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去九王府的事,没能瞒过莫安堂那位。
秦正廉下朝便被请去莫安堂。一路上小心翼翼,旁敲侧击询问钱嬷嬷可知何事。钱嬷嬷笑了笑不卑不亢:“老爷去了便知。”
莫安堂正厅。
秦太夫人端坐在宽大的榻上,一侧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矮几,上面摆着几样时令的水果。
钱嬷嬷领着人进来,便垂首立于一旁。
秦正廉规规矩矩的行礼:“母亲。”
秦太夫人对身后的丫鬟摆摆手,钱嬷嬷带着一众人退了出去,手指指了指跟前的椅子:“坐。”
秦正廉受宠若惊,忙躬背上前,坐在椅子边。
秦太夫人缓了口气,淡淡的问道:“大丫头眼看便要成亲,这嫁妆可准备拖了。”
秦正廉一愣,试探的问道:“母亲的意思是?”
秦清嫁妆之事,他本不在意,可今日母亲问起,他反倒警醒起来,自己是不是漏掉什么。
秦太夫人面色无恙,心里却涌出一丝无奈,片刻后才汕汕道:“照理说皇上赐婚,大丫头又嫁与皇家,这嫁妆自是不能低。”
秦正廉点点头。
“只是九皇子与别的皇子不同,出生便身子弱,都说活不过二十五岁这些年与皇上的关系有同无。皇上赐婚,也不过是顾及皇家的面子。”
秦太夫人顿了顿,秦正廉忙躬身上前倒了杯热茶递上,抿了口继续说道:“皇上的心思谁也猜的准,轻了重了都不好。”
秦正廉神色一紧,眸子里布满的探究:“母亲可是听到什么消息。”
若真有什么消息,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怎会不知。
秦太夫人摇摇头:“消息是没有,只是君心难测,小心些总是好的。”
当今皇上生性多疑,行事全凭心情。若哪日想起林妃的好,心生悔意,那他们可罪过了。
常言说得好,半句如伴虎,更何况与皇家结亲,更是要慎之又慎。
秦太夫人之所以如此慎重,原因有二:其一,秦清母亲早逝,郑氏主持中馈,前段时间郑氏虐待嫡女闹的沸沸扬扬,这个时候多少只眼睛盯着这门婚事,等着看郑氏的笑话,郑氏丢脸就是秦家丢脸,一损俱损。
其二,九皇子必定是皇子,乾坤未定,你我皆有可能,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秦正廉此时才正视,眸色紧绷,犯了愁。
给多了他舍不得,给少了若日后皇帝翻起旧账,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挠了挠头,尴尬的看向上首之人:“母亲您吩咐,儿子照办即可。”
秦太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宽了宽手里的茶杯:“我让钱嬷嬷整了整纪氏的嫁妆。”
听到纪氏,秦正廉整个人都不好,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母亲理那些做甚?”
知子莫若母,秦正廉心里想的秦太夫人何尝不知,那是他心中的痛。
男人好面子,若让人知晓,他靠变卖媳妇的嫁妆升官发财,岂不是被同僚笑话。
可事实就是事实,不容改变。
当年若没有纪映雪的嫁妆,又怎会有他秦正廉的太师之位。
秦太夫人道:“当年我留了几样,本想着等百年之后留给子孙,现在看来还是要归纪家。”
这段时间对秦清的观察,还有她与九皇子的关系,让她不得不重新考虑。
人都有私心,秦太夫人也有,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她能看看开但未必所有人都能看开。
纪映雪的嫁妆有多贵重,秦正廉自是知晓,别说几样,随便拿出一样,便价值连城。当年纪家是铁了心与纪映雪断绝关系,故而嫁妆给的及重。
“儿子不同意。”秦正廉没好气的说道:“大丫头未必知道此事,母亲又为何捅破。”
秦太夫人气的哆嗦,恨不得一巴掌拍醒他:“愚不可及,枉费我这么多年教导,眼皮子如此的浅,是钱要紧还是命要紧?在说”秦太夫人怒哼一声:“那些东西本来就不是你的。”
秦正廉见母亲生气,气焰垮了一大半。
秦太夫人厉声道:“先不说九皇子如何,就说大丫头。自从上次自杀后,你可发现她与以往不同。你可再听她提起过太子?可有再求过你?连时嬷嬷都夸的人,就你心黑眼瞎的看不见。”
秦正廉不服气的反驳:“那又怎样,还不是个丫头,能翻出天来?”
秦太夫人气的直哆嗦,却又不得不说,只得按下心性,冷哼一声:“能不能翻出天来我不知道,拉你下马却绰绰有余。”
“母亲少虎我,清儿那丫头若有那本事我岂会不知。”
“她是没有,可九皇子有。”
秦正廉身子紧绷,略带吃惊。
秦太夫人缓了口气:“九皇子的母妃林妃,可是林家的嫡女,当年林家何其威风,手握十五万大军,当年灭蛮族杀敌寇从未手软过,后林朝颜入宫为妃,皇上怕林家拥兵自重,夺了林家的兵权。”
“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觉得林家还有能力。”秦正廉晓得此事的重要性,自是不敢在看低九皇子。
“有没有这个能力我们自是不知,烂钉还有三分铁,林家掌权这么多年,保不齐有杀手锏,只是时候未到。更何况还有平南王护着。”
听到‘平南王’三个字,秦正廉醍醐灌顶,倏然清醒,懊悔不已:“母亲儿子错了,思虑不周,若不是母亲提醒后果不堪设想。”
见秦正廉明白其中的重要性,秦太夫人才缓了口气,汕汕道:“秦家能有现在的成就,实属不易,你身为秦家家主应心胸开阔,目光长远,切勿为了眼前小利毁了前程。日后遇事多思多看,想要秦家长长久久必得耳聪目明。”
“儿子谨遵母亲的教诲。”
秦太夫人收回眸光,抿了口茶,似是想到什么:“你那媳妇到时会卖乖,只可惜是个没脑子的主,日后看紧些。”
秦正廉脸色铁青,忙应下。
待出了门,与钱嬷嬷告辞,才快步除了莫安堂。
钱嬷嬷推门进屋,扶着秦太夫人躺下,见其面露乏色,宽慰道:“老爷为官多年,心里自有分寸,您又何必事事操心。”
秦太夫人缓缓闭上眼,无奈的摇摇头:“非我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