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痕。”
在一间安静的房子里,一个长相柔美的女人轻轻地念出来这三个字。
屋子里十分的昏暗,在屋子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唐刀,这唐刀上有着说不出来的杀气。
那个女人明明长相柔美,只是,她说这三个字的语气却没有丝毫的温柔眷恋,反而是充满了一种冷冷的感觉。
恐怕谁也不会想到。
在这样一个幽暗的屋子里,居然会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念出这三个字来。
【如果风无痕还活着,那么就一定要将他杀了,因为此人心性乖张,稍有不妥,很有可能就会是下一个危害武林之人。】
在她面前的信上,赫然写着这样一行字,字的比划格外的凌厉,就像是用杀气勾勒的一样。
那女人缓缓的将这张信叠好,然后收进了一张信纸中,在信纸上写下了两个字。
【叶清。】
“风无痕……”她缓缓的说道,“这样一来,恐怕你就无路可逃了吧?”
“而且,爷爷当年也曾经说过……”
“风无痕,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冷心冷情的人。”
……
冯卿在客栈里突然打了个喷嚏。
“我去,谁在背后咒我呢吗?”她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就低了头继续看剧。
冯卿这辈子唯一的一个优点,可能就是心大。
所以那天她跟小白的对话,她自己说完就忘了。
冯卿来了古代后,就一直过的蛮开心的,只是人一开心,就很容易忘事。
她自打穿越之后,每天过的都随心所欲,睡觉睡到自然醒,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也没有什么工作压力,自然也就把之前的那些不开心的事几乎忘光了。
最近冯卿因为心情太好,甚至还捡起来了一个自己刚穿越时候的爱好。
——听书。
一个只需要动耳朵就好了的活动,非常适合冯卿这样的懒人。
不得不说,想要对一个世界了解的更深入一点,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去听一些跟这个世界有关的民俗故事,志怪小说之类的。
冯卿也是在穿越了之后才对这一点深体会,从说书人的口中,她可以听到这个江湖的人间百态。
其实在这个江湖之中,除了大侠以外,更多的,则都是一群普通人,而在冯卿日常生活里,跟这群普通人们接触的时候是最多的。
门口卖烧饼的姑娘,卖包子的大娘,挑东西的小贩……等等一系列的人。
这些人,才永远是这个江湖中最基础的组成部分。
他们不会出现在什么英雄事迹里,但是任何一个故事又都少不了他们。
而在这一条街的商贩中,跟冯卿他们客栈交流的最为频繁的,又要数距离他们客栈最近的那一家酒馆。
冯卿一向是个与人为善的人。
在很多江湖人的眼中都很不理解的一件事是——无名客栈跟这条街上的其他商贩相处的都非常融洽。
尽管江湖人们对掌柜的害怕的不行,但是这条街上的大妈大爷,小哥小妹都对冯卿很有好感。
只要一提起冯卿,所有人都是“是她啊,那个虽然不喜欢说话,但是脾气很好的客栈老板”。
这些邻居里跟客栈关系最好的,其实要属无名客栈对面的那家酒馆。
也就是冯卿最常听书的那家酒馆。
由于冯卿在客栈对门那家酒馆的说书先生那里花的钱太多,再加上两家都是邻居的关系,所以,现在她早就已经被当成了座上宾,或者说是编外人员一样的存在。
冯卿甚至在对面已经有了自己的专属听书座位,随时想听就来,想走就走。
那个胡须花白的说书先生也早都已经认出了冯卿,冯卿时不时还能从他那里听到各种各样的八卦。
老先生似乎知道冯卿最喜欢听一些老故事,所以也经常会讲给她听。
冯卿对于老先生这种贴心的举动非常感动,毕竟,对于她这种几乎从来不出门的社恐来说,她获得那些帅大侠消息的唯一途径,也就只有在这种地方了。
就在客栈和酒馆两家间的邻里关系进展到冯卿去酒馆听书可以自己随便点,酒馆来客栈借醋不用打招呼时……
某一天,冯卿一边在台下坐着听书,一边喝着自己的可乐。
她一边喝一边琢磨,说书先生的话好像永远都讲不完似的,源源不断,她都在这里听了一个月了,也没有听见重复的故事。
等到一个故事讲完以后,满堂喝彩。
那个说书先生从台上走了下来,头上全都是汗。
身为编外人员的冯卿随手从旁边扔了块手帕过去,一边看着说书先生擦汗,一边问了一个她思考了好几天的问题。
“话说回来,我其实很好奇,那些大侠的事迹,你们都是怎么知道的?”
老先生愣了一下之后,忽然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你猜一猜。”
“猜一猜。”冯卿暗暗的琢磨了起来。
说书先生肯定都不会轻功的,可是每次一有事,他们就仿佛看得一清二楚一样。
在这江湖之中,这一个群体绝对是一个神秘的组织,而且他们讲的故事往往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进行一次统一。
无论天南海北,只有一个说书先生知道了一个故事,那么其他的说书先生都会知道。
这种可怕的效率简直就是一个谜。
难道,他们还有一个神秘的组织吗?
“怎么可能?”那个说书先生笑了笑,“我们要是有那种能力,那么我们还在这里说书干嘛?”
冯卿一听这话,觉得倒也挺有理。
……只不过这个问题就又绕回来了。
她又好奇的问了一句,“那这些故事都从哪里来的?”
