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时砚不打算出远门,贺大山夫妻二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面上强装失望。
贺大山顶着一张老实憨厚又硬朗帅气脸,眼里带笑,面上是强行挤出失落:“爹也好多年没出过远门了,本想趁着这个机会,陪着你娘和阿砚你一起去散散心的。
万没想到你突然又不想去了,真是好可惜啊!”
悦娘就没这么自然的演技了,嘴角已经高高的扬起,嘴上还要配合丈夫一起表演:“娘活到这个岁数,还没出过远门呢,本以为沾儿子的光,能出去长长见识。
眼下看来是不成了,不过也没关系,等阿砚你长大成年能独当一面的时候,照样能带娘爹娘一起出远门长见识,咱们不急在这一时。”
时砚无话可说。
索性贺行远已经离开,只要时砚自己不好奇,贺大山本人现在是非常安全的。
时砚将所有精力全部放在自家生意上,舅舅那边送来了好消息,在舅舅和时砚小弟们的共同努力下,他们已经成功打开了两个州府的市场,销售额比之前上浮了两成,西水村作坊那边不得不再一次扩大生产,增加产量。
这时候的西水村酿酒作坊已经是整个落安县远近闻名的厂子了,待遇好,不克扣工钱,东家人和气,且看起来是个能做长久的作坊,让在里面做工的人很安心,不用担心哪天作坊随时倒闭,他们也随之失去了糊口的饭碗。
本次扩大生产,更是直接将招人的公告从西水村打到了落安县,周边几个村庄勤快能干的年轻人已经不能满足西水村的作坊了。
就连住在同一条巷子里的邻居们听说了待遇,都十分心动,好几户人家上门找悦娘打听。
时砚被按在屋檐下看书,眼见着悦娘送走了今天第五波前来试探口风的邻居,快速从里面栓上大门,非常认真的提问:“娘,咱们家现在不缺吃,不缺穿,小有余钱,您藏银票的匣子是不是都要没地方搁了,一天到晚感觉搁在哪儿都不安心?
既然这样的话,为何不考虑换个大宅子住呢?
到时候咱们可以将外祖父外祖母接过来一起住,老人家也不用日日为咱们操心,岂不美哉?”
悦娘
叹口气,收了桌上只剩点心渣子的空碟子,对时砚道:“你当我与你爹缺心眼儿呢?连这点儿事都想不到?还不是因为你舅舅。”
时砚就纳闷了:“关我舅舅何事?”
悦娘细细解释:“你舅舅个缺心眼儿的,这一年在外面,虽然挣得多,但花的也不少,往家里送了几次银钱,你舅母和时綉不缺吃少穿。
但你舅母担心将来出个意外,说什么都不肯花这一笔钱,要攒起以防万一。多余买宅子的钱却是没有了。
若是咱们突然买了大宅子住进去,就算你舅母看的开,心里没有失落感,不会不平衡,旁人难免说三道四,时日一长,必定会被影响。
阿砚你记住,大家都在这尘世里打滚儿,谁也不是圣人,和人相处靠的就是细心体贴,互相理解,有些事不要等到发生了再去解决,防患于未然才是最省心的方法。
依照你舅舅现在的能力,一年内,完全能给他们家买的起宅子,到时候咱们两家一起买了宅子,若能住的近些,还能互相照应,岂不是好?”
一直以为是傻白甜的母亲,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时砚大感惊讶,夸奖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就听悦娘道:“这都是你爹说的,娘觉得你爹说的对,这件事咱们就听你爹的!”
时砚:夸早了。
等贺大山与刘掌柜他们商议完事情回家后,说起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阿砚你说的果然没错,随着咱们十里街掌柜们的组织力量在整个落安县商人中崭露头角后,大家开始尝到了甜头,今儿刘掌柜他们主动提议,要建立商会。”
时砚眨眨眼:“是哪种形式的商会?”
贺大山咽下嘴里的饭,看似憨厚道:“落安县商人协会,宗旨是维护落安县加入商会商人的合法权益,互相帮助,促进发展。”
时砚淡定道:“地方性商会将来的发展空间十分广,可以快速从落安县延展至周边,发展为州府商会,或者三省五省联合商会,等商会站在一定高度,就拥有了和当权人对话的权利,能为商人谋取更多的福利,这里面的水太深了。”
时砚说的淡定,贺大山听的淡定,听完时砚的话,说出了自己的见解:“王老爷子这几日,日日喊
大家伙儿过去商议事情,爹感觉老爷子的野心不小,估摸着大概打算与你说的一般无二。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咱们家,无需过多担忧,不过爹最近在想另外一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时砚点头:“您说。”
贺大山道:“既然能组织设立地方性商会,为何不能建立行业商会呢,比如丝绸商会,比如茶叶商会,比如酒商会。同一行业,大家更能互通有无不是吗?”
时砚觉得贺大山这个想法非常值得鼓励:“爹,您是想自己出面当这个商会的负责人吗?”
