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十四章、遐想
怒洋今天巡视了防线的军团，又处理了一叠公，到了傍晚时份，便去马鸾凰的办公房，敲了敲门。
谁？马鸾凰的声音，闷闷的从里头传来。
我。怒洋言简而赅的说道，回去了。
……马上来。马鸾凰待了一会儿，就出门来，跟着怒洋回家去了，她是如此的安份，如此的没精神气，最近的言行举止，都完全违背了她的本色。
跟着马鸾凰多年的马家旧部，也都陆续看出了他们师令的不对劲。
这阵子马鸾凰都是这副模样，怒洋知道她的心事，却也不过问。他们也算是相识多年了，很清楚对方的脾性，马鸾凰若要讲，他就听，之前在西北的时候，马鸾凰不住踌躇着该否跟曾小姐告白，怒洋还得替她斟酌措辞，然而到目前为止，马鸾凰都没有把她低沉的原因透露出来，怒洋就佯装不知，只是小心观察着，以免她在正事上也失了常态。
幸而马师令毕竟是带兵多年的长官了，先前她为恋爱一头热，还擅自的晚到早归，只为着赶回家与曾小姐相处。现在倒好，为了逃避曾小姐，不到怒洋来催，她是绝不回去的，早上也是急不及待的到军营去。而因为她一直沉着脸、心情不佳的模样，底下的兵更是安份，谁都不敢去惹马师令。
他们乘上回白府的汽车，马鸾凰便抿紧了唇，脸向窗外，怒洋亦是如此，而到得白府以后，她下了车就马上回院去了，仿佛是多待一刻，都怕要撞见曾小姐似的。
怒洋就垂着眼睫，想再这样下去，可不成个事。
既子吟和二哥都不在，怒洋就代了他们家长的责任，每天下班定时去看孩子。这天正是曾小姐授的课，马鸾凰如此狼狈的躲避﹐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怒洋来的时候，曾婉婷正与两孩子一同读书，听得房外来了人，她便神色紧张的抬头，见来的是白少帅，就松了口气，随即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哥哥﹗沙赫还是最先听着响动的，看到怒洋，就咧出了个灿烂的笑容。
怒洋走到两小家伙身后，垂眼看着他们在读的书，又举起嘘了一声，让沙赫不要吵闹。
不破眼睛眨巴了一下，就做了口形，对怒洋喊了一声，……爹。
怒洋如今对于父亲这个身分，是越来越习惯了，他就笑了笑，掐了自己儿子的脸一下。
曾婉婷的目光，从怒洋进来以后，已是移不开了，看他露出如此俊美而亲切的笑容，和儿子互动，她的一颗心里，就又是酸又是甜，既是觉得这场面相当的好看，可想到不破是他和??马鸾凰生的孩子，却又五味陈杂。
以白少帅这样的条件，明明是不愁找姑娘的？为什么就一定得是鸾凰？一名……不爱男子的女子？
自那日被马师令轻薄以后，曾婉婷心里也是害怕再碰见对方，幸而之后她到白府教书的时候，马鸾凰都没再出现。曾婉婷犹是提心吊胆，每有人踏进书房，她就不由提起了心。
她从没想过女子能喜欢女子，这简直是荒天下的大谬，马鸾凰表面再像一名男的，也抹杀不了她是女儿身的事实——曾婉婷每每想到对方之前以姐妹相称、跟自己做交心的朋友，为的都是这不正当的企图——她就觉着自己被欺骗了。
在她向往的自由恋爱里，对象必定是一名英俊而有涵养的男子，鸾凰……是从没有列做为对象的。
怒洋今天到来，跟孩子打过招呼后，却是没有马上离开，他就拉了把椅子坐到旁边，待曾小姐上完这个课。
如今曾婉婷是不再留在白府用饭了，授完课后就急不及待要离开。然而白少帅突然的观课，却是让她心里
一阵的骚动，她不住的把头发拢到耳后，就想自己看起来斯好看一点。
曾婉婷知道自己有婚配，是不该多想的，然而看着白少帅就坐在眼前，一双好看的眉眼直看着自己，她心里头就不由自主的跳动着，是情不自禁。
既鸾凰和白少帅并无感情，她是否……也可以奢想一下呢？
曾婉婷心里有着浪漫小说般的遐思，以至授课的时候﹐也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从怒洋的角度看去，就以为曾小姐也是为马鸾凰的告白而困扰了。他想自己作为知道内情的人，也许……可以跟对方谈谈。
待这课完结以后，怒洋就煞有介事的让两孩子去外头玩儿，说是有事，要与曾老师商量。
曾婉婷听着，不由有些受宠若惊，她看着白少帅把两孩子推掇出去，又把书房的门虚虚的合上，心儿噗通噗通的，这男女共处一室，可教她紧张又忐忑。
