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斓摇头,“没什么。说你们拿了钱准备怎么花。”
那胖子笑眯眯的应了,附和着夏斓的话。
胡长因总算没说什么,一屁股坐在了火堆旁。深山里很冷,即使是六月,入了夜还是凉飕飕的。
“钱明天就送到。到时候我去取。你在这里守着她。一拿到钱,我们就立刻撤离。”
那胖子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将她留在这里,是个筹码。明天事情一结束,我们立刻去码头汇合。”
“那猴子和小四怎么办?你不会——就这么丢下他们跑了吧?”
胡长因声音里有不耐,“他们最多关几天,等风声过去,我自然会去找他们。”
“可如何他们出不来呢?他们毕竟是为了你才……”
胡长因彻底怒了,他猛地站起身来,“胖子,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可以现在就走。”
胖子没说话了,金色的火苗在风中旋转,火光映射在他脸上,显得他的眼睛有几分深沉。他看了看夏斓,却见那少女一张脏兮兮的小脸,眼神倔强而清亮,就这么望着他。
那胖子没来由的一阵恼怒,等着她吼了一声,“妈的,你瞪什么瞪?!”
说罢,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夏斓被打得一个趔趄,椅子一倒,整个人直直的栽到了地面上。她脑子里嗡了一声,喉咙间一片血腥之气,唇边已溢出血来。
一阵火辣辣的疼,夏斓的脸瞬间肿得老高。
那胖子似乎还不解气,将她整个人从背后提了起来。他狠狠抓住她的头发,夏斓闷哼了一声,一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妈的,要不是因为你,老子的两个兄弟怎么可能进去?!”说罢,狠狠一扬手便要打下去。
却被胡长因拽住,他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面前,怒喝一声,“够了!”
那胖子怒不可遏,“怎么了,舍不得了?你别忘了,你可亲自绑架了她!”
胡长因暴虐一声,声音愈发低沉,却包含警告:“我说够了。”
那胖子盯着他,两个人针锋相对了数十秒。那胖子最终冷哼了一声,将夏斓如拎小鸡一般重重的扔回了椅子上。夏斓咬着牙,一声不吭,一双眼睛仍旧死死盯住他。
胡长因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别怕。我只要拿到了属于我的钱,我就会放你回去。”
胡长因摸了摸自己已经不在的右眼,唇边冷笑,“虽然你戳瞎我的一只眼,可你到底是我的女儿。我已经原谅你了。毕竟你当时不懂事。”
夏斓盯着他,突然笑出声来,她笑声清冷,仿佛遇见了世间最好笑的事情一样。
“相信我,若还有机会,我一定毫不犹豫的戳瞎你另一只眼睛。”
胡长因勃然大怒,他突然伸出手去狠狠掐住了夏斓的脖子。她的脖子纤细白皙,好像轻轻用力就能捏断一样。夏斓顿觉呼吸困难,大脑缺氧,心猛然跳得老快。她快要喘不上气来,她脸色发青,只觉眼前一切都有些模糊。
胡长因瞬间松了手,夏斓得了空气,大口的剧烈喘息着。
头顶上传来那男人冷冷的声音,“斓斓,惹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夏斓猛烈的喘息着,看着那两人坐在火边不发一言。她额前青筋暴出,手在暗处微微发抖。
他说得对,她没有必要激怒他。无论她有多憎恶多讨厌这个男人,她都应该沉住气。她马上就能逃出去,她握紧手中的小刀,那是刚才那胖子打了她的时候悄悄塞给她的。
夜凉如水,冷月高悬。
那两个人已经睡熟。他们合衣睡在茅草上面,一堆火还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昏黄的灯光在夜风之中摇曳,显得有些狰狞。她高度戒备,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她转头望向外面,只见山脉连绵不绝,在星空之下全是一团暗青。深山之中,似有狗吠之声传来,在夜风之中呜咽。
确认他们两人睡熟之后,夏斓开始用小刀轻轻隔开了手上和脚上的绳索。她双手双脚上已经是红肿一片,站起身来的时候,她险些眼前一黑。她强迫自己站立起来,脚步很轻,从那面坍塌的墙上往外走。
她想要更快的逃离这个地方,可是她又怕惊醒了他们。她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又轻又浅,她脚下轻轻,动作极慢,想了想,她决定还是不要去找手机。风险太大。
走出了那泥瓦房子,走过一片已经渐黄的稻田,每走一步,身上都像是刀割一般。她的心高高提着,跳得飞快,眼前是一片黑,唯有高悬的冷月洒下一团银辉,勉强看清前路。
