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骑不断传回鞑子骑兵的讯息,就连这些骑兵中人员组成,也是弄得清清楚楚:汉军八旗两万四千人,蒙古八旗两万三千人,真正的鞑子,不超过三万,应该在两万七至两万八之间。
让李自成略感意外的是,汉八旗虽然骑射不如蒙八旗和满八旗,但是以火器为主,不仅有明军装备的虎蹲炮,甚至还有不少红衣大炮!
以鞑子现在的铸造水平,不可能制造出枪炮,这些火器,一定是辽东各城的缴获!李自成的心中,不仅同情汉八旗的士兵,更是将腐朽的大明朝廷咒骂了一遍。
但李自成可以确定,鞑子的火器,必天命军的步枪与山地炮,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当多尔衮的骑兵赶到锦州时,天命军在城东和城北的壕沟,已经全部完工,除了留下极少数士兵在壕沟中驻守、查看,其余的士兵,都退回城内休息。
大战之前,宁远城外一片萧瑟,便是赶往宁远城的百姓,也被暂时安置在文成、徒河两县。
为了麻痹多尔衮,李自成命令各营团收起九州军旗,宁远城头上,悬挂的还是大明时代的龙旗,以及大大的“吴”字识别旗。
大明已经灭亡,但吴三桂以及他手中的辽兵,还是属于大明,城头上飘扬的龙旗,虽然显得无奈,却也是吴三桂暂时保持独立的明证。
十七日,鞑子的大军终于赶到宁远,在东城外八里的斜坡上扎了营。
李自成立在城头,从望远镜里,他再次看到了威武雄壮的游牧骑兵,可惜,这些骑兵不能为我所用……
多尔衮带着亲卫,向前行驶了三四里,端坐马背上,他没有关注正在立营的士兵,而是将目光投向宁远的城头,这个位置,距离宁远城太近,算不得安全距离,但吴三桂并不算敌人。
如果会谈成功,他和他的辽兵,都将成为大清的一部分,而失去山海关护卫的大明,也就是现在的华夏,只能任由大清的骑兵在河北之地驰骋……
占据河北之地后,这里将成为大清的永久土地,多尔衮暗中下了决心,绝对不能制造杀戮,就像范文程所说的,一定要让汉人的官民附心。
关键是吴三桂,只要吴三桂肯投靠大清!多尔衮有些后悔,早知道是现在这种局面,当初应该带上吴三桂的亲舅舅祖大寿,有祖大寿在,甚至让祖大寿做为使者,吴三桂会更加安心。
多尔衮用阴郁的目光看了眼宁远城头上飘扬的大明龙旗,然后拨转马首,回到大营,唤过随军的迟起龙,让他出使宁远城。
迟起龙入城后,第一时间便得到吴三桂的召见。
吴三桂是在自己的大帐中召见迟起龙的,因为他熟悉汉话,并没有安排翻译。
迟起龙向吴三桂行了大礼,随即道:“吴将军,摄政王已经来到城下,将军何时打开城门,迎接摄政王入城?”
吴三桂哈哈一笑,道:“迟先生,本将也想迎接摄政王入城呢,看着摄政王在城外扎营,本将心中,也不是滋味……”
迟起龙愕然,“既然如此,那吴将军为何不出城迎接摄政王?”
吴三桂暗骂,这个迟起龙……鞑子就是鞑子,大脑就是不会拐弯,本将如果出城迎接多尔衮,将身家性命都交给他,万一多尔衮不遵守先前的约定,本将基本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暗中思索了一遍,这个担心应该有道理,毕竟与大清的骑兵有过长期的战斗,双方都死伤不少人,无论是士兵还是将领,积怨都是颇深。
多尔衮仅仅给出口头上的承诺,就想完全打消他的顾虑?不知道这个迟起龙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看了眼对面的迟起龙,很小心地道:“迟先生,你说,摄政王说过的话,他还记得吗?”
迟起龙一愣,这才明白吴三桂的心思,既想投靠大清,又担心被摄政王算计,他拍着胸脯道:“吴将军放心,摄政王身份高贵,一言九鼎,岂会忘记所说的话?吴将军应该不是担心摄政王健忘,而是担心摄政王的主张,能否被大清的皇帝、朝臣们接受……”
吴三桂嘿嘿一笑,总算明白了本将的意思,其实,迟起龙是否完全意会,倒是不重要,只要明白本将心中有担忧就好。
这个时候,只要不让本将出城冒险就行,便是假装,也要装得像些……
迟起龙思索片刻,也认为吴三桂的担心并非多余,见吴三桂的脸上阴晴不定,忙道:“吴将军要怎样才肯相信……才肯出城迎接摄政王……”
吴三桂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迟疑片刻,淡淡地道:“这个嘛,暂时不急……也不差这两日!”
