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重要
耶诞节后天,朱利安带着沙赫,到医院来探望众人。病房门推开来,就看到病床上交相拥抱着的身影,朱利安一时就怔了怔,当即想拦住沙赫,怕二人被子下是不着寸褛的。然而沙赫显然是见惯不怪了,大喊一声——「武﹗哥哥﹗」就奔上前去唤他们起床。
朱利安慢了一步,眼看着沙赫像小狗儿一样拱过去了,幸而二人衣服完好,他心里松了口气,就慢条斯理的走上来,对二人说,「merrychrstas,武、白。」
怒洋先翻身下床,看向老朋友,「你们今天来得真早。」
「不早了。」朱利安就看向外头的窗,因为下着雪,天色白茫茫一片,然而时间已是正午。
子吟随着这响动,也是缓缓的醒转过来,然而脸上却依然是疲惫的神色,夫妻俩心里有事,也就久久不能入睡,而好不容易睡了,却又不时惊醒,因此,就始终觉着睡不足够了。
「科林费心做了一天的炖牛肉。」朱利安便提起里那沉甸甸的大锅,展示给他们,「他想让你们都尝尝,就带来作午饭。」
「科林真的太有心了。」子吟听着,心里就感到歉意,朱利安和科林邀请他们,到家里去共渡耶诞节,正是把他们当成家人般重视的意思。然而子吟看妻子和马鸾凰的状况,就为难的拒绝了。他们明白科林是心意,只是作为华人,本来对耶诞节就没有多大的感受,现在更是分享不到节日的喜悦。
「我来准备……你不要走动,慢慢起床。」怒洋叮嘱过子吟,就亲自的走到外头去,取那餐具器皿,子吟就试着借单撑起身体,动作缓慢而不利索,朱利安就坐到了床边,抬搀住了他。
「武……小心。」
朱利安抱着子吟的肩,小心的把他扶正坐在床上,瞬那间相靠的距离,却是有些太近了,子吟能嗅到他身上的古龙水气息,而触碰的地方,也都带着热度。
子吟就有些回避的,说,「……你可以放开我了。」
「嗯。」朱利安应了一声,却是打量着子吟的脸,关切地道,「白没睡好,你也没睡好。」
子吟抿了抿唇,在朱利安面前,倒是坦率的,「不破的事,教我难受,更何况是娘儿和马团长,我实在……为他们担心。」
「我明白的……」朱利安就掐了掐武的,垂着金色的眼睫说,「武,你总是担心别人,却是都没想过自己的。」
子吟抿了抿唇,便回道,「失去孩子,亲爹娘毕竟是最疼心的,我所能做的,便是陪着他们。」
子吟来到盛京,不过一年多,尽管不破是马鸾凰和妻子的儿子,可渐渐的,已是教他无法置之不理了,不破就是个招人疼的孩子,他不哭、不闹,孩子应有的任性骄纵,他都是没有的,就因为这样,才更教人心疼。
朱利安看着武那显然苍白的脸色,「可是,你的精神也不好。」
子吟当然不好,娘儿夜里睡不稳,他就抱着妻子,温言的安慰、亲吻,因为心挂着怒洋,他也就变得浅眠。而白天的时候,还得去看望马鸾凰,就怕她跟妻子一样,受情绪所困。
可这比之俄国的时候,实在不算什么,二哥失去娜塔莎时,不但酗酒、还对子吟强逼的泄恨,那一年,子吟也是独个儿熬过去了,甚至还得照料襁褓的沙赫。
如今在上海,子吟却不是孤单一人,有朱利安、科林的帮助,而即使大哥,二哥远在他方,也都是关注着他们的状况。
当怒洋靠在子吟怀里痛哭,懊悔他无法救到不破,子吟就知道自己是必须坚强,他若不稳住,马鸾凰和怒洋,就要在那沉痛崩溃、失衡。
子吟就抬起头,看着朱利安一阵,由衷地道,「朱利安,谢谢你对娘儿,还有营救不破的协助,我知道……这已经超越了做为领事的职分了。真的……非常谢谢你。」
朱利安就垂头看着武,低声说,「……我不需要你的道谢,不管是跟个白的交情,还是因为你……我都很愿意提供帮助。」
子吟就抿了抿唇,难以说出心里的挣扎,这一次,他就深刻意识到朱利安和白家兄弟的交情,是多么的深厚而紧密——当不破出事,大哥二哥都联络朱利安,让他照看着自己和妻子,而当震江透露出了不破的下落,二哥也是第一时间拨电话到德国领事馆。
对他们来说,朱利安不是外人,而是真正推心置腹的摰友。
