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有穷凶极恶匪徒在各地流窜,害人无数,有百姓目睹匪徒进了东平侯府别院,还请林长史将匪徒交出来,否则我就让人进去搜了!”扬州兵曹梁衷带着几百上千凶神恶煞的兵将把东平侯府别院围住,别院周围的宅子都门房紧闭,百姓也对此地退避三舍。
林福独自一人负手站在中门处与梁衷对峙:“梁衷,匪徒说的是你自己吧!围困开国县侯私宅、上峰私宅,你好大的胆子!”
梁衷咧开一个恶意的笑,说:“林长史,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恶匪可是不讲道义的,你一个花容月貌的小娘子若是在混乱中被糟蹋了……哈哈哈……”
“哈哈哈……”手执刀枪的兵将们一阵哄笑,一道道下流的目光在林福身上游走,恶心至极。
林福嘴角勾了勾,从袖笼里拿出一块厚实的中层还夹了沙土的黑布巾,慢条斯理绑在脸上遮住口鼻。
梁衷下流道:“哎哟,长得这么好看干嘛遮起来,让咱们看看啊!”
兵将们起哄:“就是,看一眼又不会怎么样,长得这么好看不就是让男人看的哈哈哈……”
林福右手往旁边一伸,一个蒙着脸的护卫立刻递上一个黑乎乎的圆球,球上还有一根短绳。
“呵,你们对科学的力量一无所知。”林福让护卫拿火折子点燃引线,用一个投掷棒球的姿势把黑球朝梁衷掷去。
她装完逼立刻撤退,不需要她喊关门,护卫们就把中门关上,并用巨木大石把门堵上。
外头梁衷和兵将们还搞不懂林福这是唱的哪一出,黑球就飞到梁衷面前,
嘭——
黑球发出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啊啊啊啊啊……”梁衷剧烈惨叫,满脸是血,从马背上栽下来。
随着黑球的爆炸,破片四飞,梁衷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然而这还没完,黑球爆炸时产生的黑灰随风吹散开来,闻到的人咳嗽、恶心、头晕、呕吐,症状不一,其他人见状都吓得大步后退,就怕波及了自己。
最惨的是梁衷,他直面黑球攻击,短短时间内,就从满地打滚惨叫哀嚎变成了连叫都叫不出来,离他最近的几个人也都呼吸困难,呕吐不止,脸还被不同程度的灼伤。
仅仅一个黑球,就放倒了几十个人,其他兵将不禁觉得胆寒——这、这林长史是使的什么妖术?
他们都是庄户人,跟着须刺史只是为了他给的钱粮,对于他们来说皇帝是谁不重要,一州一县父母官是谁更重要。
但来征召他们的将领可没说,他们要面对的是妖术啊!
未知事物都是让未开化之人感到恐惧的,尤其是眼前就有中了“妖术”的活生生的例子,不少人怕得要死,扔下手中的刀枪转身就跑,生怕慢了一步自己也会中“妖术”。
没有人管这些逃兵,管事的人大多躺在地上打滚,兵曹梁衷更是渐渐连动静都没有了。
“你说什么?梁衷死了?!”刺史府里,听到小吏来报,须永寿惊得猛站起来,沉重的乌木圈椅都被带倒。
小吏颤颤道:“真……真死了……林长史扔出一个黑球炸开冒出一股黑烟,梁兵曹还有府令、史令还有好多人都中毒了,梁兵曹和崔府令死了,其他人也……也快死了……”
胡尤启失声惊呼:“什么毒竟如此霸道?!”
-
“氯化物罢了。”
林福对一脸震惊的应凤岐如此回答,后者左看看班阴晏陈,右看看庞子友,对他们的波澜不兴大感不解。
“你们都不惊讶?”
班阴晏陈异口同声:“我前任是屯田司主事。”
两人对视一眼,再异口同声:“我们都跟着林长史一起种过田,一起炼过药。”
应凤岐:“……”
“那你呢,你又没有一起种过田炼过药,你为什么不惊讶?”他又问庞子友。
庞子友说:“我很惊讶呀,只是我懒得做惊讶的表情而已。”
应凤岐:“……”怎么不懒死你!
