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撒娇
四姨太备的一桌好菜,带着母亲温暖的味道,虽不及大酒楼厨师的精妙,却是别有一番家的味道,一些邳县的家常菜,就是为子吟而设的。
众人酒足饭饱,白家兄弟便在座院里坐看星空,把酒叙话,这处不是白府,他们与子吟的互动便始终带着距离和节制,在四姨太的面前,就真把子吟看成一位妹夫、好弟弟,兄友弟恭,却也仅止如此。
四姨太看着子吟面对大少帅、二少帅,正是跟少帅一样的亲近,就安心的笑了,从而想道:「我给子良做的那棉袄,你寄去了没?」
子吟怔了怔,还没有回应,怒洋便代为答道,「前些天已经寄了。」
「那就好。」四姨太点了点头,「子吟,今年你还回邳县看子良吗?」她自己虽是搬过来了,可子吟和子良的感情一直是十分好的,四姨娘就忖着春节的时候,兄弟怎么都得聚上一回。
子吟感觉到妻子在身边,锐利的目光正就瞅着自己,仿佛是等待着他的回答,就垂下眼回道,「……不一定,过年的时候……白府也有很多上门拜年的宾客要招呼……」
四姨太怔了一怔,就颔首应道:「是这样啊……」心下却是欣慰的,因为这也表示大少帅是多么的重用子吟。
只是依子良这孩子黏子吟的程度,恐怕见不到兄长,就要亲自跑到盛京来了。
「那子良要是到京里来,你就让他也来这里,娘给他发红包。」
「好的。」子吟含糊的应了,便没有再多说,娘亲并不知道自己对大娘发的那封信,也不知道他和子良……早已是决定兄弟再也不相见了。
怒洋旁听着他们母子对话,到这时候才惬意的举杯就饮,白镇军、白经国心思清明,却都是不作言语——武子良是进不到京里来的,因为白家的城防早就把武子良列为拒进人士,凡是邳县来的车辆,都得经过严厉的盘查。
众人歇过了一阵,四姨太便又着人端了大盘的汤圆儿来,沙赫吃的津津有味,对汤圆儿的喜爱直逼大白馒头,白镇军就哼』了一声,并不赞同小侄子贬低大白馒头的地位。
守岁夜的意义,就在于一家人团聚着,一同的渡过这年末的最后一晚,纵然白家、武家各有从缺,然而对子吟来说,这已经是多年以来较为完整的一个守岁夜了。
唯一的大憾,就是缺了不破。
桌上的空酒瓶渐渐的多了,怒洋首先侧了头,靠在子吟的肩膀上,仿佛是不胜酒力,密长的眼睫略微垂下。
「困了吗?」子吟就对妻子问道,「要不要回房歇了?」
「嗯……」怒洋就哼出一点模棱两可的鼻音。
「我已让莺儿收拾了客房,你就把少帅先送过去吧。」大年夜,四姨娘本就打算让兄弟留宿的,如今看少帅首先醉倒,便吩咐起儿子来。
「好的。」子吟低低喊了声怒洋,怒洋就站起来了,那大个儿却是东歪西倒的倚着子吟走。
白镇军和白经国看在眼里,就不作声,都知道弟在装,每逢到了大年夜,他们兄弟谁不谋算着要装的?
然而这可是四姨太的府上,饶是弟再胡闹,想必子吟也是不会纵容他,干出太出格的事。
却说子吟搀着怒洋到客房,莺儿便随后而至,备着热毛巾、水盆、热茶,正是打算来侍侯少帅的。子吟看到这一切,却是让莺儿退下,「你出去吧,我来就好。」
莺儿怔了怔,就道,「庶少爷,这怎么能让你操劳?」擦脸什么的,也该是下人做的事。
子吟就抿了抿唇,道,「……少帅不喜欢外人碰他的。」
莺儿受夫人吩咐而来,可看着庶少爷熟的扭着布巾,已是坐在床边,给少帅小心刷汗了,也只好服从的告退了。
子吟认真侍候着妻子,突然那就给紧紧攥住,怒洋的眼睛晶亮晶亮的,丝毫没有醉意,他就扬起了唇,问道,「……夫君……你这是吃醋了么?」
子吟抿了抿唇,就把布巾放下,也不擦了,「……我就知道…你不是真醉……」才喝的那么几杯,尽管妻子脸上泛着红,可子吟就知道,怒洋的酒量远不至此。
怒洋却是把子吟拉了下来,借着月光看清丈夫的眉眼,「……你这是在回避我的问题。」他那俊美的脸上,就露出个很好看的笑容,「……我什么时候不许外人碰了?」
子吟听着怒洋如此揭穿他,就抿了抿唇,竟是突然就俯身去,堵着妻子的唇不让他调侃了,这吻教怒洋措不及,心里却是泛起了阵阵的甜蜜。
这是母亲的居处,外头还有许多武府的仆人行走,夫妻辗转的吻了一阵,便就气息微乱的分开,子吟站起身来,确认门窗是真的关好,总是心里不安,怕教人瞧见。
