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兄弟
“武﹗”
人才刚走进客厅,便听到了楼梯间咚咚咚跑下来的脚步声,怒洋抬头,就见一个皮肤雪白,五官深邃的小孩儿飞快的走下来,一头扑进了子吟的怀里。
这会儿,二哥牵着子吟的便终于放开了,因为子吟弯下身,把那孩子紧紧的抱住。
“沙赫。”子吟抚着孩子的后脑勺,安抚地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沙赫抬起黑眼珠子,泪光盈盈的瞅着子吟,那模样儿委屈极了,让人瞧着便心痛。
“要武……”沙赫抱着子吟,又有些怯的悄悄看向白经国,“不要叔叔……”
这一出口,人都是一怔,特别是白经国,他的眼睛睁了睁,那一刻竟是有些打击。
这是沙赫第一次称呼自己,竟是喊叔叔,还说不要他……
白经国便深吸一口气,佯装冷脸地站着。
“沙赫。”子吟便耐心的给孩子纠正,“他不是叔叔,是爸爸。”
“爸爸?”沙赫皱着鼻子,疑惑地说。
“对,爸爸。”
沙赫的华语是子吟教的,虽然觉得这字怎么和俄语的пaпa(爸爸)那么接近,可猜想这也许是叔叔的名字,他便点头重覆了,“爸爸叔叔。”
沙赫有记忆以来,便是跟着子吟的,真正见着二哥也不过就近来的事,他实在无法联想到这个可怕的叔叔便是自己的亲父。
“沙赫……”子吟便苦笑,“是爸爸,去掉叔叔两个字。”
沙赫皱着眉头,迟疑了一阵,才说,“爸爸?”
白经国听着那软嫩的童音喊自己爸爸了,才满意的嗯了一声。
“沙赫,这位是……怒洋哥哥。”子吟这会儿便让孩子转过头来,给他介绍新来的客人,“说声你好。”
沙赫倚在子吟的怀里,小头髗从二哥那边转到怒洋那边儿,就见这位哥哥脸容十分光洁可亲,不但没有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还挂着友善的笑容。
“沙赫弟弟。”怒洋也蹲下来,看着小孩儿那承传自母亲的洋人五官,偏偏却是有着黑眼睛和黑头发,便觉得沙赫标致得像个瓷娃娃一样,“我是怒洋呢,你喊我哥哥也成。”
沙赫便翘起小嘴,喊道,“哥哥。”因为觉得这哥哥很好看,他喊完竟是羞涩的要躲进子吟怀里。
他这举动透着天真可爱,还有对子吟的倚赖,怒洋的笑容却是定格在了脸上,想起自己的儿子与沙赫也是差不了多少,却已是像个士兵般,要立正、跪下,承受马鸾凰的鞭打和喝斥,他便觉著有什么压在了心房,沈甸甸的。
特别是想起有饭吃时,不破那高兴得哭出来的模样,怒洋便难以释怀。
他把这突然冒起的情绪强压下去,让自己不要去想儿子。
那是马鸾凰的儿子。
“怒洋?”子吟看到怒洋一时沉默下去了,便疑惑的喊了他,“你怎么了?”
怒洋便摇头,“没什么……就觉得沙赫没一处像二哥的。”
白经国听了,皱起眉头正要说话,却没想到子吟竟是先他一步开口,一脸认真的反驳,“哪里不像﹗这黑眼睛和黑头发,不就和二哥一样吗?”他那维护的态度,竟像是沙赫是他的小心肝似的。
怒洋心里讶异,看子吟搂着沙赫那珍而重之的表情,便抿了抿唇,觉着自己失言了,“嗯,是一样的呢。”
白经国站在身边,也是抿唇不语,可目光却是热切地看着子吟。
唯有沙赫呆愣地听着大人说话,不太愿意的扁嘴,他
的黑眼睛黑头发跟子吟一样,才不像爸爸叔叔。
这会儿,白经国便拍了拍子吟的肩膀,声音难得地柔和,“晚了,你先去和沙赫睡下。我要与弟说会儿话。”
子吟看向怒洋,其实他也很想要听怒洋这些年的经历,可怀里的沙赫已经在扭绞着身体,这钟点本就是孩子要睡的时间,他是为了等子吟才一直熬到现在的。
“那好吧……”子吟说着,便抱起沙赫,与怒洋说了,“对不起……我先哄孩子睡。”
“武……”沙赫便嗲声嗲气的嚷着,又在子吟的衣襟摸索,“要奶奶……”
怒洋本还觉得沙赫娇憨可爱,可当他看到子吟竟是拉开衣襟,露出白皙胸膛让那孩子啜着一边的**时,便瞠大了眼,他突然觉得这孩子居心叵测,完美地遗传了他们白家男儿的心﹗
他自己的儿子……可还没有受到这样的待遇﹗
子吟娴熟地抱起沙赫,便要往楼上去,临行前他朝二哥怒洋道晚安,沙赫嘴巴正忙着,瞅着一双无辜的大黑眼睛。
“子吟。”怒洋便倏地拉过子吟,故意在二哥面前,在那唇上蜻蜓点水的一吻,那语调比对方方才更要温柔,“明天,你得陪我。”
沙赫这便呆住了,看着武和这干净好看的哥哥接吻,眼睛睁得很大。
“怒洋……我、我上去了。”子吟被沙赫瞧的尴尬,也怕是给了孩子不好的教育,便狼狈的抱着孩子上二楼。
楼上传来悉率的响动,睡房的门关上,没一会儿便静下去,白经国迳自转身走到厨房去,竟是取了一个酒瓶,两个酒杯子来。
“坐吧。”他对怒洋说着,便解开那木塞,把酒倒在杯子上,送到对方跟前,“咱们两兄弟说会儿话。”
怒洋便在对头的沙发落坐,“嗯。”了一声,把那酒杯接过了。
白经国抬头,把第一杯酒一饮而尽,“妹、还是弟,便从你假死以后说起吧。”
“在这之前,”怒洋呷了一口酒,目光锐利地看着二哥,“容我问一句,你与子吟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们睡了。”白经国毫不掩饰,开诚布公的直说,黑压压的眼睛直视着怒洋,“怎么着?”
