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晏秋离和夏卿寸步不离的守着夏斓。夏卿有些精力不济,没多一会儿就坐在沙发上睡着了。晏秋离精神很好,睡意全无,坐在她床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她说两句。到后来,两个人干脆把床上的餐桌摆好,用晏秋离的手机来看电影。
看的是喜剧片,夏斓乐得前俯后仰,晏秋离全程面无表情。
夏斓皱着眉问,“你笑点怎么这么高。你都不会笑吗?”
说罢,她伸出手,两根食指轻轻放在晏秋离脸颊两侧,往上一推,手动形成了一个笑。那人一双漂亮的眸子淡淡扫了过来,似乎也没有动怒,他顺势将她的手拿了下来,轻轻斥了一声,“不要胡闹。”
夏斓学着他的口吻,皱着眉道:“不要胡闹。”
晏秋离轻笑了一声,“幼稚。”
“幼稚。”
“够了。”
“够了。”
晏秋离抿唇不语,夏斓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嘴唇一动,很不怕死的问了一句:“晏秋离,你——是不是要哭了?”
有人轻轻敲了门,晏叔叔和陈姨一起来到了病房。晏叔叔一整晚没睡,看上去似乎略有倦意。他视线轻飘飘的落在那两人身上,眼底似乎有了笑意,“你们两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夏斓甜甜的叫了一声晏叔叔,晏秋离已经站了起来,顺手接过了陈姨手里的食盒。
“斓斓,怎么样。还好吗?”晏叔叔关切的问。
“没事。只是有点饿了。”
“没事就好。你妈妈都快急哭了。”说完这话,晏岭顺手将毛毯披在了夏卿身上。这细微的动静,惊醒了本就睡得不沉的夏卿。她睁开眼睛,看见所有人都围在病房,不由得微微一笑,“大家都来了。”
“都没吃饭吧?大家都多多少少吃一点吧。”
这样说着,妈妈已经将饭菜一一摆了出来。陈姨足足做了三四个菜,有荤有素,颜色搭配得极好看。陈姨一边帮着摆碗筷,一边絮絮叨叨的跟夏斓说话,“我的小姐,真是吓死我了。安全回来就好。”
夏斓抱歉的笑笑,“陈姨,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一晚。觉也没睡好,还让你半夜给我们送饭过来。”
“这说的什么话。这不是应该的吗?”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随意吃了点。一顿饭吃得极好,大家和乐融融的在一起,共同经历着劫后余生的安宁。晏家家教很好,几乎是食而不语,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吃着,偶有碗筷碰撞之声,悦耳动听。
夏斓的伤都是些皮外伤,在医院住了一晚便回家了。
晏叔叔特意向学校告了一周假让她在家好好休养,他自己也推掉了所有工作,在家专心陪着她。夏斓受宠若惊,妈妈却笑着说:“斓斓,他是想找个借口偷懒呢。晏岭,你不去工作怎么养活儿子和女儿?”
晏叔叔正坐在门前的摇椅上看报纸,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叫秋离去就行了。我得退休了。”
夏卿被他气笑了,“你就知道欺负秋离。秋离一天还不够累的吗?”
“他年轻,不怕累。”
晏氏小楼里似乎生平第一次有了人间烟火。她听见晏叔叔和妈妈你来我往的斗嘴,两个人像是小孩子一样互不相让,她觉得分外有趣。
下午些时候,一家人和她一起去了警察局做了笔录,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包括她是如何被抓,如何逃跑都说得一清二楚。
走到门口,两辆轿车已经在门口等着。见他们出来,司机下车打开车门。夏斓和妈妈共坐一车,晏秋离和晏岭在后面跟着。汽车刚要发动,她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在喊,“等等!”
她听着像是萧瑜的声音,赶忙让司机不要开车,自己则开门走了下去。一看果然是萧瑜,他从警察局里出来,脚一瘸一拐,模样看上去有几分可笑。夏斓赶忙迎了上去,小腿上的伤一疼,她狠抽一口气,随后也变成了一瘸一拐。
萧瑜快步走了过来,两个人面对面。那少年走得急,满面通红,眼底似乎有星河涌动。他久久的看着她,最终幽幽道:“不枉费我在这里等你这么久。总算见到你了。”
“你在等我?”夏斓微微一愣,视线落在他的腿上,“怎么受伤了?”
