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这两个从天而降的人是谁啊?看上去十分地面熟!”步香辰惊喜异常,飞奔到张青寅和陈休想的面前,蹲下身,歪着脑袋,笑眯眯地望着两个人。
“师父,一别十年,您老人家身体可好?”张青寅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给步香辰请安,问好。
“十年?”步香辰将张青寅上下打量一番,见他跟离开时相比,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身上的衣服破旧了许多。
段成世此时也走到了众人的面前,将陈休想从地上拽起来,开口问道:“咱们分手之后,你们两个在十年前又呆了多久?”
陈休想寻思了一阵,缓缓说道:“大概又多呆了大半年的时间。”
“有些乱套。”段成世继续说道:“其实,我比你们两个,早回来不过三天时间。”
步香辰问道:“轮回塔毁了,你们是怎么回来的?”
张青寅答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两个去小报恩寺拜见智贤禅师,十年前,智贤禅师还没有做出轮回塔,他听了我们的经历,摸索了许多时日,新做了一座塔,捉了七个妖怪,把我们送了回来。”
“原来如此。”步香辰说道:“改日,我们师徒要去小报恩寺,登门拜谢智贤禅师。”
步香辰又问:“青虎,我且问你,你回到十年前,是否最终救下了你师爷?”
“这个……”张青寅沉吟不语,话到嘴边,他想对师父说:“其实,我师爷最终对你动了杀心,黄九婴是为了保护你才出手相助的。”可是他寻思了一阵,觉得陈清堂在师父的心中,好似父亲一般的存在,这个颠覆性的认识,还是不要告诉他为妙。想到此处,他抬起头,对着步香辰摇摇头,一脸无奈地摊摊手。
步香辰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了,有些落寞地叹了一口气,沮丧地说道:“忙碌了这么久,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段成世安慰道:“在这世上,有谁能改变过去呢,唯一能把握的就是当下,认真地过好每一日。就可以了。”
步香辰苦笑一声,说道:“只好这样了。”
傍晚时分,曲氏姐妹做好了一桌饭菜,步香辰、段成世、张苻苓、张青寅、陈休想、才不遇等人围坐一桌,其乐融额。二郎摇着尾巴,蹲坐在步香辰的身边。
陈休想冲二郎招招手,拍着自己的肚子,笑吟吟地说道:“我这里面有十年前的存货,你有没有兴趣?”
“汪汪!”二郎冲他露出锋利的牙齿,吼了两声。
吃过晚饭,张青寅和陈休想结伴去道观后院的茅厕尿尿,却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躲在树后,张青寅喊了一声:“是谁?”
祝柔从树后走了出来,双手背在身后,面颊绯红,羞答答地说道:“相公,你走了好几日,想必一定累坏了吧,我烧了洗澡水,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为何要洗澡?我的身上又不臭。”张青寅大大咧咧地说道。
祝柔抬起头,幽怨地望了他一眼,凑到耳边,小声地说道:“人家想与你鸳鸯戏水。”
张青寅听闻此言,眼前一亮,扭回头,对陈休想说道:“你自己去尿尿吧,我不能陪你了。我身上难受得很,要去洗个澡。”
这些日子,陈休想与张青寅总是形影不离,此时此刻,忽然间冒出了一个祝柔,竟然轻而易举地从自己身边抢走了张青寅。陈休想大为光火,怒道:“为了这么一个小姑娘,你竟然忍心把我抛弃?”
张青寅望了一眼祝柔,祝柔冲他报以温柔的微笑,伸出双手,揽着了张青寅的胳膊,柔软的胸脯贴在他的手臂之上。
张青寅只觉半边身子酥酥麻麻的,对陈休想说道:“小姑娘怎么了,她的胸脯跟水蜜桃一般诱人,你有啥吸引人的地方?”
