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年
南俄伊尔茨克
这是一个靠着贝加尔湖畔,依水而活的农村城市,却是因着地理位置与蒙古接壤,住着许多的边境少数民族,正是多民族共融的社会。
尽管如此,纯正的华夏人在这里还算是少数,在历史与化上,伊尔茨克都是深受俄罗斯影响的。
武子吟驾着一台破旧的车子,在午时分到了城心的市集去了,这里是个广袤的,由无数小农村结集而成的交易心。每天总有来自无数村落的农民前来买卖农作物。
与此同时,也是俄罗斯南白卫军的驻点。
自内战展开以后,这里的村民都自动受到了**的管辖,缴付粮食为税项。
武子吟远远便能看到农民排列起来的缴税人龙,他便把车子停下,拿出一大袋的马铃薯去排队。
他们必须缴税,因为逃税的农房将被没收资产、甚至被当众的处决。
子吟排了个多小时,正要到了,那**的士兵看到了稀有的汉人,便是警惕的,拿枪指了指他。
武子吟便放下粮食,双高举作投降状。
“华人。”那**士兵便冷厉的一喝,枪柄直顶着子吟的下巴,“说出你的身分。”
“武子吟,居住在湖畔的布罗科夫村。”武子吟张口便是流利的俄语,完美得听不见一点汉人的口音,就仿佛是在这里土生土长一般,“先生,我只是一名平凡的农民。”
“许多汉人都跟从了苏维埃。”那士兵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戒备,“如何证明你并不是赭军的间谍呢?”
“先生,你瞧我这身子,光是拿起锄头便已吃力。”武子吟便苦笑说,“我这么弱,不论是**和赭军都要嫌弃了吧?”
那士兵上下打量子吟瘦不拉叽的身子板,还有不高的身段,确实是有理。
他便朝附近的农民说道,“你们有谁从布罗科夫村来的?能证明他是住在那里的?”
便有数名俄国的农妇颔首,怯怯的说他们是子吟的邻里。
那**士兵这才努了努嘴,摆让子吟过了。
“谢谢先生。”武子吟应道,便回去驾了车子,穿过士兵把守的路障,驶进城心去。
二月、十月革命已是数年前的事,苏维埃在莫斯科、圣彼德堡建立无产阶级政权,可这不但没有为俄国带来和平,内战的战火竟是由欧洲接壤的西土缓慢地蔓延开来,直扩散到了全国。
与苏维埃赭军敌对的保皇党、亦称为**,竟是在东方、南方扬起战旗,甚至占据了凌乱段落的西伯利亚铁路。
本来靠近华夏,与汉蒙通商而繁荣的伊尔茨克,便成了**的囚徒,并源源不绝的从当地农民身上榨取粮食、钱财,甚至是女人。
战火荼蘼,**除了有过往拥护沙皇的保守派军官,还有来自英法美的援助,他们要以此报复苏维埃推翻沙皇尼古拉后,从一次世界大战退出,害他们在战争里造成更大的损失。
以血偿血,为此他们鼓吹着俄国内乱,武装起保皇**,把俄罗斯生生的撕裂成了多方势力。
伊尔茨克便在这不稳的战局里,成了**的一片属地。
武子吟进到市集,便直接来到一个固定的摊档。他把车子停下,与看档的一家人打招呼。
“武,今天的收获很不错嘛。”首先开腔的便是坐在档子底下,不动如山的胖农妇,她看到子吟带来了一车满满的马铃薯,眼睛便要冒出光来。虎吼一般喊了数个名字,在她身旁各自忙活着的四五名少年便不情不愿的跑了出来,听侯他们母亲的差使。
“快、抬进去放到仓里。”那名农妇吆喝着,那数名少年本是不高兴被支使的,却是看清来客的时候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是武﹗”
“小沙赫的哥哥。”
“你今天也来给我们讲故事吗?”
“有没有带书本?”
武子吟便对这群男孩儿可惜的摇头,回道,“我今天只是来换食物的,并没有带书本来。”
男孩们听着便蔫了,没精打采的把马铃薯扛走,却是有一名较小的走来,一脸害羞的问,“什么时候再带小沙赫来玩呢?”