“我本来想去找你的,但是没跑掉,被我爸抓了回来。跑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崴了脚。我想你到时候肯定要回来做笔录,就在这里等着你。我不见到你回来,总是觉得不安。”萧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少年的眼神深邃而纯碎,像是星空下的湖水。“还好,向警官他们找到了你。喏。”
他将手机递了过来,夏斓一看,是她在面包车上丢掉的。
“本来是证物的,但是也没什么用,被我拿了出来。”
夏斓接过了手机,冲他微微一笑,又指了指自己的小腿,“看来我们两同病相怜。”
“也算是同甘共苦了。”萧瑜笑。她的长发在如金的夕阳余晖中飘飞,少女素净的小脸,眉眼弯弯的望着她。萧瑜突然鬼使神差的很想伸出手去将她飘起来的头发轻轻按住,他咳嗽了两声,别过视线才说,“吴悠也很担心你。你什么时候能出来,我们一起吃个饭,顺便把你的经历给我们讲讲。”
夏斓点头,“我尽量找时间。不过这两天应该是不可以的,他们看管我看得很严。你好好养伤。”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尖锐刺耳的喇叭声。夏斓转过头去看向声源,挡风玻璃处,晏秋离的脸分外不悦,似乎早已不耐。
夏斓赶忙道:“我先走了。过几天我给你打电话。”
“好,你也好好休息。”
夏斓上了车,汽车发动,缓缓往前走。她不由得回头去看,却见萧瑜还站在原地,她摇下车窗,远远冲他挥了挥手。她似乎看见淡淡的阳光下,那少年唇角微扬,眼底有明朗的笑意。
妈妈看着她坐回位置,脸上浮起了然的笑意,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是你同学吗?”
夏斓点头。
“嗯,小伙子长得还眉清目秀,看起来脾气也很好的样子。”
夏斓“嗯”了一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妈妈,你不会是……”
夏卿无辜的耸耸肩,“我可什么都没说。我想说的是我不反对你谈恋爱,就算你有喜欢的人,也不用在我面前藏着掖着知道吗?”
夏斓微微红了脸,小声道:“他不是。”
夏卿笑,“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男孩子?”
什么样子的?她还没想过。只要不是像晏秋离那样忽冷忽热迷离不定就好。夏斓心头一惊——她什么时候竟开始把晏秋离作为标准了?
那样听起来竟然是如此可笑。
汽车一路在山道上平稳行驶,夕阳如金,不断穿过枝叶间隙。最终到了晏氏小楼门前,车子刚一停稳,就看见晏秋离率先下了车。他走得极快,一群人还跟在身后,他却已经推门而进,快步走向了自己房间。
夏斓悄悄问晏叔叔,“晏叔,他怎么了,好像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晏岭摇着头,“好像从上车开始就不高兴了。天知道这些青春期的孩子们在想什么。”
夏斓忍不住轻笑。
夏卿也走了过来,望着晏秋离远去的背影,皱着眉问道:“不是生病了吧?我瞧着他昨夜也没怎么睡,衣衫还那么单薄。”
夏斓说,“妈,晏叔叔,我上去看看。”
夏斓也快步跟了上去,走过了旋转楼梯,走到走道尽头的晏秋离房间。她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动静。她很有耐心的敲三下停一下,周而复始,似乎不等到他那声“请进”就决不放弃。
果然,在敲了第十声之后,她听见门后传来一阵棉质拖鞋擦过木质地板的声音。晏秋离打开门,就看见夏斓冲他甜甜一笑,少女皮肤白皙,笑起来两只眼睛像是月牙儿一般。她看着他,只是问:“你不饿吗?陈姨的饭快做好了哦。”
晏秋离粗着声音说了一句:“我不吃。”便要关门。
夏斓哪里肯,脚一下就伸了进去。门一夹,她闷哼了一声,面色极为痛苦。晏秋离吓得不轻,赶忙将门打开,却见那少女立马转了脸色,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原来她伸出的是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脚。
晏秋离脸色更难看了,转过头不跟她视线接触,眼底里似乎有紧绷的怒气。
夏斓忍不住笑,“谁又惹你生气了?竟然气得你饭都吃不下?”
晏秋离不作声。夏斓也不恼,笑眯眯的像是一只小狐狸,她盯着晏秋离,循循善诱道:“我刚才经过厨房,看见陈姨做了你最爱吃的四喜丸子还有糯米蒸肉。你要是不吃,我可一个人把它们全都吃光了。”
晏秋离转过头来,但见那少女言笑晏晏,巧笑颜兮,一张素净的小脸正巴巴的望着他。什么时候,往日那个对着他只会冷言冷语的女孩变成了现在这样。仿佛她的一颦一笑生了魔力,将他的三魂七魄都勾走了一般。
晏秋离,承认吧,你看见萧瑜跟她在一起,嫉妒得快要发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