那前路像是漫漫无穷无尽一般,怎么也到不了尽头。她脚下越发匆匆,只顾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留下一排清晰的足迹,在漆黑的夜里令人心惊肉跳。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不敢回头,她只是向前而去。脚下一滑,她整个人从小路上滚落了下去,小腿处猛然撕裂开一条细细的伤口,一抹,似还是温热的。她知道那是血。她咬着牙一声不吭,整个人却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她发觉自己手心里全是汗水,她心几乎快要跳出喉咙来,她只能强迫自己站了起来,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眼前是一片看不到头的山林,一点光亮也没有。这山里的夜,静得太过可怕。好似坟场一般,一点声音都没有。空荡荡的山谷之中,整个天地仿佛只有她一人的脚步声。
她不知走了多久,她觉得她快要精疲力尽,她不知道路在哪里。她手脚发颤,嘴唇乌青,她觉得自己头脑昏昏沉沉快要昏死过去。
不可以。
突然,远处的蜿蜒山路上似有光亮。那光点在山间迅速移动,伴随着越来越近的汽车引擎之声,她看清楚那是一辆黑色的suv。那车子离她越来越近,夏斓的心几乎快要跳了出来。
如果她招手示意,万一是胡长因的车怎么办?可如果不招手,万一是其他村民的车怎么办?电光火石之间,夏斓已经做了决定,那光亮愈发近了,刺目的光线近在眼前,照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迎着那道白光,夏斓直直的站在了路中央。
只听见山野之间,一声急刹,响彻山谷。
那车子在离夏斓十几米的地方停下,车门打开,她用手挡了挡光线,看见那光芒之中,缓缓走出一个白衣少年。
她看不清轮廓,她只觉得那人的模样有几分眼熟。
她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包含着小心翼翼的探寻,“——夏斓?”
是晏秋离的声音……
脑子里忽然有根紧绷的弦猛地断掉了,夏斓只觉眼前一黑,连站也站不稳了。就要倒地之时,晏秋离已经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夏斓望着他,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少女唇边噙着淡淡的笑,“你来了。”
晏秋离眼底似乎有滔天巨浪,他呼吸急促,眼底是浓浓的不可置信。后面有人断续从车里出来,有穿警察制服的人从车里出来,“找到受害人了吗?”
晏秋离一把将她横抱起,快走两步,有人已经打开了车门。晏秋离将她放在后排位置上,那警察在他背后,见她面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不停往下流,嘴唇乌青,那手也在微微发抖,当下急忙道:“夏小姐,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
晏秋离已经将后座的毛毯盖在她身上,夏斓幽幽睁开眼睛,她呼吸急促而虚弱,试图抓住那毛毯,奈何手上没力。抬眼看见晏秋离那急切的神情,她虚弱问道:“我妈妈呢……我妈妈在吗?”
“她在。她往西村去了。斓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晏秋离的手突然毫无征兆的落在了她额头,他用手擦过她额前的冷汗,手往下,视线落在她脖颈处的红肿,那人的目光变得极其锐利。
突然她冰冷的手轻轻握住了他。她嘴唇哆嗦,孱弱得像是一缕青烟,“我没事。他们还在——抓住他们——千万不要……不要放过他。”
晏秋离反手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宽大而温热,瞬间驱散了她心底的寒冷。他转头冲旁边那警察道:“向警官,我先带她去医院。还有一个车跟在后面的,你坐后面那个车走,麻烦您一定要把胡长因抓到。”
向警官点点头,“好,我的同事们马上就来。我坐他们车,你们先走。等夏小姐好一点之后我们再来做笔录。”
“好,谢谢。”晏秋离干脆利落的上了车,又让他的助理江淮跟着向警官一起,刚才还满满当当的车一下只剩了晏秋离和赵清辉。赵清辉把车子掉了个头,便往市区开。
晏秋离将夏斓抱在怀里,夏斓有气无力的靠在他身上。她脸色苍白而羸弱,如同一支残菊,风一吹,便要随风飘走一般。她的手还轻轻抓着毛毯一角不放,整个身子在微微发抖。
晏秋离幽黑的瞳孔里有着渗人的凉意,他伸出手紧紧将她禁锢在怀里,好像他一松手,她便会凭空消失了一般。他掏出了手机,给晏岭报了平安,却听见那头夏卿的声音带着哭腔,喊了一句“斓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