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四十章、平衡
子吟在房间里,仅靠着窗外透来的月光看着朱利安,那灿烂的金发,蓝色的眸子,在黑暗里也都不太显眼了。
只是当朱利安凑近前,那宽厚的体格,有力的臂膀,却是和大哥一样,带着压逼的存在感。
他不由想起当年……自己把对方当成大哥,就和他糊里糊涂的发生了关系。
朱利安垂眼看着武,心里一阵的蠢蠢欲动,也是和他一样,想起了当年的一次,武主动抱着他,软腻的在怀里撒娇,到现在还是令人回味的。
他就禁不住抬起,轻轻的抚上武的脸蛋,白皙而生嫩,感觉到掌下柔软的触感,朱利安胸口就涌起了热意,好像在逗别人家养着的猫儿,而这只猫儿,经过他番四次的示好,终于是愿意乖乖给他摸了。
子吟怔了一怔,被朱利安这一碰,那一晚的回忆,便潮水般全涌上来,他抿了抿唇,记得自己当时……是有多主动,因为他想念大哥,想念得太久了。
武。朱利安就凑上前去,贴着子吟的脸颊,轻轻一吻,情不自禁地用他的母语说,ihleedh(我爱你)
子吟身体就僵住了,他看着朱利安,眨巴了眼睛一阵,就略微的往后退,试图在床上隔开一个安全的距离,你不要又……胡乱说话。
朱利安看武一脸的忐忑,仿佛就害怕自己是认真求爱的,他便苦笑着,悻悻的收回。
是啊,你怎么这么好玩?朱利安就笑道,沙龙的男孩儿,也都没有你的反应嫩。
子吟抿了抿唇,他与朱利安,就不过是错了一次,他却不希望这错再延续下去,因为将来,与德国合作的关系只会变得更紧密,子吟每来上海,也总要见着朱利安的。
二人之间静默了一阵,子吟就委婉地说,这些惹人误会的话……就请留给你说的那些男孩儿吧。
朱利安看着武在自己面前谨慎而保留的态度,就苦涩地笑了,知道他这是变相的再次拒绝自己了,他就站起身来,我以朋友立场关心你和二白,就可以了吗?
子吟怔了怔,就道:……你和二哥、认识那么多年,关心是应当的。
朱利安心里一阵苦笑,很想说:傻瓜,我在意的是你呢!可他始终没说出口,这猫儿被人养着,一旦自己想要据为己有,就会避之不及的溜走,讨不得好。
朱利安让子吟躺下,他就替对方拉了被子,密密实实的捂好了,才道:夜了,我回房去睡。
嗯……子吟便从被窝里,露出一张脸来,朱利安……谢谢你听我说话……晚安了。
朱利安笑了笑,柔声回道,gerngeshehen!(我的荣幸)就带上了房门。
子吟和二哥各据一房,在朱利安家里过了一夜,第二天大早起来,科林已是布置好餐桌,让客人能享受丰盛的西式早餐。
子吟从二楼下来,就见二哥已经坐在餐桌上,正是有条不紊地摆弄着刀叉,朱利安看到子吟,就笑了笑,武,你起来了。
早。子吟礼貌的回应朱利安,态度拘谨,仿佛他们昨夜不曾有过那深入的对话似的。他拉了把椅子,坐到二哥身边去,二哥……你回来了。
嗯。白经国正是用心的分切着盘子里的烟肉,抬眼看了子吟,眼镜片下,是个温柔的目光,昨晚睡得好吗?
子吟点了点头,囫囵的说好,这时科林就乐呵呵的给他上了盘子,又问道,武,想喝咖啡?奶茶?还是果汁呢?
奶茶。子吟就对老管家笑道,我想念科林的茶了。
他的回答逗得老人家可高兴,科林就摇头叹道,少爷要像你这么
乖,我老人家就是服侍到一百岁,也是甘愿的。
科林,你太偏心了。朱利安就笑着回道,小时候,你明明是很疼我的。
少爷小时候聪明伶俐,对谁都礼貌,当然招人疼。科林就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说,你就是入军校以后,开始学坏的﹗经常招一堆坏朋友回家里开派对,吵闹没教养,还动动脚,把老爷气得不轻﹗
朱利安就无奈了,科林,什么坏朋友?那都是军校的学生,有头有脸的家族,爸也是知道,才容许他们进屋里来。
科林就不住的摇头,有家族背景又怎样?就是一群金毛野猴子﹗他就看向白经国,你们兄弟倒是例外,比他们有礼貌多了。
是啊。朱利安就附和道,我记得我父亲听得大白用德语说谢谢,吓得眼珠子都突出来。
老人家想起在冯鄂图家服侍的时候,也禁不住摇了摇头,可惜老爷对华人有偏见,对你们不太友善。
白经国就淡笑道,在欧洲﹐许多人还是没见过华人,以为是个化落后的国家。我们理解的。
我也曾经有这样的偏见。科林就捋了捋胡子,羞愧地道,不过,随少爷来这边后,我就改观了。特别是,见过像武这样好孩子,不管是洋人还是华人,重要的,还是个人的教养、德行。
这倒是真的。想起母国里,父母亲甚至是同族的亲戚,也都看不起朱利安到华夏出使,认为这是变相的贬职,他就不禁会心微笑。
子吟意外的看了朱利安一眼,对于冯鄂图家,他知道的并不多,只听说那是有名望的贵族,可具体显赫到什么程度,他却是没有概念。
白经国却是和大哥一样,军校的时候,不时到朱利安的家做客,他就问道,你那些表兄弟、堂兄弟,后来怎么样?军校让他们毕业吗?
