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这句话在当前语境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姜晚可能是这两天自己胡思乱想的次数太多,听着就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也莫名有些不自在。
她垂在一侧的手指轻轻蜷了下,到没有伸过去。
姜晚默了下:“你们药箱里有没有体温计?”
陈遇定定看了她两秒,重新垂下眼,表情很淡:“没注意。”
这小朋友长得高,姜晚还从来没以这样俯视的角度看过他。
男生长而黑的睫毛覆盖下去,遮住了那双幽深清亮的眼睛,她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微抿着的双唇。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晚感觉他好像心情比刚才差了点。
“我可能也摸不准。”她轻声道,“我陪你去更衣室看看?有体温计的话就量一下,没有我出去帮你买一个。”
陈遇重新抬眸,淡淡看向她,没说话。
姜晚被他这样看着,心里不自觉冒出了一点心虚感。
如果他没有别的心思,她刚才因为避嫌而婉拒,好像确实有些伤人。
如果他真的——
姜晚轻轻晃了下脑袋,没让自己再继续想下去。
“去吗?”她又问了他一遍。
陈遇将手上的水往旁边一放,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吧。”
姜晚点点头,跟他往回走了一步,脚下又一顿:“我先去跟你们吴导说一声。”
吴宆还在场中看着其他球员训练,听见她说要去带陈遇去更衣室找体温计,难得也皱了下眉。
“阿遇发烧了?”
姜晚摇摇头:“还不确定。”
“体温计药箱里有。”吴宆道,“等下要是量出结果了,麻烦你再过来告诉我一声。”
“好。”
进了更衣室,姜晚去上次的地方把药箱拿出来,在里面找出一根水银体温计。
“会用吗?”姜晚问他。
陈遇:“会用。”
姜晚抬手把体温计递过去。
陈遇没接。
姜晚眨眨眼。
“但不会看。”陈遇又面无表情接了一句。
姜晚:“……”
姜晚默了默:“那我等你量完再走。”
陈遇伸手来接。
姜晚忽然又把手缩回去:“你等等。”
陈遇垂着眼,看她低头从包里拿出一小块方方正正的酒精棉片,包装撕开的一瞬,刺鼻的酒精味溢出。
女生细白手指捏着棉片,仔细将体温计擦了一遍,才又重新递回给他。
陈遇目光在她指尖上落了落。
姜晚见他又不接,疑惑道:“又怎么了?”
“没事。”陈遇接过体温计。
姜晚看他拿着体温计,随即冷白修长的手卷住训练服下摆,往上一卷——
她忙道:“你脱衣服干嘛?”
陈遇动作停下来,看着她,眉梢一挑:“我里面穿了球衣。”
不知怎么,姜晚耳朵忽然有些发烫,她抿了抿唇:“我知道啊,但你都感冒了,不多穿点,还把这件训练服脱掉做什么。”
陈遇:“……行。”
他扯开训练服衣领,把体温计夹进去。
姜晚不自在地垂下眼,打开手机里的秒表帮他计时。
更衣室安静下来。
只剩秒表发出的滴滴轻响。
姜晚心情却静不下来。
盯着秒表只了看一两秒,就忍不住开始出神。
“姐姐。”陈遇忽然叫了她一声。
姜晚心头一跳:“啊?”
“今天怎么来这么早?”陈遇问。
姜晚低着头,也没看他:“我爷爷那边晚饭今天吃得早,刚好也没别的事,我就早点过来了。”
陈遇又沉默下来。
姜晚实在没办法静下心,干脆把秒表放一边让它自己走,另外又打开了微信,漫不经心地刷了下朋友圈。
没刷几条,她听见男生突然又重新开口。
“我好像没见你发过朋友圈。”他说。
姜晚手指仍轻轻往下滑,朋友圈的内容却没看进去几条:“没什么好发的,微信里加了些客户,发个朋友圈还要选分组,麻烦。”
她说完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微信除了头像和名字改过之外,其他东西都还是系统自带。
姜晚终于又抬起头,有点惊讶:“你还会看朋友圈啊?”