陈休想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摆出一个妖娆的姿势,嗲声嗲气地说道:“其实我的身上,也有一些她没有的器物,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滚!”张青寅拒绝得直接了当,拉着祝柔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只留下陈休想一个人,落寞地立在原地。他扭回头,一眼瞥见了二郎,趴在石阶上打着瞌睡。
陈休想走到二郎的身边,轻轻抚摸着它的脊背,忧伤地说道:“张青寅那个重色轻友的东西,枉我平日里对他那么好。来个姿色平平的小姑娘,他便抛弃了我。二郎,漫漫长夜,你我两个寂寞的单身狗,凑到一起,彼此温暖一下吧。”
二郎鼻子“哼”了一声,厌恶地将身子向旁边挪了挪,仰起脖子,吼了几声,片刻之后,从落枫观后院的狗洞之外,钻进来三四只姿色上乘的小母狗,围绕在二郎的身边,有的舔它的爪子,有的在它的身边打滚儿,有的在它的面前,不住地扭着屁股。
二郎轻蔑地望了一眼陈休想。
陈休想识趣地站起身,躬身施礼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妻妾成群。我竟然忘记你老人家是望舒县的狗王,全城的小母狗都是你的小老婆。惭愧,惭愧。你慢慢享乐吧,我去前院转一转。”
陈休想来到前院,却见落枫观的会客堂中亮着灯光,他心下好奇,心说,这么晚了,为何那间屋中的灯光还亮着。难不成这个时辰,还有人登门拜访?
出于好奇,他走到会客堂的窗户旁,偷眼向里观瞧,只见步香辰坐在主座,在他旁边的客位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胖子,那胖子满面红光,大腹便便,藏青色的袍子紧紧包裹着胖大的身躯,看上去十分地不合身。
胖子冲步香辰拱拱手,十分客气地说道:“道长,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望舒县兴隆绸缎庄的掌柜,我姓邹,因为平日里顾客去我的店铺中买绸缎,我都会多送出半尺,因此,人们都叫我邹半尺。”
步香辰拱手还礼道:“邹掌柜,您深夜到访,必是有为难之事,不知贫道有什么能帮您的?”
“这个……”邹半尺面露难色,望了一眼站在步香辰身后的曲非烟。
步香辰会意,对曲非烟说道:“这里没有姑娘的事了,你也早点安歇吧。走得时候,把会客堂的门关好。”
“是。”曲非烟答应一声,离开了会客堂,随手带上了房门,她一眼瞥见了躲在窗根下偷听的陈休想,蹑手蹑脚,跑到他的身后。陈休想冲她伸出右手食指,做个噤声的手势。
曲非烟蹲在陈休想的身边,两个人一起偷听胖子的谈话。
只听那个邹半尺压低声音说道:“道长,这个事情,您能不能替我保密?”
“可以。除了贫道之外,再无第三个人知晓。”步香辰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邹半尺不住地说道。
步香辰静静地望着他,等着他开口。
邹半尺犹豫再三,终于开口说道:“道长,我怀疑,我老婆给我戴绿帽子了。”
“这个……”步香辰哑然失笑,轻轻咳嗽了两声,这才说道:“这位善人,我们这里是道观,只会捉妖,至于捉奸的事情,不是我们的专长。”
“这个我是知道的。”邹半尺说道:“我怀疑,跟我老婆通奸的不是人,而是一个能够变化容颜的妖怪。”
“有点意思。”步香辰端起茶碗,喝一口茶。
邹半尺一脸的尴尬,压低声音说道:“道士,我今年四十有三,您也知道,人到中年,那方面的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是偏偏女人到了三四十岁,好似无底黑洞一般,我那个老婆,虎狼之年,如饥似渴,我瞧见她,两腿就发软,心中就发怵,恨不得避而远之。这一段时间,我推说生意繁忙,每日睡在店铺之中,难得的清净。说也奇怪,若是放在平日里,我那女人早就来店铺中寻我,扒我的裤子了,可是这一次,一连十几日,都没有动静。我的心里一下子就长了草。”
步香辰忍俊不禁,笑道:“这不是挺好的吗?您可以趁着这段日子,好好修养一下身体。”
“非也,非也。”邹半尺不住地摆手,说道:“自己的老婆,自己明白,她守不住空房的。于是,昨天夜里,我摸黑儿回到了内宅。道长,您猜我瞧见了什么?”
“瞧见什么了?”步香辰问道。
邹半尺的脸忽然间变得扭曲,咧着大嘴,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我瞧见那个贱人身子赤条条,一丝不挂,像条母狗一样跪在床榻之上,在她的身后,同样立着一个光着身子的小白脸。在那里卯足劲地干我的老婆。道长,我该怎么办?”
