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居然不扎营安寨,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太史慈看到在寒风中倏倏发抖的匈奴骑兵,压低声音对伏在他身旁的华雄问道。
“这是异族人的惯性,如果不打算逗留太久,他们就宁愿受些冻都不会花费太多功夫来搭建帐蓬休息的。”华雄道:“另外,也除非逼不得已,他们也不会随便搭建营帐的。何况这是在河套之地,在明知道会遭受到我们新汉军攻击的情况之下?要是大热天时,异族人在大漠里,去到哪里累里就往地下一躺,就如此过一夜,哪里会花费功夫去搭建帐蓬?”
“那么就是说,现在他们只是在稍作休整,待天一亮,他们就会离开?”
“估计是这样,除非他们觉得安全了,要不然,他们是不是真正的安营扎寨的。匈奴人是马背民族,在马背上也可以睡觉,吃喝拉撒都可以在马背上。这也是他们的可怕之处,因为随时都可以投入去战斗。”华雄想了想道:“看他们的行军方向,是想与我们拉近一些距离,估计他们要撤到认为安全的地方,才会安营下寨,才会真正的休整。”
“嗯,那我们就让他们一直都没有休息的机会,吊着他们,他们走到哪我们就追到哪。”太史慈看着并没有点起太多火把火堆的匈奴军阵,若有所思的道:“华雄将军,以你的猜测,他们一会就会再撤走?”
“错不了,天一亮肯定会走。”华雄道:“他们估计都怕了我们,不敢与我们正面对战,就想用他们所擅长的作战方式,大兵团的迂回,寻找他们可以攻击的目标。对了,记得要及时通知主公及朔方的守军,不排除他们会突然攻击他们及朔方。”
“没错,现在离朔方郡城并不是太远,骑兵一天便可以赶到。我们不能这么被动啊。”太史慈指着夜色下的匈奴骑兵道:“华雄将军,你看,匈奴骑兵的队形,已经有些散乱,前方,应该是于扶罗的主力骑军,左右则是一些老弱残兵。他们的这个骑兵大阵,左右居然拉开了十来里宽,而向前,就只有这三、四里的宽度。你说,我们可不可以突袭他们一阵?”
太史慈目光灼灼的道:“其实,这支匈奴大军,已经接近崩溃了,只要我们攻杀其一阵,他们肯定会大败,到时候,他们哪里还能聚在一起?个个都忙着逃命,这样一来,河套战局就基本可定了。溃逃的匈奴骑兵,我们只要作撒网式的抓捕就好,不用老吊着这一支骑军了。”
“哦?太史将军,你有什么的好建议?”华雄自然也不会担心害怕,他亦是一个好战之将,听太史慈说现在就攻袭匈奴骑兵大军,并且还是四、五十万的骑兵大军,华雄想想都觉得壮哉,如果能够战而胜之,那么也等于是打出了他们新汉军骑兵的威名了。
之前,文丑、颜良两将,已经打了一场漂亮仗,让华雄也羡慕不已。大家都是率着骑兵,不能让文丑、颜良独美了。
太史慈左右指了指道:“我们的骑军,加起来也并不多有十四、五万人马了吧?看上去比匈奴人的骑兵相差了三倍左右。可是,我们可以这样打,我们的骑兵,以军为单位,在他们准备行军的时候突然杀出,直接从他们左右两翼杀过过,我们不攻击他们的中军,只是攻杀他们的两翼,以我们新汉军骑兵的战力,必然可以直接杀透过去。我们杀透他们的军阵之后,不要回头,直接前出,到了远处再集结,如此,就逼着他们不得不感受到我们的压力。这也必可杀伤他们大量的军马,如果可以冲击他们大军散逃,那就更好了。”
“嗯,没错,好像可行。”华雄在脑里现出自己的新汉军攻袭匈奴大军大阵的景象,觉得在突然攻袭之下,匈奴骑兵又在被冷得发抖的情况之下,他们还能有多少战力?他估计,匈奴大军不马上四散乱逃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太史慈再说道:“不是好像,我觉得我们必胜,这样说吧,匈奴骑军以为他们四十多万大军在一起行动,我们是不敢攻袭他们的,在他们现在只要一根稻草就可以压跨他们的时候,我们骑军攻袭他们,必然会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如此,说不定不用我们主公率步军来到,他们就已经被我们所败了。看匈奴人的这支大军,应该就只有十多万是他们的真正精锐,余下的二、三十万人马,都只是充数的骑兵。只要把这二、三十万人马冲散。余下的十多万匈奴骑兵,我们就算是正面与他们交战,我们也必胜无疑。”
“行,华某早便想与他们大干一场了。我听你的,现在,咱位回去准备?”
