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前夕
于白家父子而言,这会审的意义非比寻常,是危亦是,近日为此殚精歇虑、在军营处熬夜,就为了做万全的准备。然而不论军务有多繁重,于内府夫人们而言却是无关痛痒的,自从得了批准筹办舞会后,白夫人便每日与姨太太们忙进忙出,就为了准备个盛大的宴会,让儿子们找个好姑娘。
白家是全老派式建筑,并不适合办洋舞会,白夫人便去了各个有名的舞厅、番菜馆看了,最后锁定了一所盛京心的大舞厅,那处有一个大旋转楼梯、舞池铺满珐琅瓷砖,在色灯光下很是好看。
而她亦暗地里与常一同打小牌的夫人们通气,让她们邀请有家世地位又有美貌的千金闺房,简直像是皇帝要选妃一般。
因此在白家固定的休息日,白夫人逮着一家团聚的会,便欣喜的说着舞会计划,以及她有意邀请的来宾。白老爷在座上神情严厉,与座下的白镇军如出一辙,却是沉思着正事。白经国则垂首把玩着茶杯,嘴微微翘着,与白娘倒是有些兄妹相,都是漫不经心似的。
“老爷,我听说丁师令和林师令都有两女儿,都是要出嫁的年纪,配咱镇军不是正好呢?这就跟武师令一样,都是老爷当年拜把的兄弟。”
“夫人。”白老爷沉默了一早上,虽不忍扫妻子的兴,可还是说出口,“这个舞会咱暂且顺延,不办了。”
白夫人眨了眨眼,笑容顿时定住,“老爷,为什么呢?”
“近来军务太忙。”白老爷咬着烟杆,“两儿子都睡军营了,哪有时间办舞会呢?”
“就一个晚上而已。”白夫人却是不高兴了,“这筹办都不用他们做,只需要出席一个晚上,有这么为难吗?”
“会。”白老爷斩钉截铁的道,“咱说顺延就是顺延。”
“那到什么时候?”白夫人皱起眉,“我已经给舞厅下了订,总得跟那边说一声。”
“把那订退了,就说确定日子再来订。”
白夫人也不傻,听丈夫的意思,这舞会也许是办不成的,可她实在不明白,军务再重要,有比两儿子的终身幸福要紧么?再说联姻对军务来说也是能带来好影响的,这师令们都成了亲家,同盟就稳固多了。
白夫人并不知道这同盟已经在动摇,几家的军团甚至即将要兵戎相见。白老爷也无法坦诚相告,这会审行动涉及许多密,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
“你们忙军事,这我懂。但家里冷冷清清的,没了震江这贴心宝贝,我连个能说上话的人也没有。”白夫人语带埋怨,“我这阵子忙进忙出,办了这许多就为了舞会办成功,如今说不办就不办…竟也不给个明白的理由……”
“娘,我是真的忙。”白镇军便站起来,到了白夫人身边轻轻的揽她的肩,劝慰道,“等这阵子消停了,我便给你个日期,保证出席。”
“这可是你说的﹗”白夫人瞪了大儿子一眼,“老爷、经国、娘儿、子吟……你们都给我作证啊﹗”
白经国作为另一个主角,却是事不关己的模样,深知白夫人办这舞会的主要目的还是给大哥找个妻子,自己不过是附带罢了。
毕竟他跟妹一样,都不是白夫人亲生的。
他看向白娘和子吟,两夫妇肩并肩的坐,像对娃娃似的。若仔细打量,子吟的体格还要更单薄一些,对上凶悍的妹,只怕是被压了一头。那般温驯体贴的子吟,反而比妹更像妻子。
从前并不留意,可知道了他与大哥的关系,就不禁常观察这妹夫的一举一动,白经国始终觉得矛盾,这般规规矩矩的孩子,怎么就敢出轨,还要跟大哥好上呢?
“二哥。”
白娘毫无预兆的抬眸,那锐利的目光直射向白经国,“怎么你今天老盯着我夫君呢?”
