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德华知道这肯定是错的,因为出身是无法改变的,即便不想认可他们,你依旧是他们中的一份子,无论身处何地,你都无法改变,因为这不是人可以决定的,你再厌恶,再不喜欢,也只能试着去接受。
而往往接受之后,你会发些这些事情,这些人,也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讨厌。
有关这件事,爱德华可是有过亲身经历的,他完全可以证明这句话是正确的,只是,他并不想要教育一个已经靠近三十岁中旬秘书。
这倒也不是对罗伯特绝望了,而是说——这对他们英格兰人是个好事,就像过去的詹姆一世,他为什么能够宣布英格兰和苏格兰合并呢?
因为他是苏格兰人,并且是英格兰的皇帝,血统和出身,以及宗族,依旧是这个时代,民众最为看重的几样东西之一。
新时代?除非人类灭绝之后,诞生完全新的生命,否则这个社会构架也好,这个国家也好,这个世界也好,都不可能有什么根本性的变化。
这秘书虽然是苏格兰人,可思想、内在,全部都是英格兰人的,这也就说,他也许会成为一个苏格兰人支持,英格兰人认同的存在。
如果有说谁能化解目前英格兰人和苏格兰人的矛盾,那就必须要兼具两方认同的优点,也必须是两方共同推举出来的。
也许眼前这个秘书,就是最好的选择。
一边摇着头,一边笑着的爱德华,走到了罗伯特身前。
“罗伯特等我退休之后,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把你推荐给我背后的金主,让他来赞助你竞选,我相信你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也是一个好人,而且这是卡西尼亚的未来,不是英格兰人的未来,我们国家需要你,也需要他们。”
“苏格兰人吗?市长大人,我们从未不需要他们,他们的存在是必须的,但他们需要改变,也需要接受改变。”
“可不是这么好改变的,他们比起接受教育,接受培训和职业,他们更愿意守在自家的一亩田上,坚持着,只要不做出改变,就不会饿死,他们的想法就是,反正也饿不死,为什么要去改变呢?”
“每个人的想法和思想都不一样,而且有些不是你靠说,就能够改变的,他们终究会意识到,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的,时代变化是每一个人都必须要去接受的现实,这是无论他们怎么想,怎么做,都必须要接受的。”
爱德华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不是说不想提携罗伯特,而是距离他退休,至少还有二十年,现在谈这些实在太早了。
所以他也自然的把话题转向了昨天提到的足球赛上。
如果是寻常的秘书来处理这件事情,多半爱德华需要至少三天,才能得到一个消息,可如果是罗伯特,爱德华知道自己绝对能够早上知道后续的发展。
“足球赛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昨天下去了解了,特意把足协的负责人从床上拽了下来,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不知道市长大人打算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是苏格兰人主办的这场球赛对吧?好消息是他们同意转移球赛的举办地点,但是有附加条件对吧?苏格兰人的条件,我能想到的太多了,我就不说了,你说吧。”
“就如市长大人所说的,苏格兰人的条件是让我们出已经购买了门票球迷的旅费,并且等他们到了之后,给他们安排住处,大概意思就是让买了门票的苏格兰人来伦敦一日游,好吃好喝好玩之后送走。”
“说实话,我可不想出这笔钱,这少说也要花几十万,我们伦敦的财政支出,可未必有这些钱,唉——可又是我们主要要求的,看来也只能出了,罗伯特,我想这消息还没那么坏吧,该说真正的坏消息了。”
——
“真正的坏消息是威廉也会来到伦敦。”
——
罗伯特说出了这个名字后,爱德华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他本来一脸无所谓,甚至还带着笑意的表情,慢慢的阴沉了下来。
“苏格兰的护国公要来我们伦敦做什么?他可是苏格兰的英雄,来伦敦?他就不怕我们把他抓起来斩首?”
“他应该知道我们不会这么做,但我想他来这里,绝对不只是为了看球赛。”
“这事情还真得让我思考一下怎么办了。”
要来的人是威廉,爱德华是需要思考一下了,虽然人只不过是一个平民出身的苏格兰人,但其履历和后续发展不得不让人好好思考。
这个威廉一开始只不过是农民,可后来不知好歹的英格兰贵族喝醉之后对路过的苏格兰女性意图不轨,被威廉出手阻止后,要求决斗,结果决斗又被暴打一顿,就扮贼打算谋害威廉,结果又被识破,只是这次他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这个倒霉的贵族摔死了。
事发之后威廉也主动投案说明了一切,根据一番调查下来,威廉的确和这个贵族的死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应该承担什么责任,治安官断定他无罪之后也就释放了。
本来事情到此也就应该结束了,挺简单的一件事,结果没想到的是什么呢,是治安官释放威廉之后,这个贵族的父母又去找威廉复仇了,说是威廉害死了他们儿子,并且选择了最初的舆论战的模式,试图把威廉塑造成一个无恶不作的苏格兰恶棍。
起初效果是不错的,从上到下,基本都对威廉抱有恶意,可随着治安队公布了足够的证据,证明了他的清白后,这愚蠢的贵族他们所作的一切,反而成为了宣传威廉英勇和杰出的一个手段。
