被我一刀杀了,第二,留下了,给我当老婆!”
“光天化日,乾坤朗朗,你敢伤人性命。我去县衙门找大老爷治你的罪。”叶攸安怒道。
“大老爷没办法给我治罪。”汉子冷笑道。
“景元,你没事吧?”叶攸安关切地问道。
陈景元躺在地上,冲妻子扮了一个鬼脸,让她放心。那汉子听叶攸安这般说,也将目光投向地上的陈景元。陈景元赶忙闭上眼睛,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小娘子,你知道,我是谁吗?”汉子问道。
“你是谁?”叶攸安问道。
“我便是占据巳龙山,打家劫舍,杀富济贫的寇岭!”汉子说着,挺起胸膛,一脸骄傲地说道。
“你是寇岭?”叶攸安差点笑出了声。
“你不信吗?”汉子晃了晃手中的杀猪刀。
“你不在巳龙山吗?为何跑到寇家庄来了?”叶攸安问道。
“我在山中遇到了一位得道的小神仙,他老人家对我说,若是我能凑齐九十九个人的新鲜头盖骨,便能教我炼金术。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汉子说道。
“什么样的神仙,会让人取别人的头盖骨?你别是遇到什么妖人吧。”叶攸安说道。
“叶大小姐,你说谁是妖人呢?”一个声音在大门口的方向传来。
“小神仙,您今日怎么这么早便来村子了?”那汉子喜笑颜开,不住地作揖,嘴里说道:“我捉到一个男人,一会儿便将他的头盖骨取下来,至于这个女人,求小神仙开恩,别杀她了,留给我做个老婆,如何?”
门口那个人冷笑一声,开口问道:“叶大小姐,你愿意给他做老婆吗?”
叶攸安怒道:“叶不念,你到底在酝酿什么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