“好,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我们还来得及。”
太史慈与华雄两人,再悄悄的退走,踏着已经积到了脚眼处的积雪,飞快的回到了自己的军阵当中。
新汉军的皮靴,哪怕是过膝高的积雪都不会弄进雪屑,里面的毛皮,把他们的脚都保护得暧和和的。也不会冻坏。新汉军准了这么久,现在下雪了,军士们才知道当初准备这些东西的好处。要不然,莫说去攻击匈奴骑军了,他们自己都受不了如此寒冷的天气。
为了保护战马,将士们的战马,也一要披着一层保暧的厚布,连马蹄都套上了一个马套,使得战马马蹄不容易受伤。当然,马蹄套也不是时常都用的,因为套着一个套子的马蹄,比较容易打滑。
一般都是扎营休息的时候,才会给战马套上马蹄套保暧。现在,为了减弱一点骑兵大军行近的声音,所以,都给战马四蹄套了上一个马蹄套。这样,在积雪之下行进,就不会弄出太大的动静。
太史慈与华雄,召来各军的军将,与他们商议过后,向他们下达了在天亮时分就向匈奴骑兵大军发起冲锋的命令。把一些要注意的事项都交待清楚,然后让他们分头准备。
这是以军为单位出击的,到时就是五、六路的大军。太史慈知道,一定可以给匈奴骑兵一个大大的惊喜。
新汉军的军纪非常好,大军准备的时候,没有人会弄出太大的声响,他们或下马活动一下手脚,或抓紧时间进食,或拿出草料喂马,把该准备好的工作都在短时间之内准备好。
黎明前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大地没有一点光亮。
太史慈率着一军骑兵,悄悄的摸近了匈奴骑兵四、五里之外,一路,也摸掉了不少匈骑兵的斥候。为了免得弄出太大的声响,军士们都是牵着马步行的,所以,就算是没有光,他们也一样可以慢慢的潜进。
这是平原,闭着眼都可以前行,不用担心会摔跟头。
远处,显得有点暗淡的匈奴军阵当中的火堆、火把为各路新汉军骑兵指引着方向,不用担心会摸错了方向。
这一晚,对于匈奴骑兵来说,还真的是折磨,他们连夜行军,冒雪转移,远离了飞燕关,他们又不能搭建帐蓬,还真的把他们冷得够呛。
不要说匈奴人懒惰,他们现在,倒还真的希望可以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大军扎营,然后躺进温暧的营帐去美美的睡一觉,当然,如果还有马奶酒及热呼呼,香喷喷的烤羊腿那就更好了。
但是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只能是在脑子里想想。
他们,自上而下,每一个匈奴人,此刻真的非常心慌,他们每一个人,都不知道自己日后的命运会如何。对于他们来说,如果还能够有选择的话,他们当初宁愿死,都不愿意听从于扶罗的号召,跟随他到这河套之地来。
他们现在,也都知道了他们的族人、妻儿,都全都落入新汉军之手。这些老兵及一些十二、三岁的小兵,他们望着朔方的方向,想念着他们的家人,想着他们的老伴,或母亲弟妹。
匈奴人是凶残,可是,在他们的心里,那一点骨肉之情还是有的,哪怕在他们危难的时候,会杀了妻儿煮食,但平时,也难免会想念一下与妻儿的美好时光。
一个年过六十的匈奴老兵,他的双腿都被冻僵了,他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一匹老马,倏倏的浑身发抖。在匈奴人当中,能够活得到六十岁以上的老者很少。而像这个老兵,看上去还老当益壮的样子就更少有了。
但人老了就老了,经过这一夜的行军与寒冷,他感到自己似快要不行了。他的胡子上,已经积满了白雪,与他花白的胡子浑成一体,两行鼻涕,从他的鼻孔内流出,他颤着手抹了抹,却始终都止不住。无奈,他只好从怀内掏出一块冷得如冰的肉块,颤颤的送到嘴边。
前方不远,有一堆火堆,可是,这老兵却来不及拿去把肉块烤热烤软了,他现在,觉得热量正飞快的从他身上流失,使得他浑身都觉冰冻。他想,或许自己吃一口东西就会暧和了。
不想,他好不容易才把肉块放进嘴里,用力一咬,卡嚓一声,居然蹦掉了他的两只老牙,他胡子上的白胡白雪,眨眼就被他嘴唇渗出来的牙血染红,看上去,似乎有点儿吓人。
在他不远的火堆旁,一个匈奴小孩亦倏倏的发着抖,他其实就是这个老兵的亲孙子,才不过是十二岁大,过了这个冬天才十三岁。在朔方,他们爷俩都被召集从军。
他这几天,被吓坏了,他们的匈奴人攻城,死伤一片片的,几乎上十万的匈奴人死亡,尸体堆积成山,他看着都害怕。如果这晚,还继续攻城的话,就轮到他与爷爷一起上阵了,他真的非常害怕。别说让他去杀汉人了,望着那高高的城墙,他都没有可以攀登得上去的勇气。
