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有什么是能够让人发自内心的感觉到无力和绝望的,大概就是这群完全不思考,完全听从他人吩咐而做出行动的人们。
口号再一次响了起来,所有人都没有了犹豫,齐心协力的喊了出来。
“我们根本不怕死,我们生来就是为了去死的!”
“我们死了也没有关系,我们目的就是为了死,我们是有主收的人。”
“我们需要教会,我们需要集会,我们需要认可!我们不需要被安排的工作,我们也不需要被你们保护,我们要的是自由!我们要求你们不能限制我们的任何活动!”
下面的宗教首脑提出了一大堆不切实际的诉求,可这个首脑的支持者只会重复着他的话语,完全不会去思考这些实际上可不可能实现,又要怎么去实现,这群人已经完全放弃了思考,他们甚至已经算不上是人了。
看着另一边愤然离场的安德鲁,威廉是只能叹了口气,看了一会神选会打来的表演,他也什么都没说的就离开了会场。
哪里都有蠢货,可当蠢货不知道自己蠢,并且自以为是的时候,就会演变成灾难。
因为到那个时候道理、道德、对错已经完全没有了意义,对方完全被洗脑,不听不看不问,一心只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东西,这个时候除了绝对的力量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迫使他们屈服。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神选会和市政厅的关系彻底决裂。
至于决裂之后的样子么——基本情况,威廉是早就猜到了,市政厅完全处于劣势,神选会的势力逐渐控制了整个卡洛城区。
神选会要是没什么把握,他们会把事情闹这么大?他们可能想要自寻死路?反而是市政厅那,完全没有准备,被他们搞了一个措手不及,声誉和影响力更是每况愈下。
“没有绝对力量作为后盾的正义,是那么的的苍白无力。”
看着外面越来越多的集会人数,然后看着身后市政厅无奈的脸。
威廉摇了下头,指了下地图上神选会的位置,随后对安德鲁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不行的话,和解吧。”
“我们要和邪教和解?他们控制了卡洛城区——”
“不和解的话,今后就没有卡洛城区了,而且你看看外面的样子,不结束这一切,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你总不能杀光外面聚会的民众吧?”
“——”
“我可以代替你和他们谈谈,我想他们也会让步的,现在爱尔兰整体还在军方的控制中,如果他们没有我们的承认,他们走不出卡洛城的,而他们逼迫我们,恐怕也只是为了一个正当的名分。”
“好吧,威廉,那就拜托你试着和他们谈一下吧,虽然我不抱期望,但最好能让对方明白现在我们需要的是什么,一次来达到和解的目的。”
安德鲁显然不想和神选会有什么牵扯,因为现在神选会所有的诉求,都是违背他们的治理方针的,谁愿意和自己想法相反的合作呢?
神选会的诉求,威廉看来,都是些占用非常多的市政资源,却没有任何用处的东西。
可以说除了神选会之外,没人会希望投入这么多资源去建造一个毫无意义的建筑,又或者花费有限的财力,去采购和定制只能看的东西。
现在的环境,一切都应该以实用为主,卡洛城远没有到能够越过物质生活,追求精神享受的时候呢。
好在安德鲁并没有拒绝和神选会和解,虽然他不情愿,却也只能接受,谁让在外面的情况很糟糕呢,谁都知道必须要阻止外面大量信徒的游行,可除了让神选会自己停下,谁还有其他的办法呢?
即便他们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大街上,这影响已经足够让整个卡洛城的重建停滞了。
——
神选会的内部,也就是普通的宗教机构,没什么奇特的,甚至和以前的教会比,现在的神选会简陋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连到屋顶都能透进光来,这情况要在其他地方,绝对算是贫民窟了——也许贫民窟的环境还比这里好一点呢。
当然现在卡洛城就是一片废墟,他们就是想要弄出点什么,基本也不可能就是了,只是利用七神会过去的教会来传教,这感觉还真的有点奇怪,好在这地方的人,敌意并不算大,威廉是直接报上了自己名字和请求,对方也没拒绝,通报之后,就把他带了进去。
一切都比威廉想要的要简单不少,他成功过见到宗教首脑后,更简单的说明了来意。
“我是受了委托,专门来调停贵会和市政厅之间的矛盾,不知道阁下有没有这个时间。”
“我要没有,那肯定不会见你,只是既然是调停,那为什么安德鲁不来。”
“他要是来这里,恐怕就没办法活着出去了,他上周可是遭到了四次贵教教徒的袭击,我想他真要来,大概进教堂根本不许要一分钟,骨头就会被贵教的教徒们嚼碎。”
“那只是少部分极端教徒所做的,我们已经明令禁止他们有任何违法犯罪的行为,并且我们也一直再配合市政厅抓捕犯罪的教徒。就算我这么说,也不会有人相信我是清白的——算了,我也就不追究安德鲁不来的原因了,你和我说说吧,市政厅那的条件是什么。”
“市政厅的条件?难道不应该是阁下对市政厅提出要求吗?”