“下个礼拜天。”武子吟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上完教堂,可以来与你们聚聚。”
那男孩便红着脸点头,他喜欢小沙赫,第一次见面便想将来娶他做小妻子。
“武,这里是奶酪、牛奶和面包。”农妇便支使着儿子把东西搬到车上,“过几天,可以借用你的车子吗?我丈夫要去贝加尔湖一趟。”
“当然,没问题。”
“谢谢你。”那太太便热络的一拍子吟的肩,“你真是个好孩子。”
武子吟便讪笑了,他脸嫩,在这些俄人的眼里仿佛就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他曾经说自己是二十好几、已经娶妻的男人了,大婶却以为他在吹牛。
于是他就不纠正了,被误会成少年也是有好处的,在这里住着,他便受了许多当地农民的照顾。
他们以为沙赫和他是年纪差了很多的兄弟,因为死了母亲而不得不相依为命。
可沙赫瞧着就是个混血的婴儿,与纯汉族的子吟并没有半点兄弟相,这些看惯华俄通婚的农民就在背后编了许多的故事,比如子吟是那母亲与华人生的,后来又和一名俄人恋爱、远走到伊尔茨克私奔……
故事编得浪漫而荒诞,却是因此让人们更加同情他们兄弟俩、也待他们份外的好。
武子吟在市场采买了新鲜的食物,便驶回自己居住的区域,把暂托给邻居的沙赫接回来。
“多哈太太,谢谢你。”武子吟便在邻居门前喊道,“我是来接沙赫的。”
一名略胖的妇人便抱著名孩子走出来了,那小东西脚都纤瘦,正很乖的伏在多哈太太的怀里睡着,一头黑色柔软头发披散开来,把那标致的小脸都遮盖住了。
“嘘。”多哈太太便用气音说道,“他睡了。”
“谢谢。”子吟回道,看着那小人儿,目光便变得很柔和,他万分珍惜的,小心接过了沙赫,把他托抱着。
沙赫还在睡梦,可他仿佛认得子吟的味道,这一交接,他的鼻子便钻进子吟怀里蹭了蹭,然后选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继续地睡。
多哈太太看着他,便笑了,与子吟说,“真是可爱的弟弟。”
“嗯。”子吟搂着怀里温热的孩子,便也柔声回道,“今天也有喝奶吗?”
“欸,是的。”多哈太太便讪笑,“他还戒不掉人奶,我试着给他喝牛奶,他却是全吐出来了。这孩子……舌头可敏锐呢。”
“真的很谢谢你。”武子吟便由衷地说,托了托怀里的沙赫,“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照顾好他。”
多哈太太前两年生了孩子,也不介意做沙赫的奶娘。可是依沙赫这个年纪,他是该开始戒奶了,最近多哈太太便为此与子吟商讨着办法。
子吟搂着怀里日渐带了重量的孩子,感觉到软绵绵的呼息吹拂到他的颈脖处。心里便是暖洋洋的,满足了。
这些年来,沙赫已经成了子吟活下去的动力。只要看到这孩子安然无恙,再多的辛苦也都不算什么。
他把沙赫抱回车里,与多哈太太道别,便回了他所居住的房屋,也是年前,二哥为了娜塔莎和沙赫而找的安居地。
从贝加尔湖留过来的分流经过此处,润泽了这片土地,可因为天气寒冷,始终没有华夏的肥沃丰富。一所两层楼高的农房子矗立在草坪上,又有围栏在旁圈了数亩的农地,这便是子吟在伊尔茨克的家。
他把车子停在了房子边,后车座上的沙赫却是已经醒来,正迷濛地揉着眼睛。
“沙赫。”武子吟开了车门,便用汉语与孩子说话,“你醒来了。”
沙赫眨了眨眼,便没有说话,只是伸出,要子吟抱他下车。
武子吟便扬起唇,甘之如饴地把孩子抱起来,一路带回屋里。
“你在这里坐着。”武子吟让沙赫在餐桌边落坐,自己却是忙进忙出,去把车子上的食物搬出来。
他才拉开后车厢拿了数瓶牛奶,正要回屋,便看到身后跟着一条小尾巴,正是沙赫亦步亦趋的贴在自己后头,不愿留在屋里。
子吟便笑了,揉了揉沙赫的头发说,“那你帮我拿奶酪。”
沙赫颔首,奶声奶气的应道,“Дa。(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