陈遇直直看着她,目光不闪不躲:“看过你的。”
“看朋友圈”和“看过你的”这两者隐含的意思几乎是天壤之别,姜晚在屏幕上滑动的指尖倏然一顿。
隔了几秒,她才重新开口:“你嗓子是不是又哑了点,还是少说点话吧,痛不痛?”
陈遇沉默了下:“还好。”
姜晚朋友圈再看不进去半个字,她退了微信:“我去帮你把水拿进来吧。”
她刚往前走了一步,陈遇忽然伸手拦住她。
姜晚疑惑地看向他:“……?”
“更衣室有水。”陈遇看着她,“我也不渴。”
姜晚:“……”
姜晚看着他拦在她身前,距她仅数厘米近的手,沉默两秒,又退回了原位。
陈遇没再说话。
姜晚重新把秒表翻出来。
更衣室又只剩下秒表时间走动的滴滴声响。
响得让人心慌。
就在姜晚快怀疑手机秒表是不是坏掉的时候,秒表终于慢吞吞到达了她想看到的数字。
“到时间了。”姜晚道,“你拿出来吧。”
陈遇把体温计拿出来。
姜晚伸手去接,快碰到体温计的时候,更衣室的门忽然毫无预兆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姜晚心里一跳,抬头往门口看过去,手的落点却不小心偏了一点——
直接握上了男生灼热的手。
站在门口的,正打算进来上个洗手间的史凯:“……”
史凯看了眼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史凯关上门:“对不起。”
姜晚低下头。
因为刚刚位置只偏了一点,她也握住了男生食指和中指的两指手指,皮肤相贴间,他手上灼热的温度传过来。
像是被烫到了似的,姜晚立即松了手,心跳却无端开始加速。
她也没去看陈遇的表情,先直接又拉开了更衣室的门。
还站在门口,想偷听又觉得不太好的史凯:“……”
史凯刚刚那一瞬,忽然有点明白了齐博扬频繁作死时的心态。
他是真的抓心挠肝般想知道,为什么前一两天,他们还在讨论陈遇到底何时表白,怎么今天这两位进度就一日千里一般,突然就发展到在更衣室悄悄牵手了。
史凯尴尬地挠挠脑袋,干笑道:“晚姐你怎么在我们更衣室啊?”
“来帮陈遇量体温。”姜晚把门彻底拉开,“你进来吧,已经量好了。”
史凯这下顾不上八卦了:“陈遇发烧了?”
“刚量好,还没来得及看。”姜晚顺口把刚才的事一并解释了,“你推门进来的时候,我刚打算去接他手里的体温计。”
说完这句话,姜晚就看感觉拿着体温计站在一旁的陈遇抬眸看了她一眼。
垂在一侧的手指似还在发烫,她轻轻蜷了下。
这俩人都不说话,也不动。
史凯着急知道结果,只得假装不懂眼色地打断这小小更衣室里的暧昧气氛:“那快看看吧。”
姜晚走过去:“体温计给我吧。”
陈遇目光在她手指上又停了停,把体温计递过去。
姜晚仔细看了下,松口气:“36度7。”
“没发烧就好。”史凯也松口气。
姜晚把体温计重新擦干净,又放回药箱。
史凯这时候来更衣室肯定是有事,她把药箱盖好,指指门口:“那我就先回球馆去了。”
史凯点点头,看陈遇也跟在姜晚身后出了更衣室,忽然庆幸前两天和齐博扬的赌没打成。
牵手虽然好像是个意外,但看这俩人方才相处时的气氛,那个赌要是真打了,输的多半就是他。
出了更衣室,姜晚和陈遇一前一后回球馆。
两人都沉默着,谁也没说话。
男生步子大,没走两步,就从她身后走至她身旁,然后他步调刻意缓下来,跟她并排往前走。
姜晚垂着脑袋,想起这种情况也并非第一次。
比完赛从球馆出来,或者极偶尔能在家里碰上,一起上楼梯,他都好像经常会先追上她,或者先等她两步,再慢慢跟她一起走。
恍神间,球馆入口已经近在眼前。
里面的大灯比走廊上亮堂数倍,依稀有观众说话声传出来。
姜晚偏过头,看着男生棱角分明的侧脸:“你今天还上场吗?”