“威廉,你在爱尔兰可是很出名的,和我们有交际的所有商会,都知道你的名字,你不会是一个蠢货,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们想要的是什么。”
“一个合法的地位,现在在爱尔兰对你们影响最大的不是市政厅,而是军队,卡西尼亚绝对不会允许你们扩散——不对是传教,如果你们没有一个合法地位的话,等你们再增长一点,大概军队就要对你们出手了。”
“我们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当然,市政厅也是一样的,我们彼此可以互帮互助,我们可以是朋友,而不是敌人。我可是非常清楚的,卡西尼亚供给的粮食根本不够用,这么下去会饿死很多人,而这些即将要被饿死的,可不会乖乖等死。”
“我想没人会乖乖等死,当然你们的教徒除外,大家都能想到因为缺粮之后会爆发的问题,无非就是演变出大规模的犯罪组织,卡洛城也有可能彻底的变成罪犯的天堂。”
“不仅如此,现在那群叛军可没有投降呢,如果这地方被渗透了,卡洛城一定会失控,那这个地方就彻底完了,没人能活下来的。只是,我想说——我有办法换到粮食来解决这个问题,这对市政厅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点,我说的没错吧。”
“真有办法?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我想光这一点,就足够让市政厅承认你们的存在了,前提是你们真的能做到,我想你应该不会和我开玩笑吧?”
没有什么是比粮食更重要,现在卡洛城最严重的问题就是粮食短缺,而这个宗教首脑却说有办法解决粮食的问题?虽然不太可信,但姑且还是问一下的比较好。
因为真的要有办法解决,那么卡洛城的重建就指日可待了,一切矛盾也都会消散,抗议的民众也会停下,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的。
宗教首脑并没有直接回答威廉的问题,而是示意他往里走。
随着首脑到了一个仓库前,威廉只看见他轻轻敲了敲门。
“你自己看吧。”
金色的小麦从门内涌了出来。
光这一整间仓库的粮食,大概够卡洛城区所有人吃上三五天。
可是这么多粮食出现在了神选会控制的地方?这是不是也太奇怪了?威廉怀疑的抓了一把小麦,感受着金色小麦饱满的质感,他确认眼前的所存在的东西,并不是他幻想出来的,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粮食。
威廉可不会认为这是从天上掉的,也不可能是从地下挖的。
“你们从哪弄来的粮食?这——”
“现在大量的粮食就摆在你面前,你反而会怀疑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唉,看来你的脑子也不怎么好了,威廉你不用怀疑,眼前所有的粮食都是真的,不是魔法,这是我们和卡西尼亚富商们交易所得的。”
“交易?卡洛城还有什么可以交易的?而且还是和卡西尼亚的富商交易?你们挖到什么值钱的文物了?还是说卡洛城这地方有什么东西特别值钱?”
“有,还别多,你也看到了,你也看到过。威廉,我想你在商队呆了那么久,真的不知道现在的爱尔兰什么最值钱吗?”
“”
威廉当然知道现在爱尔兰什么最值钱,只是这种事情,绝对不是他们该做的。
他的手摸上了腰间的佩剑,出剑的速度非常快,教徒还没有直起身,剑已经架在了宗教首脑的脖子上。
“现在爱尔兰最多,最值钱的,恐怕就是人口了,你们如果在买卖人口,这可不是我能够容忍你们的。”
“和商队说的一样,你虽然有本事,但是你看不清什么是真正的正义,那按你的意思,什么都不做,然后放任卡洛城自我毁灭吗?”
“——”
“没有粮食了,没有吃的了!他们不会等死的,我们帮他们卖掉孩子,是为了不让他们在最饥饿的时候,把孩子煮了吃掉。如果你说我们残忍,我们不配为人,那你们呢?放任这种惨剧发生的你们,配为人吗?现在的卡洛城什么样子,你们真的不清楚吗?你们有办法改变现状吗?”
“我们还有时间可以去改变,总有办法的,总能想到办法的。”
“是啊,是有办法的,到时候把人下锅,每天吃几个,总办法熬过去的不是吗?到时候抽选,每天选择几个主动献身,你看怎么样?公平又合理!”
“我们不会允许情况恶化到这个地步的!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惨剧的!”
“你还以为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吗!你知道去年的冬天,我们这些难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是怎么熬过去的吗?我们只是卖掉他们,也许那些被卖掉的,未来过的不会很好,也许还会受虐待,会在没有父母的环境中,感觉到痛苦,但怎么想,都至少——至少比被自己的父母,下锅煮熟要好得多吧?”
“你们这群恶魔,你会遭报应的!你们一定会下地狱的!”
“我们是恶魔?我们明明是受害者,怎么就成恶魔了?我是卡洛城的本土居民,我的家人全部死在了卡洛城的攻防战中,我是恶魔?一个家人被杀害的恶魔?无力反抗,只能祈祷着的恶魔?一个喂饱了大部分人,避免了人伦惨剧的恶魔?神啊,请宽恕我们的无知吧,也请宽恕我们的无能。”
“我要求你立刻停止一切贩卖人口的行为!否则——”
“否则你就杀了我吗?用这把剑,把头砍下来,作为警示吗?”
宗教首脑耸了耸肩,随后嗤笑了几声。
他张开手,面向了神明的图像。
“那就在神前说服我,告诉我卡洛城有足够的粮食,告诉我卡洛城不会暴乱,告诉我他们的家人能够团聚,告诉我战争已经结束了,来,说吧,把你的道理,把你的假设都说出来,只要你说对了,只要你有办法,那我立刻放弃自己的一切诉求,神选会呃就地解散。”
“——”
威廉喉咙里的声音支吾了半天,却没有办法把话说出来。
想不到办法,一切都只会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人道?人权?道德?伦理?啊——这些东西离我们真的很近,却也远到让人一辈子无法触碰到。
战争之下,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成了水中月镜中花,而所有让人厌恶的东西,都成为了现实,来到了所有人身边。
威廉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审判这些,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指责他们的对与错。
他们是为了活下去,仅此而已,他们并不是为了为恶,而作恶,他们只是在很多种糟糕的选择中,选择了一种不那么糟糕的未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