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陈姨站在他面前似乎欲言又止。晏秋离看了看她,放下报纸,一双淡淡的眸子里似有一丝不耐,“陈姨,不要连你也要来劝我。”
陈姨叹了一句,“晏先生,您做事情有分寸,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只是斓斓——自从老爷和太太死后,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她现在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这样的状态,你不担心吗?”
晏秋离神色一动,低垂的眸子暗淡,叫人看不出喜怒。
“那孩子什么事情都喜欢藏在心里,我只怕这样下去她会崩溃了。吴小姐是她的朋友,我觉得可以让她去跟斓斓谈一谈,也许——”
吴悠骂得筋疲力尽,声音也哑了,她有气无力的站在那铁门门口。望着围墙里的晏氏小楼,只觉得那小楼冷清得可怕,像是坟场一样阴冷。她咽下一口口水,随后转身从车里拿出了一瓶水喝了干净。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她。
吴悠心中总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她只怕再晚一点,会发生一些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只要一想到夏斓还在这晏氏小楼里呆着,她整个人恨不得冲进去将她拯救出来。
正想着,那鹅卵石小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多时,只见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吴悠不认识她,却听见对方笑眯眯的叫她:“吴小姐,请进来。”
吴悠问:“是晏秋离让我进去的吗?”
陈姨点了点头,“是的。先生上楼去了。”
吴悠闻此冷笑了一声,“这个石头也有心软的时候。”
陈姨将吴悠领进门,一一接过她的东西,随后指了指二楼,“小姐在二楼第一个房间。”
正要走,陈姨却将钥匙递给了她。吴悠一惊,眉头紧蹙,“你们竟然还把她锁起来?!”
陈姨面露不忍,“小姐精神状态很不好,上次她一个人跑了出去,去了海边——要不是秋离及时赶到,只怕她早已……”
吴悠大怒,“她又不是犯人!!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她??!!她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是你们逼的!”
一席话说得陈姨面红耳赤无法反驳。说完她从陈姨手里一把抓过了钥匙,愤愤的往二楼走去。
夏斓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少女神色淡淡,眼神空洞,望着来人。那人几乎是一个飞奔,抱住了角落里的她。她有些不习惯那样的温度,整个人往后退了一点,吴悠赶忙放开她:“夏斓,是我,我来了!”
夏斓瞳孔慢慢放大,光渐渐凝聚,她嘴唇动了动,声音干哑得厉害:“吴悠?”
“是我!”吴悠又抱住了她,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对不起,我来晚了。我今天才回国,刚下飞机就过来了。你还好吗?晏秋离有没有虐待你?”
吴悠抱住她,才知道她瘦了多少,不过一个多月未见,那人已经瘦脱了相。下巴尖尖,一张脸很小,眼睛大大的,就这么怔怔的望着她。吴悠坐在她旁边的地板上,抓住她的手腕,责备道:“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你看你瘦成了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存心让我担心?”
夏斓虚弱的摇了摇头,反手握住了吴悠的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吴悠听见这话,一下子哭出了声,“你这个坏人,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我还要从电视上知道,你还拿我当朋友吗?我一知道就想要回来,谁知偏偏遇上了雪崩耽搁了好几天,一回国就马上赶过来了。萧瑜也太不够义气了,给他打电话也不接了。”
夏斓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吴悠还在继续说着:“你说你怎么这么傻?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大货车司机酒驾了,晏叔叔和夏姨也不会发生意外。既然你从车祸中活了下来,上天一定对你另有安排。你怎么能这么想不开呢,要是夏姨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不爱惜这样的生命,她该有多伤心?!”
夏斓低下头,少女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阴沉沉的天气中有一丝丝光亮透过来照在她脸上,却只是一片苍白空洞。她低声一笑,“吴悠,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非要开车,他们也许不会死的。我才是罪人——”
“这些话是晏秋离对你说的?”吴悠脸色凝重了几分,她掰过夏斓的脸,那少女的眼睛清亮,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定的力量,她字字句句说道,“晏秋离只是很伤心,人在伤心的时候说的话不作数的。他只是把你当做发泄伤心的一个出口,但是你千万不能自己把这一切过错都揽在你身上。意外就是意外,一切都是命运之中的定数。”
少女掷地有声,眼睛似乎比星辰还要亮,夏斓的意识慢慢聚拢,她看着吴悠,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喃喃自语道:“不是……我的错吗?”
吴悠抬眼看了四下。只见那窗户被人钉死,只有一点阳光可以投进来。屋子里有些阴沉沉的,四下所有的木质家具尖角都被人包了起来。看得出来晏秋离当真是想尽了办法。
也许在他心底对夏斓的感情很复杂,爱与恨不过一线之间。
吴悠一边看一边说道:“晏秋离把你都关糊涂了。”那人转过头来,“夏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夏斓心里慌乱到了极点,她将头埋在双膝之前,面色有些痛苦,“我不知道。”
“听着夏斓,你不能这样任凭晏秋离摆布一辈子,你想一辈子做他的金丝雀,一辈子听他掌控吗?现在晏叔叔和夏阿姨都不在了,他一定会更加肆无忌惮,你如果现在不想,只怕就来不及了。”
夏斓仰起头来,一双大而空洞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吴悠。
“斓斓你听我说,现在晏氏正是分崩离析的时候,你作为晏家的继女,是有权分得晏氏的财产的。你拿到这笔钱,然后逃得远远的——”夏斓摇摇头,眉头轻蹙,眸光里有雾气闪烁,“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晏秋离争什么。我不想要晏家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