都途离校了。朱利安就摇头,不过,即使没有从军校毕业,他们挂着家族的名号,依然能在政府下工作,现在也是过的不错。
这就是贵族的好处啊。白经国就叹息,似乎对朱利安这些亲戚也是熟悉得很,可是他们这能耐,不管什么官位也不成吧?
所以魏玛政府才那么无能。朱利安便淡淡的笑了,不过他们倒是干了件聪明事,听说正是我一位堂兄向总统建议,拔擢我做驻华总代表的。
那看来他们也都长进了。白经国就扯了扯唇,至少,是懂得耍一点段。
子吟便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没想到看着总是游刃有余的朱利安,背后还受到亲族的排挤,冯鄂图家的其他平辈不希望朱利安回国,大抵是认为他要做成威胁吧。
朱利安倒是气定神闲,我对魏玛政府,也没有什么寄望……这倒是正好,让我远离柏林的权力斗争。
众人吃过早餐,便一同前往德国领事馆去。朱利安驾的车子,二白坐在副驾座,子吟就自觉的到后座去了,朱利安看他们如此刻意的隔开距离,就若无其事地问道,二白啊,那酒店,你和武也是分房住的吗?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白经国冷淡地回道。
我看科林实在喜欢武。朱利安一边驾驶着,就一边说,若是分开的,那就干脆让武今晚也来住吧,科林一定会很高兴。
白经国听着,就毫不在意地说,这是子吟的自由,他若要去,我没意见。反正德国领事馆是他们这次来访的最后一站,接着也就准备回京去了。
子吟怔了怔,从后座看向二哥的背面,他就低声问道,二哥今晚……也出去吗?
也许吧。白经国就不置可否的回道。
子吟抿了抿唇,认真的想了想,……那,我去朱利安家里。要一晚上待在酒店,也许他就难以睡下,
总是不自觉的,要为二哥等门。
正如昨晚所说,他确实,是该尝试改变那着紧二哥的态度了。而且,他也是真感受到科林的高兴,就想在上海逗留的时间,多陪陪老人家。
朱利安就灿然一笑,对子吟表达欢迎,可白经国听了,那眉头却是微皱起来,就把头看向了车窗外,不说话了。
听的子吟答应,他下意识就感到不悦,即使自己放话要去夜游,这也是跟子吟无关的,他就该乖乖待在酒店房里,而不是到别人家里野去﹗
待人到达领事馆,朱利安便先与上司报告了白家的提案,让二白和子吟在会议室等着。
马克听了,脸上毫不意外,大概是早已料到华夏迟早想要这生产的技术,白家一直花钱从外国输入军备,不但花销巨大,还不可靠,要是盟友一旦翻脸,可就失了货源。
马克坐在办公椅,双**,看向这位即将接任自己位置的年轻人——你怎么看?
朱利安垂着金色的眼睫,在上司面前,就以母国的立场出发——魏玛政府确实是面临经济危,裁军以后,许多军人也都成了无业游民,我认为,这也是个有利的提案。
嗯。马克沉吟着点了点头,确实,柏林现在的状况,比我们想像的要艰难。
我对此事唯一的保留,便是华夏的军事壮大,会否让我们领事权益被削弱。朱利安就与上司说道,德国已经失了胶州湾和青岛,在天津和上海,至少该保着租界区。
我们会失去属地,跟华夏无关,而在于欧洲大战的惨败。马克倒是看得通透,这是巴黎和会上,战胜国擅自做的决定。
朱利安就沉默下去了,深深的叹息,马克,面对与日衰落的德意志,以及堕落的魏玛,我渐渐难以以母国为傲了。
这只是一个过渡,年轻人,不要只看着眼前。马克年资丰富,见证过半世纪国际时局的变化,看事自然就和这年轻的下属不一样,华夏也曾经有过一蹶不振,受八国瓜分的局面,如今经历了这么些年,不也重新恢复起来了吗?我们德意志虽在大战惨败,却还是让人忌惮的强国啊,不然那卑鄙的法国人怎么要我们废除武装?又夺走阿尔萨斯——洛林呢?(注一)
朱利安就嗯了一声,垂下眼苦笑,二白有一句话说的对,如今欧洲的局面,战胜国特别针对我们,这国与国的平衡严重倾轧,也许让华夏崛起,是能对国际形势起了制衡的效用。
这白家的兄弟,都是聪明人,他是知道我们的软肋了,才来提这个合作的。马克叹了口气,就撑着椅把,站起来了,既然我们已经有共识,就一同去见见他们吧,也不要拖了,就直接把协议定下来。这对魏玛政府,会是个有利无害的合作。
注一:阿尔萨斯——洛林,德国的矿产区,巴黎和会被夺为法国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