贺大山点头:“不错,正有此意,若想将咱们家的果酒卖至全天下,那么就要团结所有的酒商,和他们成为有共同利益的朋友,而不是互相倾轧,抢占市场的敌人。”
贺大山道:“上次钦差大人不是路过咱们落安县吗?我无意间与他交谈了几句,他的话也给了我一个灵感……”
两人这边说的欢畅,悦娘在一旁听的似懂非懂,给了两人好几个眼神,谁都没注意到,自然无人搭理。
眼看着一桌子菜都要凉了,悦娘自个儿吃完饭在旁边等着洗碗,等了小半个时辰,两人碗里的米还剩下一大半儿,悦娘实在没忍住拍了桌子。
平日鲜少发脾气的人一旦动怒,就是时砚看来,也有些不好琢磨。
悦娘拍着桌子,指着两人的饭碗道:“这顿饭到底能不能吃消停了?就不能吃完饭再说吗?你们瞧瞧碗里的饭还能吃吗?还有热气儿吗?大的不让人省心,小的也越来越不听话,我这是造的什么孽?遇上你们父子二人,生来就是气我的!”
时砚与贺大山委屈的排排坐,一大一小谁都不敢说话,眨巴着眼睛,做出同样表情,可怜兮兮的看着悦娘,悦娘就是有再多牢骚,对着这样两人也发不出。
尤其是看到两人极其相似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的时候,还有半眯着眼睛思考的时候,简直如出一辙。
悦娘觉得自己糊涂了,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摇摇头,将可怕的想法甩出脑子,拿过两人没吃完的饭碗,回厨房给两人重新热饭去了。
留下贺大山与时砚对视一眼,二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三个大字:大意了!
贺大山是个实干派,这头有了想法,嘀嘀咕咕和时砚在小书房待了好几晚,终于在两人都顶着黑眼圈儿时,做出了一份两人均满意的计划。
当天在悦娘极度不满的眼神中,贺大山哈哈大笑着拿着计划出门去了。
时砚看着脸上写满了“我不开心,谁哄都没用”的母亲,合理怀疑贺大山这时候离开,是故意的。
再一次心里感叹:这个浓眉大眼的贺大山,早就不是当初憨厚老实的贺大山了。
日子一晃而过,很快到了年尾,不少人上时砚家里拜访,时砚就在形形色色友人闲聊中,听到了一个十分不靠谱的消息。
“你是说,钱家被秋后处斩,结果死在刑场上的人不是钱老爷,而是另有其人?”时砚顿时觉得嘴里的瓜子更香了。
友人点点头,小声告诉时砚:“我家有个亲戚就在县衙大牢当衙役,就是给钱老爷一家送饭之人,说是到了处斩那几天,钱老爷看起来十分不对劲,但他没敢伸张,毕竟这种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位友人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对时砚道:“我是打心底里怵钱老爷的,以前咱们一起玩儿,虽然觉得他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但人不坏,且是个热心肠。谁能想到,他们家后院儿杀人如麻,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听到这个消息本来也没放在心上,但我跟你说,我前些日子出城陪我娘烧香,在寺庙后山依稀又见到他了,正和一个秃驴密谋什么,当时我差点儿吓尿了,生怕他发现我的存在,直接手起刀落,小弟这条小命就交代在那儿了!”
时砚食指不自觉开始在桌上一下下敲击。
不用想都知道,钱老爷家破人亡,最恨的当然是害的他家破人亡的凶手。
“也不知当初是谁向县令告发了钱老爷一家的恶行,若不是有那位无名英雄,咱们还不知要与可怕的杀人犯一起谈天说地多久呢,现在想想就后怕。”时砚略做好奇道。
这位友人平日就好八卦,知道不少小道消息,闻言也未多想,对时砚道:“这事儿我还真有所耳闻,我家还有位亲戚,在县太爷身边儿当差。
听说当初县太爷审问钱家人的时候,是亲自坐镇的,我那亲戚听得清清楚楚,县太爷
亲口承认,说是上面有人特意吩咐了,像钱家那等罪恶滔天之人,必定要严惩不贷,绝不姑息,肯定是钱老爷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能让县太爷心甘情愿当鹰犬讨好的人,怎么着也得是个知州?”
友人神神秘秘道:“你还不知道,前段时间,有人在街上见到钱老爷买回家的那个姨娘了,就是当初偷了钱家传家宝,跟人私奔,闹得轰轰烈烈的那个柳姨娘,说她跟了一位气派不凡的贵公子,且肚子都大了,
嘿嘿,说不得就是柳姨娘的情郎为了柳姨娘,冲冠一怒为红颜,才专门针对钱老爷的。”
这人最后一句话说的及其暧昧,眉眼间全是猥琐的笑,露出一股“你懂我懂,只可意会不可言春”的劲儿,看的时砚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正经之极,连他本人都觉得这话说出口非常不靠谱。
时砚心想:说了这般多,还真被你给歪打正着了,你不相信没关系,有人信就可以,比如钱老爷。
只要用心,加上友人无意间提供的消息,找到钱老爷不是难事。
时砚也没做什么,只是让人在钱老爷面前无意间提起友人的那个推测,顺便非常细致的描绘了一番柳姨娘的情郎模样,尤其是“京城口音,贵人,眉尖有颗黑痣”这三个特点,轻而易举就钻进了钱老爷心里。
时砚记得剧情中,贺行远眉尖那颗痣在京中非常有名,只要稍加打听就能对号入座,尽管贺行远出门在外,暗中行事,都是将标志性眉尖黑痣仔细遮掩过的。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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