这位跟冯卿混了一段时间,已经跟她很熟悉了的说书先生微微一笑。
然后,他告诉了冯卿一个震惊她全家的行业内幕。
“的确,这江湖之中没什么秘密,即使是有秘密都会很快被人发现出来。”
“大部分的故事,我们都是通过口口相传才知道的。”
“但是还有那么一小部分,被隐藏的很深的故事,我们永远都不可能知道。”
“所以我们有另外一种方法。”
“瞎编。”
冯卿当时整个一战术后仰。
这也可以?
“等等,瞎编……”冯卿声音特别小的问,“你们难道就不害怕那些大侠们会找上门吗?”
“害怕,毕竟以他们的身手,稍微来那么一下,我们恐怕就都小命难保了。”说书先生又笑了起来,“不过……我们倒是有另外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们就算是瞎编,也都只会挑死人来瞎编。”
冯卿又一次战术后仰。
说书先生那张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老狐狸似的笑,“无论多么厉害的人,死了也只是一具白骨罢了,你让他们怎么来找我?”
“管你是功臣名将,倾世美人,魔教教主,还是什么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只要是人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人生在世,其实很多事都看不开,但只要是这么一想,也就看开了。”
说书先生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看着冯卿笑了一下,“况且那么多的名门正派大侠呢,我们也不会往坏了说,只不过是养家糊口而已。想必,那些大侠们应该也不会在乎我们这群在他们眼里像蚂蚁一样的人吧。”
冯卿穿越到了这好几个月,还是头一次在日常生活里感受到了这么有江湖气息的话。
她看着这个不知道究竟说了多少年书的老说书人,忽然间有点感慨。
就算是武侠世界的说书人,看起来也都带着那么一点点武侠的气质,这种感觉并不讨厌,冯卿还挺喜欢的。
“那你平时岂不是要总想一些故事去给别人说?”冯卿笑着问。
“对。”说书先生指了指自己花白的头发说道,“看见我这头发没?”
他笑着道,“其实前年本没有这么白的,全都是因为一直在想究竟该说什么书,所以才变白了。”
冯卿看着说书先生那张沧桑的脸,摇头感慨了一下。
然而,她是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愣了一下。
“等会。”
“怎么了?”说书先生看着突然变脸的冯卿问。
“我好像记得,我客栈里有点东西。”冯卿喃喃道。
她说完这句话后,就一遛烟的跑了回去,只留下说书先生一个人茫然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冯卿究竟是要干什么。
“我记得好像在这里来着……啊,找到了。”冯卿翻出来一个卷宗,然后吹了一下上面的灰,把她呛了一下。
“咳咳,还行,居然没有被弄丢。”冯卿颇有些感慨的拍了拍卷宗的封面,“这个东西放在这里也占地方,倒不如给他了。”
在冯卿这个客栈里面拍过戏的剧组有很多很多,他们留下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
相比起那些东西来说,“一个剧本”,其实已经算非常的普通了。
这是某个小网剧剧组留下来的剧本,冯卿听说比较正规的剧组只有演员才能拿的到剧本。
但是有一说一,冯卿就没看见过几个正经剧组,所以她也不怎么懂大剧组的规矩。
她就知道那时候一些剧组总让她跑腿来着,其中也就包括打印剧本,一打就打十几份出来,多的基本也就留在客栈里当废纸了。
冯卿翻开剧本看了一眼。
——嗯,一个十分简单明了的无脑苏剧本,也非常适合小网红剧组回血。
这个故事讲的大概就是有一个玛丽苏,是几乎所有人心目中的白月光,身边的男主包括男配之类的,全部都喜欢她。
当然,这种喜欢几乎是无理由的,只不过在剧本里全部都用人格魅力给解释了。
这种剧本冯卿早都已经看的有些腻了,或者说是个现代人都已经看腻了,但是如果放在古代还是非常有冲击力的,毕竟这是一个连西厢记都要偷偷背着人看的时代。
冯卿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烂俗到不行的剧本放在古代应该可以乱杀。
她又回到了酒馆,把这个东西给了说书先生。
“这……”说书先生微微的愣了一下,冯卿随手的挥了挥,“不用太在意,这个东西本来也只是被人保存在我们客栈里的,想必应该也不会有人再需要它了,你尽管把它套到你的书上去就行。”
“这,这怎么好意思?”说书先生还是有点纠结。
“哎呀,给你你就拿着吧。”冯卿强硬的把那一大叠纸都塞到了说书先生手里。
说起来,这个剧本其实还是个现代背景,不过反正冯卿知道现代的东西在古人眼里都会被还原成古代的东西,所以一点都不担心。
她虽然平时看起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是对于一些她喜欢的人,她其实还挺大方的,有时候大方的都有点缺心眼。
那说书先生把纸一翻,冯卿就看见他的眼睛忽然微微的亮了一下,心里顿时就想,有谱。
“怎么样?这个故事精不精彩?”
说出先生尽管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兴奋。
冯卿看着这大爷这么开心的样子,自己也比较开心,嗑的瓜子也比平时多了很多。
她嗑完就回客栈了,压根就没管这个剧本究竟会被怎么处置,冯卿是属于说到做到的那种人,既然说了给,那无论说书先生拿它干什么,她都不会过问。
冯卿回了家以后,那个说书先生急匆匆的拿着那叠纸上了楼,找到了酒馆的老板,跟他商量。
“既然是他给你的,那你就说吗。”留着八字胡的酒馆老板说到,“对了,原本按照计划,明天你应该说谁的书来着?”
说书先生自己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然后他停顿了一秒,说出了一个名字。
……
“叶广白?”
酒馆老板转过头来跟他对视了一眼。
“这个人,好像也已经死了一百来年了吧?”酒馆老板道。
说书先生点了点头。
“那不正好吗?”同样非常懂说书行业的老板说道。
“就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