迟起龙心中急呀,摄政王还要急着入关去对付那个刚刚成立的华夏呢,怎能在宁远城耽搁了时间?他起身行了一礼,道:“吴将军,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夜长梦多,既然吴将军诚心归顺大清,为何在这等小事上做文章?”
“小事?”吴三桂捧起茶水杯,猛灌了一口,却又放下茶杯,面上有些烦躁,却又不便说出来。
迟起龙看在心里,知道吴三桂的心中还是不安,遂微微点头,道:“吴将军有什么想法,只要吴将军说出来,摄政王无有不依。”
吴三桂的脸上终于堆起笑意,也是起身,向迟起龙长身一揖,“我就知道,摄政王、迟先生明白我的心意,能解我心头的疑虑!”
“吴将军……”
“迟先生,这次来到宁远,摄政王手握十万铁骑……我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摄政王不利,”吴三桂迟疑片刻,终于道:“如果摄政王亲自入城,能给我一个保证……”
“让摄政王入城?”迟起龙愣了好一会,却是勃然大怒,“吴将军,你好大胆!”
吴三桂笑而不答,他心中明白,多尔衮的身边有不少汉人谋士,只要迟起龙将自己的要求带回去,他们一定会做出选择,最好让多尔衮入城,擒贼先擒王……
迟起龙思索片刻,还是摇着头,道:“不行,绝对不行,摄政王身份高贵,那是万万不能冒险……”
“迟先生,我与摄政王之间,就要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危险吗?”吴三桂的脸上,露出一丝狐疑,稍稍停留片刻,终于隐去,“就像迟先生,入了宁远城,难道还有什么危险不成?”
“摄政王与在下不一样……”迟起龙担心吴三桂起了疑心,如果生出他念,摄政王可是要怪罪的,便一拱手,道:“此事事关重大,必须由摄政王自己做出选择!”他向吴三桂行了礼,“我先回报摄政王,一切由摄政王决定!”
迟起龙一走,吴三桂立即求见李自成,“皇上,多尔衮会独身入城吗?”
“恐怕很难,”李自成淡然笑道:“多尔衮贵为摄政王,便是为了宁远和山海关,以及你手中的数万兵马,他也不会涉险,就是多尔衮愿意,他的手下,恐怕也不会同意。”
“啊……”吴三桂道:“皇上,那我们这些气力,岂不都白费了?”
“白费?”李自成笑道:“多尔衮为了宁远城和山海关,一定会采取一些行动,比如带着一些骑兵跟随,即便不会亲自前来,他也会委派信得过的将领前来,只要他们放松警惕,我们便有了机会,至少也要让多尔衮折损些人马!”
“皇上,那臣下现在要做些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只是等,”李自成微微颔首,道:“多尔衮既然走辽西这条道,他一定希望你投靠大清,放心,多尔衮比我们还急!”
迟起龙回到大营,将吴三桂的担忧汇报了多尔衮。
多尔衮思索片刻,道:“吴三桂要怎样才肯相信本王的诚心?”
“吴三桂说……”
“吴三桂说了什么?迟先生不必迟疑,直说便是,”多尔衮右手持马鞭,在左手上轻轻敲着,好似随时要抽人似的,“不瞒先生,吴三桂对我们很重要,否则,本王也不会给他‘平西王’的王爵。”
“回皇上,吴三桂说,希望皇上入城,向他亲口承诺,他才敢相信……”
“吴三桂好大的胆子!”多尔衮用马在左手上狠狠敲了一下,“难道要本王屈尊去拜访他?”
“皇上息怒!”迟起龙忙道:“臣也是呵斥了吴三桂,可是吴三桂说得也有道理,”见多尔衮正看着他,忙道:“吴三桂说,大清有十万骑兵陈兵宁远城下,谁敢对摄政王不敬?”
多尔衮微锁眉头,道:“迟先生认为,本王应该入城去见吴三桂?”
“礼贤下士,才能收买汉人的心,”迟起龙回身向宁远城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可是,宁远城内有吴三桂的数万兵马,摄政王一旦入城,无法保证安全,所以,臣反对摄政王涉险……”
“奥?迟先生认为,本王入城,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吗?”多尔衮用手一指城头上的龙旗,笑道:“除了投靠我大清,吴三桂还有出路吗?”
“这……”迟起龙道:“回摄政王,吴三桂有没有可能投靠新的华夏国?”
“这……”多尔衮吃了一惊,这才想起自己南下的主要目标,多尔衮不过是半道上捡起的芝麻,华夏才是南下的目标——西瓜,他略一沉思,道:“让阿济格带五千骑兵,去城下看看,这是本王最大的诚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