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元的额头青筋暴涨,脸颊涨得通红,咬着牙说道:“你若掐死了我,可再也找不到像我这般与你八字相合的人了。”
白衣女人听这话的意思,好似有商量的余地,于是收敛了几分力气,仍旧掐着他的脖子,嘴里说道:“反正你也不愿拜我为师,留着你,又有什么用呢?不如掐死算了。”
陈景元感觉自己的脖子轻松了许多,不似方才那样窒息。于是说道:“姨奶奶,您的人生信条莫非是自己得不到的,直接毁掉?”
白衣女人冷笑一声,略显得意地说道:“你算说对了。我掐死了你,尸体丢出镜子之外,将你的魂魄留下来,你说话这么贫,陪我聊天也是好的。”
“这个事情吧……咱们凡事好商量。”陈景元说道。
白衣女人松开了他的脖子,拍了拍手,重新做在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嘴里说道:“说吧,怎么个商量法。”
“其实吧,拜你为师,也不是不可以。”陈景元嘴里说道:“只是,如你方才所说,学法术要三年光景,我怎么呆得住,最近一段时间,我总是在学堂中惹私塾先生生气,每一日,我爹爹看我的眼神,好似要杀了我一般。我在镜子里一呆就是三年,我爹爹一生气,半夜加个班,跟我娘亲再给我捣鼓出一个小弟弟来,我的家产,我的财富统统归了小弟弟,你说,我冤不冤?”
白衣女人听闻此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嘴里说道:“谁跟你说,学法术要一直呆在镜子里?”
“我家对面的当铺里,掌柜的收了许多的学徒,为期三年,掌柜的管吃管住,不给钱,当学徒的这三年,不许回家探望父母,逢年过节也不许回家。太惨了。”陈景元说着,不住地摇头叹息。
白衣女人饶有兴趣地听陈景元把话说完,微微笑道:“你跟着我学法术的这三年,白天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是每天的子时,跟着我学习一个时辰。”
“真的假的?”陈景元说道:“每一日在学堂,我要跟着先生学三个时辰,跟着你,只学一个时辰就够了吗?”
“一个时辰只是一个大概的时间,若是你天资好,半个时辰就能把功课做完,若是你天资差,也许忙碌一夜,也完不成任务!”白衣女人说道。
“原来如此。”陈景元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嘴里说道:“像我这般天资出众的人,半个时辰都不需要,就能把任务完成。”
“呵呵……”白衣女人冷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陈景元咂摸了一下滋味,觉得有些不对劲,挠挠后脑勺,开口说道:“怎么感觉,我上了贼船一样。”
“哎……”白衣女人一声叹息,略显沧桑地说道:“造化弄人,想当初,江湖上多少能人志士跪在地上,求着我收他们为徒,想学我身上的法术,我都不拿正眼看他们一眼。没想到,今日遇到你这个黄毛小子,你却一点也不珍惜这个难得的好机会。”
陈景元说道:“想当初,我爹爹跟我说,我们私塾先生十几岁就中了秀才,他这一生中,培养了无数的秀才,进士,他的好多学生已经入朝为官,走上了仕途。爹爹让我跟着先生好好读书,将来谋个前程。我跟着先生学了三个月,没看出来,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学问一般,文采一般,修养一般,见识也一般。”
白衣女人问道:“你们学堂,算上你,一共有多少学生?”
“一共十七个。”陈景元说道:“听说,过几日,还会来两个新学生,跟着先生学习。”
“一个人教十九个人,怎么可能教真东西。”白衣女人说道:“小子,你记住我一句话,从古至今,只有父传子,母传女,才会倾囊相授,毫无保留。一个当师父的,不管他手下有多少徒弟,只有其中一个,才能得到真传,其他的都是陪衬。”
“照你这么说,我从私塾先生那里,学不到真本事喽?”陈景元托着下巴,问道。
“你自己仔细品一品,就是了。”白衣女人扬了扬眉毛,说道。
“姨奶奶,你我素未谋面,今日初次见面,你不知我,我也不知你。你凭什么会教我真本事。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会教我真本事?”陈景元直截了当地说道。
“哎……”白衣女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黯然,眼中含泪,说道:“若是我的昆儿还在的话,哪里用得着跟你白费口舌。算了,强捏的瓜儿不甜,你走吧,我不会再强迫你了。”
听她这么一说,陈景元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昆儿,是你的儿子吗?”
“你离我近一些。”白衣女人冲他招招手。
“我才不过去呢,你又要扇我的耳光。”陈景元捂着自己的脸颊说道。
“你算猜对了。”白衣女人见陈景元不上当,跳起来,一把抓过衣领,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说道:“记住了,姨奶奶一生未嫁,莫说儿子,就是夫君也没有一个。昆儿是我早年收的一个徒弟,十分称我的心思,我看谁不顺眼,一个眼神,他就替我出手了,怎会劳烦我自己动手。”
“师父,师父,不要再打了,徒儿知错了。”陈景元跪地求饶道:“再打的话,会出人命的。”
白衣女人听陈景元这般说,便停下了手,开口问道:“你说这个话,可是真心?”