陈遇也侧过头:“嗯。”
“那——”姜晚也不觉得意外,她顿了顿,“你训练的时候,身上就先别脱了,有不舒服就和你们教练说。”
陈遇看着她:“好。”
进球馆后,姜晚先跟他一起进了场内,把量出来的体温和吴宆说了声。
观众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入场。
再走回场边时,姜晚就看见坐在第一排的翟少宁在朝她招手。
姜晚走到栏杆边。
翟少宁和郁愿也走过来,就周衍一个人靠坐在座椅上,一脸不是太爽的表情。
“阿遇现在什么情况啊?”翟少宁问。
姜晚:“刚刚量了体温,没发烧。”
“那就好,他都好久没感冒过了。”郁愿往场中看了眼,“可能是因为昨天大降温,他这段时间又基本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姜晚一怔。
她知道他每天训练量都不小,又要忙学校,但是——
“他这段时间都没好好休息过吗?”
“能好好休息嘛。”翟少宁接过话头,“他以前都是只去乘风训练的,偶尔南大这边需要他合练才过来一趟,上个月不知怎么忽然开始两边跑,接着又马上开始打分区赛,cuba强度虽然不算太大,但比赛基本是一天一场,中间就休息了一天。”
姜晚指尖稍稍收紧:“他以前不来学校训练的吗?”
“是啊。”翟少宁说起这个也是一头雾水,“我还特意问过他,说布雷克又教不了他什么东西,为什么他还要两头跑。”
姜晚顿了下:“他怎么说。”
“他说——”翟少宁板起脸,故意学陈遇说话,“谁说我是去学东西的。”
毕竟认识多年,翟少宁学得似模似样。
不知怎么,姜晚却有点笑不出来。
翟少宁接着道:“然后我再问他,他就不说了。”
姜晚沉默片刻,忍不住又回头看向场中。
穿着黑色训练服的男生已经在和队友一起练投篮,修长有力的手臂高高扬起,手腕一压,橙红色的篮球就从他手中飞了出去。
“他们平时感冒生病,也都还是会上场比赛吗?”
“发烧不会上,但是碰上重要的比赛,又缺人的话也难说。”翟少宁难得叹了口气,“他们这些运动员都不拿自己当人看的,轻伤不下火线是常事,别说是没什么症状的小感冒了,就是手指骨折了,也都能忍着痛撑完一场比赛。”
郁愿感觉这话题再聊下去只会更沉重,插嘴道:“晚姐,你是会跟我们一起半决赛第二场是吧?”
姜晚回神,轻轻“嗯”了声。
“阿遇给你票没有?”翟少宁问。
姜晚:“还没。”
翟少宁想了下:“那我拉你进我们群里吧,到时候好联系,阿遇一般会跟着进场内,不跟我们坐一块儿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低头解锁点开微信。
姜晚都没来得及问他是什么群,就听见手机在响了。
她点进去,看见群成员除了她,以及拉她进群的翟少宁之外,就只有郁愿、周衍还有……
陈遇。
“你们这个群——”姜晚顿了顿,“拉我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翟少宁眨眨眼:“有什么不好的?”
他说着还偏头看郁愿:“小芋圆你会不高兴晚姐进群吗?”
“不会啊。”郁愿笑了下,“就算你不拉,我也想拉晚姐进来的。”
翟少宁:“那就行了,小芋圆没意见,周衍就没意见,阿遇基本不说话,没资格有意见。”
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