然后他又转向林福,说:“你既然有这么厉害的东西,干嘛不早拿出来,害我们天天提心吊胆。”
林福说:“想什么呢,知道刚才那一个炸弹做出来用了多少天吗!生产力水平有限,能制取出这些东西已经是上天庇佑了。而且像这种化学武器能不用就不要用,一来不人道,二来生产、运输、储存不易,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玩完了。”
应凤岐又泄气了,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们出手试探就是几百上千人,我们就这么两百来号人,还不够他们练手的。”
林福摊开别院的平面图,让人围过来,说道:“别院我布置了三道防线,最外围第一道是各种各样的化学品武器,有毒的易燃易爆炸的都有,各位管事再吩咐下去一遍,让所有人都不要接近最外围,不要敌人没杀伤,先伤到自己人了。”
“等一下,”应凤岐举手打断,“你不是说你没有那什么化学武器了吗?”
林福都懒得理他。
班阴小声告诉应凤岐:“咱们长史有一个屋子,都是用来放这些危险东西的。”
应凤岐惊:“你们长史搞一屋子危险东西是要干嘛?”
“科学实验啊!”林福拍桌子,“好了,不许打岔。第二道防线在这里,我埋了很多土.炸.弹,一共三道,人在这里埋伏,炸弹炸完后过来这里有一道机关,需要人手动打开,打开后会泼出腐蚀性化学品,能灼烧人的身体还有各种金属兵器。第三道在这里,我让人挖了壕沟设了路障,让弓箭手和刀斧手埋伏在此处,人来了先给他们几轮箭雨和会爆裂的火箭,刀斧手再杀他们个人仰马翻。”
几人听林福说,先是齐齐抽冷气,然后又都沉默了。
这段时间就看到她带着人在别院里捣鼓来捣鼓去,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现在看到成果,看她的眼神都不由带上些敬畏。
——这三道防线,得要多少人命来填哦。
“那要是三道防线都突破了呢?”应凤岐问。
林福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咱们就只能拼死一搏了。”
屋中所有人都沉默了。
战斗还没开始,士气就没了可不行,林福拍拍手,笑着说:“换个角度想,须永寿有什么,不就是一群乌合之众,造反连个带兵打仗的将领都没有。啧啧啧,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行叭,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换个角度想,一个黑球炸了就被那些乌合之众当做“妖术”吓得溃散,说不定连第一道防线都突破不了。
-
东平侯府别院大门紧闭,外头安静一片,梁衷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没有任何百姓敢靠近这里,连远远观望一下都不敢。
别院里,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等着一场大战的到来。
林福说得没错,须永寿没有领兵的将领可用,他插手不了扬州军务,唯一与兵沾上边的兵曹也是属于文官,还一开始就被一颗黑球送去见阎王了。
等了一天一夜,外头终于再度有了动静,不怎么齐整的脚步声传来,斥候出身的护卫来报,外头来了有几千人,领头之人没见过。
这一次来了有两千人,围住别院,领头的喊话喊了半天,里面半点儿动静都没有,气得他下令:“撞门!”
士兵分开来,后头十几人合抱一个圆木喊着号子就往别院大门上撞。
嘭——
圆木撞上了大门。
嘭嘭嘭——
大门前发生剧烈爆炸。
随着爆炸还有各种刺鼻的气味和烟雾弥散开来,最先吸入气雾的已经出现症状了。
“退后——退后——”
领头的大声喊,士兵们却被吓坏了,四处逃窜,互相踩踏。
“啊啊啊啊啊……”无数人惨叫,有些是因为中毒,更多是因为被同袍踩踏。
领头之人已经听说过昨日梁衷的惨状以及林福的“妖术”,所以让士兵撞门时,他躲在了后头。原以为里面又会扔爆裂圆球,谁知就是撞了一下门,竟然就爆炸了。
那林长史果然会妖术吧!