陈景元叫苦不迭,心中暗道:“这个奶奶怕不是个傻子吧,我都快被你打成猪头了,你说我是不是真心,我当然是被逼无奈的喽。”
心中虽然这般想,嘴上却不敢说,只是随口奉承道:“当然是真心,肯定是真心,十成十的真心。”
“既然如此,我便放过了你。”白衣女人重新在太师椅上坐下,摆个端庄的姿势,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可没有强迫你拜我为师……”
“我是自愿的。”陈景元趴在地上,行跪拜礼,磕了四个头。
“你为何磕四个头?”白衣女人不悦地问道。
陈景元小心翼翼地说道:“神三鬼四,您老人家是鬼魂,不是应该磕四个头吗?”
“我打死你算了。”白衣女人怒道:“拜师礼是磕三个,你管我是神仙还是鬼魂。重新来。”
“遵命!”陈景元答应一声,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衫,规规矩矩跪在地上,行拜师礼,给白衣女人磕了三个头,嘴里说道:“师父在上,弟子陈景元,给您老人家磕头了。”
“起来吧。”白衣女人一脸的矜持,拍了拍手,从黑暗中走出来一个赤面小鬼,手中端一个红漆托盘,盘中有一把一寸多长的桃木剑,一卷竹简,送到白衣女人的面前。
白衣女人拿起木剑与竹简,冲陈景元招了招手,嘴里说道:“你过来。”
陈景元立在原地,怯怯地不敢上前。
白衣女人“扑哧”一声笑了,嘴里说道:“瞧把你吓得,我不打你,过来。”
“遵命。”陈景元向前走了两步。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各空派的第四代弟子,这两件小玩意儿,乃是为师送给你的见面礼。”白衣女人将桃木剑与竹简送到陈景元的手中。
“原来拜师是有奖励的。”陈景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嘴里说道:“早知如此,就不用费这么多的口舌。”
“你这个孩子,嘴太贫了。”白衣女人指着陈景元的鼻子说道。
“嘿嘿。”陈景元笑了笑,开口问道:“师父,我们的门派为何教‘各空’,这个名字,十分的奇怪。”
“我的祖父,名叫苏各空。”白衣女人说道。
“原来如此。”陈景元问道:“师父,那个徐叔也是咱们各空派的吗?”
“他……他不算。”白衣女人说着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鄙视,之后,继续说道:“他们老徐家属于崂山派中的符咒宗,与我们苏家不是一个路数。”
“哦,原来如此。”陈景元随口附和道。
“以后,你再见到徐不工,不能叫徐叔了,你只要跟他叫一声表哥就可以了。他的那个小女儿,见到你,还要叫你一声表叔。”白衣女人说道:“现在你变成了我的徒弟,这个辈份是不能乱的。”
“这个……”陈景元眉头紧锁,好奇地问道:“师父您方才不是说,我们跟他不是一个门派,为何还要以表哥,表叔相称?”
白衣女人说道:“我的外甥女,当初嫁给了徐不工,虽然没有同门之谊,却有联姻之实。”
“原来如此。”陈景元恍然大悟。他低下头,摆弄白衣女人送他的桃木剑和竹简,解开竹简的牛皮带子,展开一看,只见竹简之上刻着九句咒语。
“师父,这是什么?”陈景元好奇地问道。
“这个竹简上记录得乃是我们这一宗九条入门的道法咒语。”白衣女人说道:“想当初,我的父亲学会这九种道法,用了半年,当初我学这九条道法,用了八个月,至于你,也许一年半载才能略通皮毛。”
陈景元手里托着竹简,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师父,咱们的门派真好。”
“怎么个好法?”白衣女人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瞧我家对面的那间当铺,那些做学徒的,入柜第一年,掌柜的什么都不教,只是让那个学徒做一些端夜壶、劈柴、烧水的脏活、粗活,入柜第二年,才到柜上帮忙,干一些端茶倒水、扫地的零活,第三年,掌柜的瞧你人品不错,脑瓜机灵,手脚活便,这才教你一些入门的本事。当三年学徒,其实就是掌柜的雇来的廉价劳力。”陈景元滔滔不绝地说道:“我入师父您的门派,一不交学费,二不费力气,即不考察我的人品,也不测试我的能力,上来就教真东西。我怎么觉着,这个事情,十分的诡异呢?”
“心里不踏实?”白衣女人笑吟吟地问道。
“是的,心里不踏实。”陈景元点点头,说道。
“没事,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白衣女人一脸平和地说道:“我有三年时间,慢慢地考察,三年之后,若是你不称我的心思,直接一掌拍死就行了。”
“……”陈景元一时无语。
白衣女人瞧陈景元眼神发直,开口问道:“你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上了贼船?”
“这个……”陈景元托着下巴,缓缓地说道:“我爹爹曾经说过,在这个世界上,若是你遇到一件事,好得无懈可击,不用怀疑,那一定是个圈套。”
白衣女人点了点头,挑起大拇指,说道:“你爹爹的这句话,一点毛病都没有。我也认为是这样的。”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啊。”陈景元说道:“万一我天资聪慧,能力过人,别人用三年学会的本事,我只用一年,师父您老人家一定对我爱若珍宝一般,我不就安全了嘛!”
“没错,是这么个道理。”白衣女人笑吟吟地说道。
“对了,师父,我现在已经是您老人家的徒弟了,我能不能请教您的尊姓大名?”陈景元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衣女人说道:“我姓苏,单名一个冉字。”
“好名字,一听师父您老人家就是出身名门。”陈景元不住地吹捧道。
白衣女人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回到镜外的世界吧。明天夜里子时,我去找你,带你去做第一项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