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头刚好抬头,正看到程羽居然已经逃出罗网,立在枝头,便叽喳冲他叫个不停,引得其他麻雀也都要向程羽冲来,十几只麻雀劲往一处使,几乎将整张网凭空拉起。
“嚯!居然如此之多!”
一黢黑村汉如颗黑陨石般从天而降,穿着破草鞋的一只大脚“腾”的一声将网踏住。
紧接着俯身把网捞起扎紧,掰着指头粗略数起来,只是越数越乱,到最后干脆作罢,兴奋道:
“妙极!妙极!这一网可分三份。
这头一份自是俺来享用;
二一份可与庄头换回一大罐清水;
三一份嘛,嘿嘿……”
那村汉口中念着,黢黑脸上映出一抹红光,憨笑道:
“这三一份送至村东头刘寡妇家,今晚必能……嘻嘻,嘿嘿,哈哈哈哈……”
村汉用手背擦了把口水,也顾不得细看网子是否破口,只扎紧网口向身后一甩,扛在背后并没有向村内走去,而是转身进了密林深处。
网中众麻雀已不再大声叫嚷,虽然他们听不懂村汉所言何意,但凭麻雀的本能判断也都知道大限将至,凶多吉少,个个垂头丧气,时不时哀鸣一声。
村汉在密林中穿梭的背影逐渐远去,程羽听到哀鸣声后心头一动,展开翅膀也向密林内飞去。
没几个起落就追上村汉,堪比江湖中武林高手的绝世轻功,不由得让他感叹天生会飞确实挺气人的。
村汉没走多远,选中林中一小块空地,将网子随手一丢,又从怀里摸出块石头放在地上,便低着头在林地上搜寻干枯树枝。
这……
是要烤串的节奏啊。
程羽站在一个安全的高度,把他所看到的实情,和麻雀们即将面对的命运修饰一番后,冲下面的众麻雀们叫起来。
网中众麻雀顿时一片恐慌,显然他们知道,或是亲眼见过被烧烤的凄惨下场。
但林子大了确实什么鸟都有,十几只麻雀也并不都是蠢货,终于有一个反应过来,开始向程羽告饶,哀求他帮忙逃困。
有一个就有两个,有两个就有一群,于是很快所有麻雀都在向着程羽发出阵阵啾鸣。
就在村汉撅着腚从枯树枝上剥下树皮搓火绒子时,程羽与麻雀们也达成团结一致、共识共赢的战略合作协议。
趁着村汉正背对网子,他飞到方才逃脱的网眼跟前,用嘴将之叼起。
其他麻雀看到生路一窝蜂就要冲来,被程羽厉声喝止后,众麻雀这才一个个依序从里面悄悄飞出。
十几只麻雀逃出后,并不急着飞走,而是飞至高处枝头站成一排,热情讨论着劫后余生的心得。
但都忘记还有个领头的黑炭头依然卡在网眼里,正冲着二丫头和亲友们啾啾哀鸣。
亲友们报之以叽叽喳喳,群情激昂,为其加油鼓劲,却无一雀敢落下帮他。
眼见如此,黑炭头将头向后扭到极致,哀怨地像只小母鸟般瞅着身后的程羽。
“啪!啪!”
耳听得村汉已开始用火石取火,待其转身之后就会发现麻雀们都已成功越狱,可以想象其所有的怒火都将倾泻到黑炭头一鸟身上。
“啾啾?”
“啾啾啾!啾啾啾!”
网外的程羽与网内的黑炭头经过一轮谈判,最终看在黑炭头向他服软告饶的份上,程羽这才飞到其跟前观察情况。
但见这黑炭头一只腿在网内,一只腿在网外,圆鼓鼓的小肚皮被网绳勒在正中,难以进退。
程羽忍住笑,以退为进,突然张口向黑炭头一只鸟腿上啄去。
黑炭头没有防备,猛然吃痛浑身一紧,向后一缩,居然就此全身而退,缩回网内。
他脱困后急忙蹦跳几步向网口逃去,却正好和转回身来的村汉打一照面,四目相对,时间凝固足有几个深息。
以程羽看来,那黢黑村汉想必也不是什么灵光之辈,遇此突变竟一时呆住,如何也想不通网中怎么只剩下一只麻雀。
黑炭头趁此时机三两下蹦到网眼跟前,村汉这才醒悟,哪舍得鸡飞蛋打一场空。
便猛得合身扑来,一双簸箕般的大手如泰山压顶向黑炭头抓去。
“叽叽叽!渣渣渣!”
树枝上的亲友团义愤填膺,群情激愤,只是依然没有一个敢下来帮忙。
程羽此时离得近看得清,那村汉已将黑炭头从网中掏出,左右手各扯着他两只翅膀,眼看下一刻黑炭头就要一分为二,变成手撕麻雀。
见村汉抓着黑炭头的两手都不得闲,程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蹭”的一声将自己当做炮弹,瞄着村汉面部直直扑打而去。
“哎哟!”
村汉鼻梁吃痛,急忙撒手揉脸,却是狗熊掰棒子,眨眼间手中最后一只麻雀也已立在枝头。
村汉仰头看到树上众鸟不由得怒火中烧,扬起手中枯枝向上砸去,但如何能砸中灵活跳跃于枝头的麻雀们。
“直娘贼的撮鸟!挨千刀的家贼!俺已月余未食荤腥哩!月余哩!”
密林中回荡着村汉几近癫狂的咒骂声。
枝头麻雀们似乎等得就是这一刻,看到村汉如此反应,一个个立在枝头叽叽喳,嘻嘻哈。
地面上那村汉眼睁睁看着至少可串成四五串的荤腥到嘴里都飞了,懊恼地照自己头顶狠捶一拳,又捡起一树枝欲砸麻雀。
立在最高处的程羽忽然感觉腹中一阵胀痛,下意识就要找一个没鸟的僻静之处解决三急。
他展翅飞起,却在蹬离树枝时没控制好双腿的肌肉收缩……
“噗……”
村汉正一边抬头破口大骂,一边摆臂要丢树枝上去。
忽然眼前有东西一闪而过,紧接着嘴中落入一湿、咸、苦、涩、滑腻之物……
“啊!吼喝!呸呸呸……”
“叽叽叽……喳喳喳……”
众麻雀已笑疯在枝头,程羽却心中发誓他绝对没有恶意,更没有故意瞄准。
众麻雀笑够后都觉得神清气爽,纷纷飞离枝头,以一个亲密无间的队形渐飞渐远,空余一根羽毛飘飘摇摇落下,停在正伏地干呕的村汉头顶。
又过了好大一会,涕泗横流的村汉捡起地上网子,垂头丧气地走出树林,另找地方重新下网。
直到其陷阱下好,都还未发觉网上那个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