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阁下,请上车吧,我有件事想与您商量一下。”
公主在马车那边喊道。
康德没有理会。
他看向了格伦骑士:“你笑什么。”
格伦表情蔑然:“本人……”
康德漠然道:“你在嘲笑我吗?你在侮辱我吗?”
骑士愣了一下,谁嘲笑你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康德说道:“决斗吧。”
这话题跳跃实在是太快了,格伦骑士更显懵逼,康德的声音不小,至少周围的骑士都听得很清楚,不由一阵骚动。
康德一脸平静道:“你们的决斗风俗是什么样的?白手套?我们家乡的习俗是签生死状,死活不论,手段不限,胜者要将败者的内脏掏出,放到祭坛上献给众神,我们来这个,找个公证人,这就开始吧。”
格伦脸色微变,洪三也瞪大了眼睛,一名骑士悄然后退,快步来到塞缪尔子爵的马车前,对车旁的子爵低语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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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爵身份高贵,以招待蒂娜为第一要务,他先礼送公主上车,正要关注康德,听到骑士的报告之后,神色猛然一变,向这边快步走来。
“请等一下!”
他高声喊道,走近后向康德微微躬身:“康德阁下,请问发生了什么?”
康德指向格伦骑士:“他侮辱我。”
格伦瞪大了眼睛:“大人!我没有!”
康德淡漠道:“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第一次来到辉沙岛,与你无冤无仇,冒着开罪古德家族的风险,抛弃荣誉,就是为了说谎污蔑你?”
这话非常有理有据,令人无从辩驳。
骑士哪里见过这等厚脸皮,气得脸皮涨红,吼道:“我没有!”
康德淡淡道:“那就决斗吧,死的人说谎,活的人诚实。”
格伦骑士的一个“好”字都到了嘴边,但他看到了子爵那凌厉的眼神。
刚刚迎接了蒂娜公主,麾下的骑士便与公主的贵客展开决斗,而且摆明了至死方休,塞缪尔子爵就算心再大,也不会允许这种事的发生。
他向着康德躬身道:“万般抱歉,这是我的疏失,请您谅解。”
格伦骑士咬牙道:“大人!我没……”
康德目光如电,凝视着他:“在船靠岸的时候,你率众巡视,抬头见我,目露不屑鄙夷之色,我来问你,你的轻蔑与不屑从何而来?以骑士的尊严为赌注,向你的神明发誓,你敢说你没有做过这事吗?”
格伦怒色更甚。
他刚想说话,便听塞缪尔说道:“格伦骑士,向康德阁下道歉。”
格伦骑士露出了愤懑之色,刚想抗议辩解,便瞧见了自家子爵的眼神,他起初怒气勃发,现在却如斗败的公鸡一般,低下了头。
他咬着牙道:“抱歉,康德阁下,是我粗鄙无礼。”
“我接受。”康德侧过身来,“现在,向他道歉。”
洪三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然后他打了个激灵,急忙道:“康德大爷,我……”
康德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也许是被这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洪三闭上了嘴巴,紧接着康德转回头去,对着骑士说道:“没听清吗,向他道歉。”
格伦的脑门青筋暴绽,看起来已经在发作的边缘。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尊严和脸面比生命更重要……况且是在一众同僚士兵们面前,况且是在倾心的女子面前,
他咬牙道:“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向他道歉?”
康德说道:“因为你笑了,在他跪下来做垫脚石的时候。”
格伦有些上头,他直视着康德,冷冷道:“为什么不能笑?他如此卑微下贱,毫无尊严,做这种舍弃脸面的事情,不能笑吗?”
“不能笑。”
康德说道:“他的主人是塞缪尔子爵,他奉自己主人的命令来侍奉我,因为担心我骑不惯你们的马,不惜以身体作为垫脚石,伏在肮脏的尘土中,只想让我更安稳安全一些,他是如此忠诚,为了百分百执行主人的命令,甚至将自己的尊严抛弃,不避污秽,而你对他的行为大加嘲笑,是在质疑他对子爵的忠诚,还是认为这忠诚其实不值一提?”
异界土著张口结舌。
他们毕竟学问有限,文化水平低,岂是网络时代与键盘侠和杠精们整日吵架的地球人的对手?以康德的嘴上功夫,收拾他们绰绰有余。
一下子便能把他们逼进死角。
“这是其一。”
还没完呢。
康德说道:“其二,塞缪尔子爵将洪三指派给我,作为临时的仆人和向导,也就是说,在此期间,我是他临时的主人,他服侍我尽心尽职,却被人无端嘲笑讥讽,你不仅是在羞辱他,也是在羞辱我,明白吗?”