其实,如果从这两爷俩的角度来看,他们倒知道匈奴大军强攻了三天三夜都没法攻下飞燕关来,因为,匈奴大军的最精锐的军队,一直都没有参与有如送死般的攻城战。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于扶罗又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居然没有把他的精锐军士派去攻城。他总以为,哪怕是一般的匈奴军士,只是用人去堆,采用人海的战术,不停的攻击,总会有攻打下来的时候,可是,事实证明,这样是不行的。于扶罗还有十多万精锐大军,如果一开始用精锐大军去攻击飞燕关,那么,高顺能否守得住飞燕关都还要两说。
在这个匈奴小孩的幼小心灵里,因为见了如此惨烈的攻城战,而深深的埋下了一个心理阴影。
他害怕打仗,害怕杀人。
唯一还能给予安慰的,就是他的爷爷了。
他强压着内心的恐惧,伸手到火堆上烤了烤,然后从火堆旁边的泥土里提起一只水袋。这是他爷爷教他的,把牛皮水袋埋在火堆旁边的土下,不用多久,就可以喝到一壶热热的水了。
摸着软柔柔的水袋,他迫不及待的想喝上一口热水暧身,但是张开嘴,扭头望了望靠着那匹老马,背对着他的爷爷,他赶紧把暧水袋抱入怀里,似在害怕热量流失似的,颤颤的走过去。
他都不知道爷爷为什么怪怪的,一下马,就坐在战马旁,动都没动过,走几步就可以走到火堆了,就可以烤烤火取暧了。
“爷爷?你看孙儿给你弄来热水了,快喝一口暧暧身子。”这小兵拿着水袋,从他爷爷的肩头后递过去,送到他爷爷的面前。
可是,他晃了几晃,都没有看到爷爷接过他的水袋。
他的心里一惊,赶紧转到了爷爷的正面,却发现,他的爷爷已经没有了气息。花白的胡子上,丝丝点点的血渍,已经凝固了,让他看得触目惊心。
“爷爷……”
他惊呆了,什么都不顾的失声大哭,呜呜的叫着爷爷,他一边摇着喊着,可是他的爷爷已经不可能再回应他了。
这一晚,也并不只是这个老人被冻死,其实,不少匈奴骑兵,他们在战马上坐着坐着,突然一个倒栽葱摔下马去就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
当然,匈奴人在近几天,都已经见惯了死人,都麻木了。个别的士兵突然粹死,引不起太大的骚动的。死了就死了,死了一个,反可以多出一匹无人骑乘的战马,可以多一些食粮。
这个小子,他伏地大哭,叫喊着爷爷,却也没能引起太多匈奴人的注意,不会有一个人过来看看,或者安慰这小子一句,除了一个军将远远的斥喝一声,让那小子收声。
这一刻,这个小子是多么的无助,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才这么小,他爷爷那么老了,为何还要被召集来当兵。他不明白,匈奴大王为何要拼命的赶他们这些老的老、小的小的人去攻打汉人长城。他不明白,匈奴大王为何又突然要带着他们连夜里雪行军,然后在这里停下,然后……他爷爷死了。
没有人理会他,没有人怜悯他,他被斥喝得不敢再乱叫,他怕那个恶形恶状的将军,会一刀杀了他。唯一让他觉得可靠的,是他的爷爷,哪怕他的爷爷,已经死了,但是他钻入爷爷的怀抱,却依然觉得踏实、心安。
黎明的黑暗过后,就是光明。
天边,现出了一丝鱼肚色。
在大地渐渐的光亮。匈奴大军当中就响起了号角声,嘟嘟的号角声,喻示着他们马上就要出发行军了。
一些军士的斥喝声传来,赶着各们部族手下的骑兵上马,准备撤走。
对于匈奴骑军来说,他们没有必要专门给时间他们的军士准备,比如给时间他们吃食什么的。这些都没有必要,因为,他们一切都可以在马背上解决,该走的时候,马上就可以走。
这个小子,在他死去的爷爷怀中睡了一觉,虽然不是太久,但应该也是他最后一次能在爷爷的怀中睡觉了。
嘈杂声把他惊醒,小眼睛迷糊的张开,他首先发现的,就是他爷爷的那匹老马,居然被别人牵走了。
他第一次,第一次觉得愤怒,那匹老马,是他与爷爷的命根子,他对老马比他所骑的那匹小马有着更加深厚的感情。那匹老马,亦是他唯一可以用来怀念爷爷的东西了。
他急得一下子跳起来,气愤的拖着不太灵活的小腿,追上去喝道:“别动我爷爷的战马。那是我的。”
“去,你这小不丁。找死啊!”
小子欲去拉回战马,却被牵马的人骂了一句,并用力的推了他一把,直接把他哎呀的推倒在地。
“你、你敢抢我爷爷的战马?我跟你拼了。”
小子摸着身,发现自己的武器,一把小短刀不在自己的身上,而是摔在不远处了,他爬着过去,正欲把他的短刀从雪地上抓起。
忽然,他的眼角一跳,不禁抬起头向前望。
他向前望,就是等于向匈奴大军阵的向面望。
一望之下,他不禁整个人都呆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后面,正有一支,不,一队队的骑兵,向他们冲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