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1)

第71章

听到迟长青这三个字,刘元心里冷不丁一跳,那大刘却是一拍大腿,道:“就是他!”

陈思远忽然就笑了,意味深长地道:“有趣,有趣啊。”

刘元连忙问道:“怎么,他就是二公子要找的人么?”

陈思远嗯了一声,却又摆手,笑道:“不过么,你们的恩怨,陈某是不管的,这事庄主该如何办就如何办嘛。”

这样一来,刘元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他完全看不出这位贵客的态度,但直觉告诉他,此事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正在他犹豫不决间,前方传来一声惨叫,吓了众人一跳,刘元立即扭头看去,只见那人手中的长剑刺入了一名打手的胸口,鲜血喷溅而出,打湿了那人身上的青衫,他随手一抬,将打手挑飞了,全然无视那泼洒的鲜血,径自一步踏入门内,沉沉道:“我再问一遍,我的妻子,在哪里?”

他面上染了鲜血,在绰绰的光影中如同修罗也似,令人胆寒无比,甚至有几个打手畏惧地退了两步,那人毫不理会,手中的长剑举起,一一自前堂内的众人身上滑过,像是在寻找什么,最后遥遥落定在刘元身上,那一瞬间,刘元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凶狠的猛兽盯上了一般,他浑身的皮肉都下意识绷紧了,压力巨大。

那剑竟像是要下一刻就刺入他的心口,刘元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顿觉鸡皮疙瘩四起。

他也不是没见过厉害的人物,但是最穷凶恶极的匪盗,也不及这人来得可怕,刘元心思电转,忽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总算明白了哪里不对劲,大刘说他们是带回来了一个小寡妇,可这个煞星从进门开始,一直追问的就是他妻子的下落啊!

他既活着,他妻子又怎么会是寡妇?!

想通了其中关节的刘元立即扬声道:“好汉且慢!”

他说着还拱了拱手,强自镇静下来,十分有礼地道:“这位兄弟,不知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张胜跟见了鬼似的扭头看过来,震惊道:“大哥,他伤了咱们这么多弟兄——”

“你住口!”刘元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看向门口持剑的那人,好声好气地道:“不知您意下如何?”

那人不理会他,冷冷地一字一字问道:“我的妻子在哪里?”

三句话不离他的妻子,手里的剑却还是指着他,大有一副若是不将人交出来,就要挥剑刺死他的架势,刘元只好深吸一口气,道:“今日发生的事情我并不知,但是我听说他们确实是带回来了一个女子,这样,我让人带她出来给你看看,如何?”

迟长青忽地收剑回鞘,声音森冷,道:“不必,带我去见她。”

剑终于收了,刘元大松了一口气,看向旁边的大刘,厉声道:“还杵着做什么?快带这位好汉过去!”

大刘啊了一声,不明白为何情势这样急转直下,但还是立即道:“是,是,好汉这边请。”

张胜顿时有些急了,那小娘子他还没来得及上手呢,到嘴边的肥肉就要飞了?忍不住喊了一声:“大哥!”

刘元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他,道:“你给老子惹出来什么事情,且等着!回头找你算账!”

张胜一缩脖子,脸上的肥肉一抖,终于有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迟长青提着剑,跟着大刘往后院的方向走,他心系洛婵,这里光线昏暗,陈思远又站在阴影处,是以他全然无知无觉,与自己的好友擦肩而过,修长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门帘后,陈思远拿着折扇敲了敲手,露出十分感兴趣的神色,道:“走,去瞧瞧。”

迟长青跟着大刘一路进了后院,在一间屋门前停下来,门上挂了锁,大刘从怀里摸出钥匙来,正欲去开锁,却被一只手斜刺里迅速夺了过去,大刘哎了一声,不满道:“你——”

待看见那一柄染了血的长剑,未完的话又憋在了喉咙口,大刘老实闭上了嘴,迟长青的眼珠微转,用眼角余光盯着他,神色森冷,如同在看一只蝼蚁一般,声如寒冰地呵斥道:“滚开!”

大刘深吸一口气,不敢再惹他,生怕那柄剑下一刻就要割裂他的脖子,于是老老实实地退开了。

迟长青拿着钥匙去开锁,然而他的手却一直在微微发抖,钥匙始终对不准锁孔,他咬住牙关,气急之下,一把拽住那锁,竟硬生生徒手把锁扣从门上扯下来了!

锋利的断口将他的手指划破,鲜血顿时奔涌而出,一滴滴落在地上,把一旁的大刘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迟长青却像是全然不觉得疼痛,他的手按在门扇上,忽然转过头来,凤目凌厉,其中透着森然杀气,扫过众人,宛如警示一般,大刘等一行人顿时缩了缩脖子,齐齐退开了一步,总觉得自己后脖子透着丝丝凉意。

下一刻,门终于被推开了,没等众人看清楚屋里的情形,门又被再次合上,没有声音了。

屋子里点着一盏极微弱的烛光,像是下一刻就要熄灭似的,到处都昏暗无比,迟长青一时间甚至看不清楚到底哪里有人,他只能微微眯了眯眼,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下一刻,他立即听见了身后传来轻微的动静,像有警觉的兔子在悄悄奔走。