他伸出手来,点着骑士的铠甲,平静道:“你是古德家族的骑士,一言一行,不仅代表你个人,也代表着整个家族的荣誉,我来问你,你的行径,不会让古德家族蒙羞吗?”
“今天看在塞缪尔子爵的面子上,我与你说这些话,因为我家乡有一句话,有无知的人犯了错,不经教导指点就杀掉他,是很不仁慈的行为,你既然不懂事,我就交给你什么叫做礼节和道理,但也到此为止了。”
他负手看向了在场的其他骑士:“不仅你笑了,你的同伴也笑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代替你的同伴,也替你自己,向洪三道歉,此事到此为止,否则的话,我也不会再跟你说一句话,我会先将这些道理教给你的同伴,让他们明白自己的错误,向我的仆人道歉,在这之后……”
他淡淡道:“就决斗吧,已经将道理讲给你听了,我已经做到了我该做的一切,就算是杀掉你,神明也不会苛责我。”
一个子爵领的骑士,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一套一套的道理,偏偏让人无从反驳,偏偏还要听着。
格伦骑士甚至感受到了身后的骚动。
他的伙伴们都在用眼神望着他,绝对是这样。
他们也怕了。
害怕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子爵一家人的面,被一个东方人像训小孩子那样训斥着,而且还得乖乖听着——因为子爵和歌德人就在旁边。
可恶,该死。
最难受的,是他听到了塞缪尔子爵的话语。
“您不愧是来自东方的高贵绅士。”子爵叹道,“古德家族家风不严,礼仪欠缺,乡下的小地方,真是让您看笑话了。”
这话已经胜过了一万句命令与呵斥,格伦骑士一个激灵,立刻对洪三躬身道:“洪三,对不起,我不该嘲笑你。”
洪三一脸不安地摆手:“不不不,您真是折煞我了,我……”
“洪三。”康德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要直起腰板,直起膝盖,否则你就滚回你的子爵身边伺候着,不要来碍我的眼。”
洪三一愣,立刻说道:“是!”
但心中的辫子,又怎能剪得掉呢?
康德不再看他,也不再看双拳紧握、咬牙挺立的格伦骑士,他向塞缪尔子爵点头:“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塞缪尔子爵客气地笑,仿佛根本没有把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
他说道:“哪里,是我们招待不周。”
康德看了一眼远处的蒂娜,公主殿下先前想冲过来的,却被骑士拦下了,此刻正在担忧地向这边看。
他说道:“那我失陪了,蒂娜公主找我有事。”
塞缪尔子爵笑吟吟道:“您请便。”
康德没有立刻动身,而是来到了那匹马的面前,那是格伦骑士牵过来的马,哪怕是康德这种只骑过几次马的外行也能看出,这马的性子很烈,会欺负人,如果骑上它的是新手,一定会被它颠得出丑,甚至摔下来。
那格伦骑士分明是不怀好意。
“可惜,好久没骑马了。”
他伸手抓住了这匹马的嘴巴,粗暴地搓了几下。
马的嘴唇非常柔软,摸起来很舒服,但通常来说,没有任何一匹马愿意被人触摸嘴巴与鼻子,因为它们的这个部位非常敏感,会很不适,所以,当人随便触碰这里的时候,会被咬,会很疼,基本上是养马的禁忌。
何况是一匹性子暴烈的战马。
但这匹在辉沙马厩中以性烈著称的马儿,被抓住嘴巴,不仅没有张嘴咬,而且没有挣扎,甚至连动弹都不敢动弹,身子竟微微颤抖。
“这马不错。”
康德淡淡道:“可惜,胆子小了些。”
至于哪里不错——他当然不知道,只是装个逼罢了。
然后他便向蒂娜的马车方向走去。
洪三乖巧地跟在后面,腰杆下意识地躬着。
骑士们则是看向了那匹马。
铁戟……胆小?
塞缪尔子爵则是眯起眼睛,望着康德的背影。
洪三小声拍着马-屁:“爷,还是您有法子,让这些蛮子屁都不敢放。”
康德冷冷道:“我只是心情不好,撒个泼,为我自己出一口莫名其妙的鸟气,还是你有法子,能在这里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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