他只是会些拳脚功夫,拿了须刺史的钱帮忙训练农人打拳,他、他不会降妖哇!
“有些化学品必须要轻拿轻放,不能受到剧烈震动,一震就爆炸。”第一波攻击退去,林福招呼众人先吃饭,顺便解释了一下门口.爆.炸的原因,并感慨:“所以说,知识有多重要,知识改变世界。”
众人:“……”吃饭,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又一波攻击溃败了,须永寿大怒:“去——把人都给我召回来,不回来的就地正法,再给我打!区区一个小娘,我就不信他真的会妖术!”
下晌,又一波攻击。
领头的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没有再撞门,让士兵搭人梯攀墙进去。
“啊啊啊……”
墙头布满了尖钉,士兵们一个不察,扎穿手掌的、扎进胸口和肚腹的,一时痛叫此起彼伏。
不过再填了一批人后,到底还是让他们翻进了别院。
先进去的人去将大门打开,把大部队放进来。
紧接着又是一阵嘭嘭嘭爆裂声,又是各种刺鼻气味和烟雾,又是人仰马翻。
领头的已经被“妖术”吓破了胆,拼命往后退,但他哪里比得过风的速度,一口吸进极度刺鼻的气味,他感觉自己都无法呼吸了,天地都在旋转,转着转着,一头从马背上栽倒,随后被无数只脚踩过。
临死前,他非常后悔。
炸裂声还在断断续续响,两千士兵,留下了几百条人命后退去,一部分人更是连夜逃出扬州城。
须永寿怒极,大喊:“再派人去!”
冉旭在一边小声说:“姐夫,算了吧,得不偿失。”
须永寿红着眼睛看他,喝道:“闭嘴!”
胡尤启也说:“我们已经到这种地步,没有退路了,不杀林福,我们连扬州之地都走不出去。”
冉旭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须永寿:“再派人去!”
入夜,别院大门再度关上,门里外尸体就那么放着震慑敌人。
领头的又换了一个,他吸取前头的教训,带的人越多越容易混乱,死的也越多,所以他只带着几百士兵夜袭而来。
他们没有撞大门,攀墙头上去,虽然因为墙头的尖钉折了一些人,但是值得。
进去的人悄悄打开大门,让其他人进去。
几百人轻手轻脚,想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摸进去杀掉整个别院的人。
他们自以为隐蔽,实际上早就落入了护卫的眼中,在他们摸到第二道防线处,护卫点燃了引信。
呯呯呯——
二十几个土.炸.弹同时炸开,爆炸声震耳欲聋,把惨叫声完全盖了过去。
两轮爆炸过后,几百人仅仅只剩下几十个还能动的,护卫们见此情形,都不用再点燃吓一跳印信了,直接扑上去把这些人俘虏。
那领头的很幸运没有被炸死,但是被俘虏后,面对林福描述的十大酷刑,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说说说,我说。”
林福话还没说完,领头的就拼了命要招,生怕慢一点儿就被十大酷刑加身。
毫无难度就得知了须永寿大半的兵力布置,林福按下不合时宜的寂寞如雪,让护卫在她身边的魏王亲兵趁夜离开,去广陵大营通知镇守的都尉带兵平乱。
“没有军令和虎符,广陵大营恐不敢私自出兵。”为首的亲兵队长道。
林福从袖笼里掏了掏,拿出一物放在他手中,赫然是一枚虎符,符上刻有“扬州大都督秦崧”几个字。
众人下巴都惊掉了,应凤岐失声喊:“你怎么会有扬州大都督虎符?!”
“自然是魏王给我的。”林福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
应凤岐:“我的意思是,魏王为什么会将虎符交给你?”
林福:“自然是因为魏王高瞻远瞩、英明神武、聪颖绝伦、人美心善,你有意见?”