想起自己当年,和朱利安见面也并没有多少次,交情亦不深,可当白家失势,大哥,二哥就把自己交托予朱利安,而朱利安和科林,也是理所当然的接待了他。
假若朱利安并没有对子吟做过那些匪夷所思的事,也许子吟现在,已是把他当成重要的朋友了。
他始终是不明白,既跟大哥、二哥、娘儿交好的朱利安,怎么就要对自己做出那些事来,同时也是不信的,不信朱利安对自己,真存有任何恋慕的心思。子吟避着朱利安,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对对方摆出什么样的态度。
朱利安看武脸上浮现出的复杂的神色,就握紧他的,道,「我向大白、二白答应过,你们若来上海,就让我照看你们的安全。只可惜,我却是没能力为你们救回不破。」
子吟抿了抿唇,就苦涩地说:「这不是你的责任……我们都没有料到……伊贺会有这样的打算……」
朱利安看武在自己面前,坦露出心里的软弱和遗憾,就抓心挠肝,万分想要把他抱到怀里抚慰,只是现下的状况,他却是还得尊重白的。
对于不破的事,武并不是无动于衷,只是在白比他还要软弱的时候,武就为了他,而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朱利安就觉着白是幸运的——武表现得多坚强,就代表,他是多么的爱着白。
怒洋带着餐具、盛器回来,便一同分享那炖牛肉,出门前,科林才刚把锅子翻热了一遍,如今盖子打开来,里头竟是还冒着热气的。
朱利安边吃着,就对怒洋问道,「密斯马的状况怎样?」
「挺好。」怒洋回道,「医生说,短则周,长则一月,她就能出院了。」
「二白让你们不要急,大白也快回去了,他们二人在,军务就让他们处理。」
「嗯……我在上海,也有事情得处理。」怒洋沉吟了一阵,就道,「马鸾凰折了兵,得给他们安排后事,把遗体送回西北,还有伊贺……我是不会让他如此如意的。」
「待大白回来,该是从外交途径,正式的要求日本把不破交还吧?」朱利安是如此猜想。
「尽管如此,我也不能就此抽身而退,仿佛败军之将般回到盛京。」怒洋就垂着眼,道,「得让伊贺明白,他把持着的不是把柄,而是两败俱伤的炸弹。」
子吟听着朱利安和怒洋的对话,就抬起一边去,紧紧握着妻子的,怒洋感觉到了子吟的触碰,眼神就柔了下来,紧紧的回握着丈夫。
朱利安把这夫妻间的互动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的道,「有没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
怒洋沉思了一阵,就道,「能替我找一家戒毒院吗?」
「戒毒院?」朱利安怔了怔,并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要求。
「我想把四弟送进去。」怒洋就平静地说着,显然是已经经过深切的考虑,「就是扒掉他一层皮,
也得把那害人命的瘾戒掉。」
怒洋和朱利安谈着那复杂的正事,沙赫就迈着小短腿,悉悉率率的爬上床了,子吟就贴着那嫩脸蛋儿亲吻,把孩子托抱到怀里。
「怎么了?」子吟看沙赫蹭着自己,是个恹恹的模样,就揉着他的头发,问道。
「武。」沙赫就低声说,「……我能不能在这里、跟你、跟哥哥睡……」他夜里总是想着不破,因为两人都是一同睡的,如今床边儿空荡荡,就让他十分的难受。
有几次他哭醒了,就去找朱利安叔叔,然而朱利安叔叔不是武,身上的味儿不对,他也不想吸朱利安叔叔的奶头。
他就万分想念起盛京里的日子。
「对不住……」然而一向疼爱他的武,却是脸有难色的说,「沙赫,你是好孩子,这段时间,就留在朱利安家里,要乖一点,好吗?」
沙赫嗯』了一声,眼眶却是有些红了,他就把脸埋到子吟的胸口,委屈的蹭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