步香辰从袖中摸出手帕,递给邹半尺,问道:“您想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邹半尺接过手帕,擦抹眼泪。
“后来发生了什么?”步香辰问道。
邹半尺说道:“那个小白脸瞥见了我,并不十分惊慌,他双手揽着那个贱人的腰,火力全开。到了后来,那个贱人呻吟了一声,竟然昏了过去,最气人的是,她的脸上竟然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跟她做那个事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表情。跟这个小白脸,竟然开心成那个样子……气死我了。道长,你说,我该不该休了那个女人。”
“这个……全凭您自己拿主意。贫道怎好干涉您的家事。”步香辰问道:“后来呢?”
邹半尺说道:“后来,那个小白脸坐在床边,气喘吁吁,他双手撑着床板,一脸鄙视地望着我,道长,您说气人不气人,他偷我的老婆,竟然还敢鄙视我。”
步香辰哭笑不得,问道:“后来呢?”
邹半尺说道:“那个小白脸一声冷笑,用手拍在我老婆的屁股,笑道,这么好的一副皮囊,您竟然忍心让她独守空房。你不让她快乐,我就勉为其难,替你满足她喽。女人啊,要的其实不多,几句甜言蜜语,夜夜温存体贴,自然柔情似水。似你这般痴汉,竟然丝毫不懂女人,可惜可惜。”
步香辰说道:“他倒来教训你。”
邹半尺说道:“当时的我,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小白脸的鼻子破口大骂,好个歹人,我现在就抓你去报官,让县太爷判你一个充军发配。
我本以为,他听到这个话,一定会害怕、恐惧。可是,那个小白脸一点也不惊慌,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县太爷只能管人间的事,他却管不了我。
我听闻此言,吃了一惊,问道:难不成,你不是人?
那个小白脸冷笑一声,双手伸到自己的耳后,用力一扯,竟然扯下来一张人皮,露出一张毛茸茸的脸。好似猴子,又像猩猩,我说不上他到底是什么怪物,反正不是人就对了。
那个怪物捏着手中的人皮,笑道:若是你的女人见到我的真实模样,说什么也不会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可是,我将自己装扮成一个俊俏小生,她便投怀送抱了。你说,这是不是一个着相的世界。”
“他说什么?着相?”步香辰问了一句。
“对啊,他就是这般说的。”邹半尺说道。
步香辰点点头,说道:“这个妖怪不简单,平常说话,还用佛家语。”
“管他佛家、道家,反正他睡了我的老婆,之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我家。”邹半尺十分沮丧地说道。
“我听明白了。您深夜登门,是想让贫道去您家,收了这个妖怪吗?”步香辰问道。
“非也,非也。”邹半尺摇摇头,说道。
“那您是什么意思?”步香辰有些摸不到头脑。
“我觉得,我这家里出了邪事,与我那该死的亡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邹半尺忽然间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想请道长去我家中,做一场法事,看看我那亡妻的鬼魂是不是还在我的家中飘荡着,若是还在,请道长务必将她送到阴司幽冥界,不要再在我的身边游荡,搞得我家宅不安。”
“您这么一说,我反而糊涂了。”步香辰好奇地问道:“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亡妻?”
邹半尺说道:“给我戴绿帽子的这个贱人,是我续弦的后妻,我还有一个糟糠之妻,陪我过了二十多年,命短福薄,前两年病逝了,我这才续弦,娶了后妻。从这个后妻进了门之后,我就经常梦到我的前妻,夜夜在我的梦中哭闹。我怀疑,是她的鬼魂勾结外面的妖怪,胁迫我的后妻,做出了这般辱没门庭之事。”
这一次,步香辰听明白了邹半尺的来意,缓缓说道:“您来我们落枫观,并不是想让我替您收了那个辱没您后妻的怪物,而是让我去您家,收了您亡妻的鬼魂。是不是这个意思?”
“对,就是这个意思。”邹半尺说道:“我的后妻给我戴绿帽子,大不了一纸休书将她扫地出门,可是我的亡妻鬼魂还在的话,即使我娶了新的老婆,我那亡妻的鬼魂还会勾结妖怪,来玷污她的清白。因此,釜底抽薪的办法,就是请您去我的宅子,收了我亡妻的鬼魂。”
“这一次,我听明白了。”步香辰点点头说道。
躲在窗外偷听的曲非烟指着陈休想的鼻子,在他的耳边小声的说道:“你们男人啊,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陈休想两手空空一摊,无奈地说道:“我招谁惹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