应凤岐:“……”
没有,不敢,总觉得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庞子友忽然哈哈大笑:“不愧是魏王,不愧是林长史。”
林福颔首,很受用。
“可是有虎符,没有军令啊!”班阴忧心道。
应凤岐拍拍他的肩膀:“如果须永寿成事,咱们这些人就不说了,广陵大营第一个倒霉,镇守的都尉不会分不清轻重缓急的。”
亲兵队长收好虎符,对林福抱拳,郑重道:“属下定不辱使命。”然后嘱咐其他亲兵:“一定要保护好林长史,若别院顶不住,拼死也要护送林长史离开。”
林福在一旁说:“不会的。长平县主那边扣押了那么多官吏豪商的女眷,难不成他们个个都能不管不顾,跟着须永寿一条道走到黑。我不会有事的,我在这里吸引须永寿的火力,广陵大营才好速战速决。”
亲兵队长对林福说:“属下立了军令状,定要护长史安全,否则属下就不用回去见魏王了。”
林福眨了眨眼,将眼眶的热意眨去,对亲兵队长说:“快去吧,好去好回。”
亲兵队长再一抱拳,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林福让朱槿把自己的惯用的弓.弩和长刀拿来,就让朱槿和含笑去地窖里躲着。
“我不!”朱槿不知打哪儿也拿了一把长刀,“我要保护姑娘。”
含笑拿着弓.弩,没有说话,但意思也是这个意思。
林福:“刀箭无眼……”
朱槿含笑齐声说:“那我们跟不能离开。”
“你这侍女挺忠心。”应凤岐拿着羊皮反复揉搓弓弦,做最后的准备,今天晚上肯定是不会消停了,为了缓解心中的紧张,他不停地找话说,一直叨叨叨,比班阴话还多。
反倒是话痨的班阴不说话了,只低头不停检查自己的武器。
“对了,我早就想问了,”应凤岐对林福说:“你跟魏王什么关系,他怎么连虎符都能交给你?”
其他人都朝林福看去。
林福:“自然是……”
呯呯呯——
外头一阵剧烈的爆炸声,把她的声音完全盖住。
没秀成的林长史一肚子气。
又一波人攻击上来,护卫点燃了印信,炸死炸伤几十人后,放了大部分人突进,看差不多了才开启机关。
哗啦啦……
有水从天而降,淋在身上,皮肤立刻灼烧起来;淋在刀上,刀都被腐蚀掉。又是晚上,黑乎乎没有光,夜袭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几乎全军覆没,惨叫声传出老远。
护卫收割着漏网之鱼,时刻谨记着不靠近那些被溶液泼到的人。
派出去的人再度折戟,须永寿双目赤红,低吼:“几千人,难道还杀不了区区一个女人?”
“须刺史,让下官去吧。”功曹谷为用主动请缨。
须永寿大感满意,点头:“好好好……”
“报——”一名小吏匆匆跑来,说:“长平县主派人来传话。”
须永寿皱眉,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白宅管家战战兢兢进来,对须永寿说:“县主扣押了许多女眷在观音山,说、说若是不想诸位的母亲、娘子出事,就乖乖束手就擒。”
须永寿还来不及说什么,谷为用就冲上去抓住白宅管家的衣服,斥问:“你说什么,我家娘子不都回来了?”