怒洋看着子吟如此小心翼翼的举动,待他走回床边,就问道,「……你要和我睡吗?」
「不成的。」子吟就小声回道。
这个不成』的意思,夫妻俩彼此都是心知肚明,他们相拥而睡,恐怕就要把持不住,可在武府,却是万万不能作出夫妻之事。
怒洋就悻悻的嗯』了一声,瞅着子吟,「那你帮我这醉鬼刷身吧。」
子吟看了怒洋一阵,便执起那布巾,给妻子刷拭,热布巾到处,怒洋就舒服的哼一口气,子吟解着衬衫,给妻子一路刷到了脐眼处。
子吟就不敢再刷了,想要抽回,可怒洋却是紧紧握着他的腕子,带着一丝沙哑的醉意,道:「夫君。」
子吟心里一软,知道妻子这是在向自己撒娇了,「怎么了吗?」
怒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子吟,眼角仿佛含着春水,他执着子吟的,突然就把一根指头含进那形状美好的唇瓣间,轻轻的含啜起来。
子吟当即瞠大了眼,作势就要把抽回,「……娘、娘儿……」
怒洋却是紧紧握着他的,不许他离开,那双睫毛密长的眼睛就一直瞅着他的夫君,舌头探了出来,从上而下的舔着指节。
子吟喉结动了一下,心里就好像是被妖魅精怪魇住似的,动了凡夫俗子的心,他终是禁不住俯下身去,一再的吻住了娘儿。
庭院里,四姨娘还伴着两位少帅说话,便问道,「酒还够吗?我让人再多拿数瓶?」
「已经足够了。」白经国笑了笑,「四夫人,今天真感谢你的款待。」
四姨娘就浅浅的笑了,「……我能迁到这里,也是多亏白家对子吟的照顾,该是我……感谢你们才是。」
白经国便道,「听说弟这事,是有些先斩后奏的意思,不知道可有让四夫人受武府为难?」
「……从子良当家以后,大房已是对各房诸多约束,日后迟早是要遣散我们这些姨太太的,如今只是把这事儿提早而已……」四姨娘就苦涩的笑了,「我有子吟,已是难得的幸运,其他房没有儿女的,也不知道将来要被遣散了,日子可怎么过。」
白镇军就深蹙起眉,问道:「武老先生的病,到底是怎么样?」
提到这个,四姨娘就垂下眼,「说实话,我是不太清楚……老爷在主院静养,除了大房和子良,我们是不能靠近的。」自丈夫病发以后,她从没有见过对方一面,她们各房,对老爷病倒一事,至今还是难以置信,都觉着事情跷蹊,这好好的龙精虎猛
的大老爷,怎么就突然不知人事了呢?
可这些年过去,老爷确实是关在主院不再露面了,各房再疑惑,也不得不接受老爷病重的事实,子良都已经把武家攥在里,她们这些女眷除了接受,也是别无选择。
四姨娘倒算幸运,大房虽多加制肘,可她早已把子吟送出去了,子良待她也是挺尊敬的,才能在那小院里独自清静的过日子。
白镇军和白经国听着,便就举杯呷了口酒,各自却是都有复杂的心思。
武承天当年突然发病,改换了子良带军,此后再无他的消息,只听说是疯病,管不得事、也认不得人。
当时白家的联盟正面对着分崩离析的局面,那不服白镇军的老将们,便就拉起了反白的旗帜,要与白家对叠。
武家的倒戈,对白镇军来说,可说是非常大的一个打击,甚至可以说之后连连的溃败,也是互有关连的。
武承天的病,实在来得太巧了些。
这巧是出自天意,或是人意图为之,已是无从稽考,然而再精壮的军人,也总难敌生老病死这个坎,比如他们的爹当年,不也是四弟激得血冲脑门,突然就瘫了吗?
「家父和武老先生的病,都来得非常突然……」白经国就感叹道。
「死生有命。」四姨太倒是意外地恬淡平静,「年纪大了,对这些事,也就渐渐习惯了。」
白镇军便也认同的一颔首,之于死生之难料,在战场上他已是深有体验;而白经国也是静默下来,视线沉着,是想起了自己经历过的无常。
这昏乱的世局,正就是奔涌无情的流水,后浪挤着前浪而去,当年白镇军临危受命,面对着老将的质疑继承了白家——武子良也是同样,当时还是个不足二十的少年,已经带着武家的一个团打江山了。
子吟的这个弟弟,虽是天生的坏胚子,却也不失为个乱世的枭雄,弟虽憎恶他,可若从军事大业而论,武子良这狼崽子,也许是比弟还要本事了得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