“大哥知道吗?”
白经国看了怒洋一眼,冷哼一声,“大哥管得了么?是他亲自把子吟送来的。”
“所以,大哥是不知道了。”怒洋的眼神便冷了,“让我猜,那俄国女人过世了,你沉浸在伤痛里,子吟好心安慰你,然后你便理所当然的把他当成替代品、还让他给你顾……”怒洋还没说完,一个空酒杯便朝他脑门砸来,他闪身避过,才刚抬头,二哥人已经到了跟前,竟是双把怒洋的衣襟揪起,拽着他狠狠地往桌面上压去。
“你他妈的什么都不知道﹗”白经国冷凝着脸,“就不要乱说﹗”
“我洗耳恭听,你有什么更正当的理由?”怒洋冷笑,“明知道是亲兄弟的心上人,还要对子吟出﹗”
白经国便抿紧了唇,掐紧怒洋的脖子让他说不出这带刺的话。
可怒洋又哪里是省油的灯,虽是惊讶于二哥那迅猛的身,却不足以让他招架不住,白经国钳着他的脖子,他便抬起腿,往二哥的侧腹踢去,他并没有留力,因为二哥压着他那劲竟是压得颈骨隐隐作痛。
那腿重重的踢在了二哥侧腹,硬绷绷的像碰着了一面墙,怒洋再次意外,二哥不单是外表像个野人,那身子板也是粗糙壮实。他重踢了许多次,一下比一下的狠,白经国无视着痛楚,只把双臂掐紧,是要和怒洋比拚谁先挨不住。
怒洋见二哥不动如山,便倏地换了角度,从正面
给了二哥一记窝心脚,这一会儿,白经国再也承受不住的松了,后退了好几步。
怒洋颈子一松,连忙撑起身体,抄起桌面自己的那杯酒,往二哥头脸砸去,那杯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酒水洒满了白经国一脸,正是回了刚才那记突袭。
二人缠斗的过程里,都是闷声不发,不想子吟发现,这杯子掉地发出的钝响便像是一个警示,让二人醒觉的住了。
再打下去,便要惊动到二楼了。
怒洋冷着脸,扭了扭微微发痛的颈脖,便从地上拾起那酒杯,坐回沙发上。
“别再碰他。”
白经国摸着侧腹,被怒洋猛踢的位置也是隐隐作痛,先前正在愈合的伤口显然裂开了。他缓慢地扶着沙发椅把站稳,冷着脸坐下。
“你已经死了,他一个寡夫,有恋爱自由。”
“你这是恋爱吗?”白怒洋便冷笑,“我倒觉着是子吟怕了你、逼不得已留下。”刚才他在车上看得清楚,二哥拽着子吟的,那脸阴沉着仿佛随时便要发难,子吟也是傻,为什么要这么慌忙的解释,活像是他做错事似的。
“他当然怕我。”白经国冷笑着说,“因为他心里有愧。”
“什么意思?”怒洋便皱起了眉。
“你自己问他去。”白经国语气尽是讽刺,“若他愿意与你说的话。”
怒洋消化着二哥话里的意思,便联想到子吟那矛盾的反应,仿佛二哥越不好,他便越尽力的要安抚照顾对方。他对沙赫的维护,也像是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般。
看来,这并不单纯是为了慰借死去妻子的伤痛。
这于怒洋而言,却是不乐见的,子吟和二哥的牵绊越复杂,便代表他们越难分开。
“所以,子吟并没有喜欢你。”怒洋这句,却是笃定的。
“他就爱大哥。”白经国垂下眼,举杯就饮,“不过又如何?大哥远在东北呢。”
怒洋听到二哥的回话,心里松了一口气,至少子吟是没有变心的。他既已千里迢迢来到伊尔茨克,便要再续旧情,与子吟回复到昔日的夫妻关系。
“大哥给东北铺铁路、发展经济,还收复了俄国强占的土地,如今东省已经很不一样。”怒洋淡声说,“你却躲在这里逃避现实,还要靠子吟照顾,羞不羞耻?”
“你又怎知道,我什么都没干呢?”白经国斟着又一杯酒,反问。
“那你干了什么?”
白经国斜了他一眼,仿佛是在说,我有必要一一告诉你吗?
怒洋并不因此而动气,他呷了一口酒,才又说回了正事,“想知道国内的状况吗?”
“嗯。”白经国想了想,便说,“还是从你假死以后说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