怒洋走到了曾婉婷面前，垂头看着她，开门见山就道，曾老师，马鸾凰是不是向你表白了？
曾婉婷怔了一怔，本来在乱跳的心脏，忽尔就不跳了，她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可看白少帅那探询的表情，就只好硬生生的，点了点头。
是……那晚送你回家时的事吗？怒洋就早有预料似的，说道。
曾婉婷顿时就怔住了，她没想到少帅竟是知道的。
是不是白府的人都知道，只有她给蒙在鼓里？
是……马师令…告诉你的吗？曾小姐的眼眶就有些红了，好像自己不欲人知的丑事，给人传扬开去似的。
不，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这些日子以来，看着马鸾凰的失常，我就略微猜到。怒洋垂着密长的眼睫，一副温和的态度，我能问问，你的想法么？
想法？曾婉婷就迟疑的看向怒洋，什么想法？
就是……怒洋犹豫了一阵，才道，你对马鸾凰，是怎么想的？
曾婉婷听的简直是匪夷所思，她在马师令那里可说是受辱了，初吻又莫名给夺去，而如今，白少帅的说法，仿佛是这事还有考虑的余地似的？
我能…怎么想？曾婉婷就露出一个难受的笑容，这女子…和女子……怎么可能……简直是不正常﹗我要是早知道她存的什么心思，还怎么会与她说话﹗
怒洋怔了怔，并没想到曾小姐竟是这样大的反应，他只道马鸾凰被拒绝了，然而以曾小姐知书达礼的性情，总不至于如此激愤的？
怒洋皱了皱眉头，就问道，……你和马鸾凰，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曾婉婷听少帅这一问，登时就委屈的眼眶渗满了泪水，她就低下头，难以启齿地摇了摇头。
怒洋心里就往不妙处想去，他是听说过马鸾凰从前喜欢那翠儿，就拿**去毁人清白的，只是看她面对曾小姐时那小心翼翼的态度，就以为这次她是改过了。
可如今看来，恐怕她对曾小姐，又是做了大大的冒犯的恶行？
怒洋心里咯登一下，就语带关怀的问道，曾小姐……马鸾凰可是对你做了什么？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说与我听。
曾婉婷这段日子里一直积压着委屈，却是无处、无人能诉，如今被怒洋一问上，就如溃堤的江水般，通通都涌上心头了，她一抽噎，那泪珠儿就落到了脸上，还扑进白少帅的怀里，正是寻求着一点靠依。
怒洋怔了一怔，垂头看着曾婉婷，心里想的却是——马鸾凰莫不会真强逼了人家吧？
曾……曾小姐？
曾婉婷抽抽噎噎，在怒洋反覆的询问下，才吞吐的，把自己给马师令强吻的事情说出来。怒洋听了，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幸好真相
并没有那般过份，然而曾小姐是正经人家的女子，才会如此的接受不了。
曾小姐……马鸾凰也是情不自禁，她是喜欢你太久了，一直想要告白。你就……原谅她吧。怒洋心里暗暗的叹息，既是一个吻也不能接受，那马鸾凰这份肖想，可说是无望了。
曾婉婷埋在白少帅的胸口，她一直期待着对方的能抱住自己，让她放声哭泣，然而怒洋始终没有，甚至就规矩的立在原地。
她就有些悻悻的擦了擦泪水，心想道……白少帅真好，不乘人之危，就是个真正的绅士。
她越想，就越抑制不住，对怒洋的好感。
少帅，鸾凰说她与你并无感情，只是为继后而生了不破……是真的吗？曾婉婷就向怒洋求证了。
嗯，是真的。怒洋意在为马鸾凰澄清﹐可曾婉婷在意的，却不是这个，她就执着的问，为什么……你不找个正当的对象成亲？莫非……你是单方面的喜欢她？
对于不破的来历，怒洋自是无法向外人透露，然而看曾小姐竟还误会到自己喜欢马鸾凰了，他就只能一再否定，不是，我和马鸾凰并没有感情。
那……你是有另外喜欢的姑娘吗？曾婉婷就问道，心里却是上八下，既希望怒洋说没有，又希望弄清楚有这么一个人，好让自己死心。
没有，我没有喜欢的姑娘。
曾婉婷登时就涌起了一股喜悦，她抬起头，正要再问下去，然而怒洋下一刻的回答，却是让她错愕在原地。
我和马鸾凰是一样的。怒洋也不是傻子，只是这么几句，他就终于意会到了曾小姐的心意了。他就语气平淡地绝了曾小姐的念想，她只喜欢女子，而我…就只喜欢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