管家说:“今日一早,长平县主又把诸位的母亲、娘子带走了。”
谷为用颓然松开管家,他与娘子少年结缡,感情甚深,实在不敢拿娘子的性命冒险。
“谷功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若败了,你以为你娘子还能活着?”胡尤启说。
管家赶紧说:“县主说了,若束手就擒,认罪态度良好,就罪不及父母妻儿。”
胡尤启额头青筋暴起。
须永寿大怒:“把这胡言乱语的刁民给我拖走。”
管家一迭声求饶,却没有人听。
须永寿看着谷为用,阴森森说:“谷功曹,既然你主动请缨,就由你带一千人去杀了林福。”
谷为用后悔了,但他没有后悔的机会,胡尤启对须永寿说:“刺史,我也一道去。”
冉旭小声吐槽:“你行么,弱不禁风的,逞什么强。”
“你闭嘴!”须永寿呵斥了冉旭,再对胡尤启说:“一切有劳胡先生了。”
“刺史客气,此事为你,也是为我自己。”胡尤启说罢,与谷为用一起点了一千名好手,趁夜出发。
在前往别院的路上,胡尤启忧思不断,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走到最坏的一步了。
东平侯府别院的大门又被关上,门前横七竖八的尸体也没有人来收,在火光的照映下显得额外可怖。
“撞门!”谷为用下令,仔细听的话,能听出他声音是颤抖的。
这一次门外没有易爆物,大门被撞开,士兵们操着喊杀声冲进去,一进去看到的就是更多横七竖八的尸体,死状恐怖,比外面的还吓人。
咻咻咻,箭雨射来,那箭还会爆炸。
呯呯呯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对手还没有看到,自己就折损了近百人,这让谷为用感到胆寒。
“都散开,五人为一小队,互相照应。”胡尤启下令道。
顶着箭雨艰难行进,一路上尽是各种形状恐怖的尸体,自己这边也不断有人倒下,加入尸体的行列。
几轮箭雨过去,他们终于看到人了,一排木障后站着一排整齐的刀盾兵。
谷为用精神一振,抽出长刀喊:“杀——”
士兵们也喊着“杀啊”冲上去。
刀盾兵这边,为首的队长一声令下,盾牌整齐划一挡在前方,呯呯呯,是刀击盾牌的声音。
“进攻!”队长下令。
盾牌整齐收回的一瞬间,另一只手拿的长刀挥下,砍翻面前的敌人。
“防守——箭——”
盾牌防守,新一轮箭雨飞至。
胡尤启心底一颤,是了,林福身边有在西北边塞血战过的护卫,和他们比,自己这边的人就是乌合之众。
“进攻——”
“杀杀杀——”
气势震天。
谷为用这边不断有人死去,一千人现在连一半都没有了,可是连林福的面都没有见到,他咬着牙,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身后响起喊杀声,他回头一看,是法曹于文吉带人来增援了,不由得精神大振。
-
刀,持续劈砍,已经卷了刀刃。
盾,持续防御,已经千沟万壑。
箭,也快射空了。
不断有人受伤,不断有人死去,而敌人却有源源不断的增援。
浓黑的夜色里,别院火光熠熠,照亮了每一个人身上的鲜血。
“长史,我们恐怕会顶不住了。”护卫过来,“属下护你突围。”
林福射出手中最后一根弩.箭,杀了一人后,抽出长刀,对护卫摇头:“天还没亮。”
“可是……”
“从这里去广陵大营骑马需要一个时辰,他连马都没有,还要想办法出城,估计要两到三个时辰,然后进大营,说服都尉出兵,再到调兵……”林福用力挥刀,几乎将攻来的敌人劈成两半,说:“我估计,天亮时分他们能出兵平叛。而且,后半夜长平县主会押送那些女眷回城,天亮时分应该能赶回来。我们只要撑到天亮就行。”
护卫很想说:须永寿一波波派来杀人,我们恐怕撑不到天亮。
林福再劈翻一个人,抬手抹了一下脸上还温热的血,目光坚毅道:“我不信,我林福就会殒命在此,就会如此短命。”
她不认命,不信自己就真那么短命。
她握紧长刀,指向深蓝的天幕,大喊:“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儿郎们,随我杀——”
“杀杀杀——”
一两百人,硬生生喊出了千万人的气势。
那护卫一抹脸,跟随林福身侧,随她杀入敌人中央。
杀!
乱臣贼子。
杀!
刁民恶徒。
杀杀杀!
身上的血已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不断地挥刀,仿佛永远也不会累,身上的伤口也仿佛永远不会感到痛。
林福在一片混乱中看到被护在几十人中间的胡尤启,砍掉面前一人的脖子,与护卫对视一眼,两人互相掩护,朝胡尤启攻去。
“胡尤启!你以为投靠了燕王,犯上作乱,就能入朝为官吗?你一己之私害得这么多百姓成了叛军,害他们家破人亡,这就是你们读书人口中的仁义道德吗?!”林福高声喊。
离这边最近的庞子友听到,一路大杀四方劈开一条血路过来,喊道:“林长史,就由我来取胡尤启性命。”
这群乌合之众之所以还进退有度,全有赖胡尤启在其中指挥调度。
林福大笑:“好!”