爱德华是真想对这对贵族父母说,你们家孩子什么样子,你们没点数吗?何况你们还要带上治安队?他们那、没证据会释放主犯威廉?没证据,敢断定威廉和贵族的死没有关系?一个是贵族,一个是平民,两者的地位差,就决定了治安队不可能偏向于平民。
可如果他们要能够想得明白这一点,他们家儿子现在估计也不会被烧成灰了,别人都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他们倒是相反,有其子必有其父。
而这一结果,外加上苏格兰资本家对舆论的有意操控,威廉的事迹被无线的放大,也被刻意的谣传了起来。
本来只不过是一个出手教训下喝醉了的贵族,最后贵族摔死了的简单事,可到了资本家手上,稍微那么改编一下就成了——无良贵族路边杀人,路过的好汉救人之后遭到了贵族带兵追捕,无奈之家召集各路绿林一起截杀了贵族。
可这还没完,最离谱的是最后面的一段,说威廉不愿意牵连同伴,主动自首,英格兰刻意丑化威廉,却难以骗过苏格兰人民,最后在苏格兰人民的舆论压力下,英格兰的治安队终于释放了他们的英雄。
爱德华甚至没有办法在这个故事里找到威廉原本故事的样子,还有他也钦佩苏格兰人自己骗自己的能力,要知道当时的舆论下,威廉被塑造成一个杀人恶棍时,生活在苏格兰人居住区的威廉,一定是受到苏格兰人攻击最多的。
可在资本操作下,这些攻击变成了民众的赞美。颠倒黑白,指鹿为马,还是这些商人最擅长,之后么,威廉的名字越传越远,慢慢的他就变成了一个象征,苏格兰英雄的象征。
最重要的是一切还没停下,威廉的故事到此并没有结束,之后威廉利用自己的声望和资本家们的赞助,不断的帮助着受到英格兰人欺压的苏格兰人,慢慢的他从一个世人皆知的英雄,变成了民众口中的护国公。
可以说现在的威廉,无论走到哪里,只要当地有苏格兰人,无论他说什么,这些人都会服从,如果说上面那些话不太好理解的话,说简单,就是现在的威廉是一个拥有让苏格兰人无条件服从的极端号召力,这也是爱德华,如此小心防备这个人的主要原因。
苏格兰人最近几年是越闹越离谱,伦敦目前虽然英格兰人占七成,但还是有三成苏格兰人的,要是这些人闹起来,至少爱德华觉得自己有点处理不过来,伦敦市一共有靠近六十万人口,三成的数量也非常惊人了。
现在的治安队也不过就四千多人,如果说局势恶化,重点核心也一定是保护那位大人——想到这里的爱德华拍了下脑袋。
“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有什么用,我也是脑子坏掉了?罗伯特,告诉我你的判断,威廉是能来,还是不能来。”
“市长大人,我的判断很简单,放他来,监视好就足够了,我们是有能力把所有的灾厄扼杀在摇篮里的。”
“”
“如果不放他来,民间的舆论压力反而会更大,何况即便我们不放他们入城,他们也能在门口找点理由做点什么,只要我们接待好,不要给他们找到什么借口——”
“有些时候,有些蠢货做事并不需要理由,他们不是能够用常理来衡量的,但我也同意你的说法,根据我对威廉的了解,他不会是一个为了暴动而暴动的人,同样他也是一个讲道理的人,所以答应他们的要求吧,如果说威廉还想见我,也不是不可以。”
其实这倒不是爱德华真的相信威廉,而是事已至此,已经没办法改变了。
提出转移球赛的是他们,即便后面牵扯上了他们不喜欢的人,从他们的立场上来说,也绝对不能说,大不了我不办了,不转移了。
这是绝对不能做的选择,也是绝对不能说的话,因为当他们牵扯到了威廉时,这就已经变成了两个民族之间的大事。
爱德华可不想因为拒绝了之后,被谣传成什么,伦敦地区政府强制要求球赛搬迁,可他们知道了球赛背后有苏格兰的护国公威廉支持时,长腿的爱德华和一众英格兰的废物们畏惧的双腿发颤,根本不敢多说一句,灰溜溜的就把主办权又送了回来。
不要认为不可能,现在的人听风就是雨,他们可不会相信什么官方论调,更愿意按照自己的想象去幻想。
这个时代最糟糕的就是,你无法无视这些人的恶意幻想,因为正义和真相,传播的永远是最慢的,而恶意,可以轻易的蔓延出去。
爱德华的想法也很简单,好好的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还是少管比较好。
只是这个想法,秘书罗伯特却不认这么认为,他依旧对威廉表示怀疑,并且对大量苏格兰人来访,持有敌意。
“市长大人,我虽然也赞同放威廉来伦敦,可我总感觉这件事情不太对劲,我怀疑他们是在策划什么,而我们现在伦敦的治安官严重不足,就是人数不多的仇杀队,我们都应付的非常勉强。”
“仇杀队是特例,还是你觉得威廉也是怪物?明明你刚刚还说我们有能力把一切扼杀在摇篮里的?放心吧,罗伯特,除了伦敦之外,其他地方可没有这些怪物,何况这个威廉他只不过是一个人,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的,何况要是在伦敦,他真的违法,又或者有什么不轨的图谋,那他一定会得到审判。”
“可最近我听说我们伦敦的立法院,有非常多的苏格兰人入选了,现在的审判,未必会偏向于我们。”
“我们什么时候要求过立法院倾向于我们!”
听到罗伯特说这话的爱德华,一时间竟然没有控制住情绪,大声的说出了这句话的同时,拳头狠狠的砸向了桌子。
响动过后,爱德华迅速的冷静了下来,他连连摇头表示抱歉。
“刚才我有点过激了,别在意。只不过罗伯特,这话你对任何一个官员说,他们都会生气的,我们是公立机构的公务员,执行的是公务,和司法的关系本就不大,何况司法是绝对的公正,你要知道,如果没有了司法带来的法治,我们就会失去一切,我们都知道这条底线的重要性,那就意味着我们绝对不会去触碰司法公正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