迟长青猛地回过身来,一团素色的身影挟着风声朝他用力冲过来,那速度在他看来实在是慢极了,但是他却舍不得躲开,反而迎了上去,将那一团娇小的身影拥入怀中,牢牢抱住,低声唤她道:“婵儿……”

那人在片刻的愣怔后,只听铛的一声,铜簪子落了地,声音清脆无比。

洛婵紧紧回抱住他,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救命的浮木,她无声地哭了起来,所有的担惊受怕,慌乱无措在这一刻都倏然散去了。

她哭得脱了力,浑身都轻轻颤抖着,迟长青只觉得心里好似被刀子来回翻绞似的,鲜血淋漓,痛入骨髓,他想,或许万箭穿心也莫过于此了。

若是再晚来一步,他简直不敢细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洛婵哭得没了力气,也不肯撒手,只死死抱住迟长青的腰身,迟长青索性将她打横抱起来,低头不住吻去她眼角脸颊处的泪珠儿,轻声哄道:“婵儿不怕,我在这里,哥哥在这里。”

小哑巴哭起来时不像旁人那边惊天动地,撕心裂肺,只是轻颤着,如同雨后叶尖上的一滴水珠,摇摇欲坠,瑟瑟地抖着,叫人心中生怜,恨不得将她揉入心底,仔细呵护安抚。

迟长青只不住地轻抚她单薄的脊背,亲吻着她的眼角眉梢,额头和发顶,像安慰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般,十分耐心,若是可以,他愿意一辈子这样抱着她,护着她。

过了许久,洛婵哭累了,眼睛红红的,有些肿起来,看起来既委屈又可怜,她抬头看了迟长青一眼,又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轻轻蹭了蹭,未干的泪痕带着几分湿润和凉意,却叫迟长青觉得分外贴心而真实,他下意识收紧双臂,用力抱住她,仿佛是抱着一样失而复得的珍宝,心中既是后怕又是欢喜。

如同劫后余生。

屋子里静寂无比,迟长青拥着怀中人,下颔抵着她如云一般柔软的发顶,低声道:“累了么?”

洛婵在片刻后,才微微点头,她确实是累了,今天被莫名其妙掳来此处,心里惊恐害怕,精神紧绷着,如今骤然放松下来,她只觉得很是疲乏,乖顺地依偎着迟长青,透着十足的依赖。

迟长青安抚道:“那咱们就回家。”

他说完,便脱下了自己的外裳,给洛婵披好,她身形娇小,裹着他宽大的外衫,只有瘦小的一团,把脑袋也遮住了大半,迟长青这才稳稳背起她,开门出去了,凤翔赌庄的一众人俱是站在院子里,迟长青抬眸一扫,所有人都下意识往后退开一步,他眼神凌厉道:“迟有财在何处?”

迟有财?

刘元一怔,想起来刚刚那个鼻青脸肿的干瘦男人,便吩咐下属道:“去把他带过来。”

立即有人去了,不多时带着迟有财回转,跟拎鸡仔似的把人按在了地上,迟有财见众人都在,不由两腿发软,战战兢兢,一抬眼就看见了迟长青腰间悬着的利剑,心惊胆战,恨不能缩成一团,嘴里连声讨着饶,形容畏缩,在场的人见了无不觉得他面目难看。

刘元又觑着迟长青的脸色,放缓了声音道:“好汉,这迟有财还欠了咱们赌庄三十两银子的债,如今又得罪了你,按理来说你我都是他的债主,这样,我现在将人交了出来,有账算账,有仇报仇,你看如何?”

迟长青不答,只冷冷地看着地上的迟有财,眼神凛冽如冰,暗含杀气,像是在看着一具尸体一般,迟有财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张口求饶,迟长青腰间的长剑便锵然出鞘,一道雪亮的剑光自眼前划过,几乎灼伤了他的眼睛,喉头处一凉,深红色的血珠泼洒而开,形成了一道极为漂亮的弧度。

这是他死前见到的最后画面,伴随着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使劲吹气,迟有财茫然地想,那是什么声音?

迟长青手中的剑快得几乎无人看清楚,众目睽睽之下,迟有财轰然倒地,喉管被划出老大一个口子,灌了风的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嗬嗬之声,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足有七八尺高,溅到了房梁上,旁边按着他的那个壮汉猝不及防,被浇了满头满脸都是血,险些没当场呕出来。

谁也没想到迟长青说动手就动手,杀完了人之后还若无其事,神色冷淡无比,就仿佛他刚刚只是随手杀了一只鸡似的,刘元只觉得寒意彻骨,如坠冰窖,他们这回是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啊?这是煞神吧?

正在他震惊之中,却见青年抬眼望过来,目光似狼一般,沉声道:“说得好,有账算账,有仇报仇,如今我仇已报,那我与贵庄的账,就该好好清算一番了。”

他话音一落,挽了一个剑花,溅起大片雪亮的寒芒,令人见了心生畏惧,毛发耸立,所有人都下意识退开一步,刘元见状,心中微惊,见迟长青不愿善了,果断急急开口呼道:“二公子!二公子您看这……”

人群后传来一声轻笑,旁观了许久的陈思远终于开口笑道:“某之前不是就说过了么?大庄主与这位的恩怨,我是不管的。”

闻言,迟长青眉头一皱,抬眼望去,疑惑道:“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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