再加上庞子友,三人互为犄角互相掩护,一路砍杀,逼近胡尤启。
胡尤启顿时慌了,想躲想逃,但是他就算只是个武力值为负的读书人,也知道主将临阵脱逃会多么打击士气,他强忍着恐惧,拿起了一把刀护在身前。
林福瞄到,嘲笑他:“你连冉旭那种草包都打不过,拿刀做什么,别砸了自己的脚。”
庞子友配合嘲笑道:“红山先生,你拿刀的样子真是太滑稽了。”
护卫想不出更气人的话来,只好:“哈哈哈哈哈……”
胡尤启黑着脸抖着手。
林福三人一路劈砍,胡尤启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他用力握着刀,只死盯着林福,想要找到机会就杀了她。
很巧的,林福也是这样想。
时间慢慢推移,深蓝的天空渐渐变浅,终于,天边泛出了一丝鱼肚白。
别院里到处都是尸体,每个人都是浑身浴血。
噗——
林福的刀终于送进了胡尤启的腹部,胡尤启睁大了眼,似是难以置信,但他永远也说不了话了。
呼——呼——呼——
林福喘着粗气,把卷了刃的刀用力从胡尤启的腹部抽.出来,朝庞子友笑:“庞司马……或者庞侍郎……我就说你不简单……或者我该叫你庞指挥使?”
朝中能被称呼为“指挥使”的官职,只有察事监的。
“哈哈哈……下官现在是扬州司马,上峰是扬州长史。”庞子友大笑。
林福亦大笑,用长刀撑起自己,横刀身前,大喝道:“胡尤启已死,缴械不杀!”
庞子友:“胡尤启已死,缴械不杀!”
护卫:“胡尤启已死,缴械不杀!”
应凤岐、晏陈、班阴等等人听到,都大喊:“胡尤启已死,缴械不杀!”
乌合之众们瞬间就乱了,功曹谷为用、法曹于文吉早就在混战中死了,之后领头的都是些小吏,须永寿倒是从头至尾没有出现。
外面又响起了一阵喊杀声,这一次,是冉旭带着一群人杀进来,目测又是不下千人。
林福换了一把长刀,直盯着冉旭,要取他项上人头。
冉旭看到浑身浴血的应凤岐和晏陈,惊愕喊:“嬴兄,言兄,你们怎么……”
他左看看右看看,恍然大悟,痛恨道:“原来你们一直在骗我!”
晏陈道:“少废话,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在全焦县就是须永寿派人来杀我们的。”
应凤岐说:“谁都别跟我抢,我要取冉旭项上人头。”谁也不知道,骄纵跋扈的太原应氏公子忍辱负重拍一个娈宠马屁,他心底有多屈辱。
也要去冉旭人头的林福:“……”
好吧,让给他。
冉旭恨道:“给我杀,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敌人蜂拥而至,原本分散在四处的一群人聚拢在了一起,互相护持,对抗十倍于己的敌人。
不断有人倒下,敌人却仿佛怎么杀也杀不完一样。
天色渐亮,血却糊了眼睛,整个世界都是通红的。
“杀——”
林福嘶哑大喊,不管身上流血的伤口,机械地劈砍面前任何一个敌人。
仿佛不会累,也不敢累。
忽然,大地传来一阵隆隆震动,整齐的马蹄声渐渐近了。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
只见一队骑兵飞速奔来,为首之人银甲黑马手持银亮陌刀,犹如天神下凡。
林福眼睛一热,又一笑。
“天神”高举陌刀向前,喊道:“列阵,两翼包抄。”
骑兵们迅速列好阵型。
“杀——”
“杀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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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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