“我瞧妹夫……好看啊﹗”白经国顺口说道,“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的……跟你蛮般配。”
白娘勾唇笑了笑,“是吗?”这一听就是废话。
武子吟却是自那天与二哥吃了饭后,感觉亲近了许多,便笑说,“二哥是否有事找我?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啊、是呢……”白经国便接口道,“听大哥说你好像懂多种洋,二哥也有书信,想你帮忙翻译……”
“子吟现在在书记处已是**乏术,你不要打他主意。”白镇军这时冷冷的启口。
“唉……有些密的书信,还是想找个可信的人处理。”白经国半真半假的表示遗憾。
“哼。”白镇军知道二弟在作戏,便不理会了。
“二哥要是需要帮,四弟近日已经收敛许多,我正好把他交还给你。”白娘挑起柳眉,说。
“不必,就让四弟多磨练吧。”白经国忙谢绝。
“娘儿,”白老爷听着么子的名字,便插口道,“震江现在怎么样?听说他有长进了?”
“是的,他每天都跟着士兵们操练,没有偷懒也没有闹事,好像还交到一些朋友。”
“什么朋友?该不会是那些士兵吧?”白夫人语带嫌弃。
“娘,这总比公子哥儿好。”白经国客客气气的说,“四弟现在学着守纪律呢,至少士兵不会带他出去胡闹。”新兵营的规律可是跟和尚庙似的,强逼着戒掉所有恶习。
“可那些士兵都是教九流……”白夫人犹豫地道。
“什么教九流?”白老爷啐道,“老子当年也是新兵入伍,咱许多师长团长当年也就一个新兵蛋子,震江就是起步太高,才不知轻重。”
“爹,娘,其实震江该是出洋留学的时候。”白镇军说道,“我与二弟在这个年纪已经入军校了。”
白老爷这会儿便看向了夫人,白夫人一直强烈反对震江出洋,总念着他年纪少,蓦然送去外国肯定会害怕。白老爷有了两个得力的儿子,又有巾帼不让英雄的女儿,对么子的期望便减少了,只要夫人高兴便好。
“还是过两年吧……”白夫人没有预备好对么子放,“震江还少,不懂事。”
白镇军便不再说了,母亲对震江的过份保护已是植了根的重病。
“而且等娘儿怀了孩子,她的兵正好便由震江照看,现在进去熟习,就是这个理。”白夫人自有一番思路。
“娘还想四弟带兵啊?”白经国诧异地道。
“白家儿女都是将门二代,怎能落下他一人呢?”白夫人说,“子吟,你与娘儿也结婚一段日子了,娘可是天天盼着你们的喜讯。”
“娘,这事你不要常催嘛……”白娘摆了个害羞为难的模样,“多丢人的……”
白夫人便很慈爱的瞅着她笑,随即又转向武子吟,“这可是咱两老第一个金孙呢,哪能不急?”
武子吟从听了白娘的过去,对白夫人便有了芥蒂,他还是以礼相待,可对白夫人的话语都留了心,慢慢的便听出了其的含意。
其实就和武大太太一样,要打压庶子,让亲生孩子都讨到好处就是了。
不过比起明刀明枪的武大太太,白夫人便更委婉、更圆滑一些。
这休息日过得并不悠闲,白老爷与大哥二哥随后便在书房里谈事,甚至还误了饭点。白夫人来催,他们才后知后觉的打开书房门。
晚上各自回房休息的时候,白镇军便喊了白娘,“会审当天,子
吟便去你的军营待着。”
“大哥。”白娘不禁露出忧色,“真有必要时,我也可以出兵。”
“大哥镇得住。”白镇军说,“再说爹和二弟也在。”
白娘情绪有些异样,作为白家的男儿,在重要场合却是被命令于后方待,这是多耻辱的事。他恨不得与两兄长一同出席会审,与那群老丘八打一场。可尽管他已经成为了女少帅,大哥二哥还是把他看成妹,轻易不许她涉险的。
男子汉就得保家卫国、血战沙场,而女儿家就是女红妇德,关在闺们里相夫教子。就是帝制覆没,新时代新思潮泛滥,也难以打破这个规律﹗
“娘儿,你这是为爹和兄长殿后,是非常重要的职责。”仿佛看透了妹内心的纠结,白镇军凛然训诫,“永远不要看轻自己的位置,一具精密的仪器全赖每个细小零件的配合运作。”
白娘抬头看着严厉的大哥,便一踏脚,以军礼回应,“大哥、遵命。”
白镇军赞赏的颔首,又瞥了子吟一眼,便回房去了。
子吟了解妻子复杂的感受,便也拉过白娘的,很轻很软的揉着,这让白娘心里一暖,夫妻俩默默无语走回新房,感觉却是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