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那边月神还未从太上老君处讨药回来,这边翼双门便迎来了青丘访客。
自打小狐狸入师门后,狐王无一时不在懊悔。他自认对不住小孙儿,对不住小孙儿爹娘。不单随随便便为小孙儿选了位师父,选的还是仙界最不靠谱的师父。更要命的是自己请得仙帝亲封,日后便是想改投师门都不可以。
小狐狸的爹,青丘太子虽对小狐狸选的师父亦有几分不满,但他本便不指望生来便有缺陷的小狐狸,能有多大造化。只要小狐狸能喜乐安康的长大便已足以,是以只叹一声命中注定。
小狐狸的娘则夜夜忧心,生恐翼双门怠慢了她一直精细养着的小儿,日日怂恿着太子带她前去探望。她的心思无意间被狐王知晓,懊悔着的狐王当即命太子带着太子妃去边春山送拜师之礼,正好代他探望小孙儿。
代师招待的青绦硬着头皮将青丘一行带至小狐狸跟前,看着躺在卧榻上毫无生息的小狐狸,青丘太子妃心如刀绞。她扑上前去一边啼哭,一边絮叨。声音哀婉凄切,直叹她小儿苦命的同时,又影射翼双门虐待她的小儿。
青丘太子立于一旁一语不发,却亦是脸黑如墨。
而随行的小狐狸的二姐——珍郡主却无有顾及。她冷着脸要翼双门给个交代,为何她一向活泼可爱的小弟才入师门不久,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青绦自觉有愧,只得将小狐狸落入阴阳潭之事含糊告之。可她生性温厚,没几句便被口角伶俐的珍郡主逼出小狐狸落潭的真正缘由。
月神输来的那个便宜弟子,满仙界皆知。果然出身不详,亲友皆受其累。珍郡主咬着牙冷哼道:“小师妹,她在哪?”
见珍郡主一副气势汹汹找麻烦的样子,青绦连忙找补道:“小师妹年纪小,只是在与小师弟玩闹间不小心失了分寸,并非有意为之。”
珍郡主挑着眉梢冷冷道:“并非有意为之,我小弟便躺在榻上。倘若她有意为之,我们还能见着我小弟吗?”
青绦陪笑道:“师父因小师妹此次惹下的大祸,已对她作出严惩。罚小师妹闭于院中十年,为小师弟祈福抄经。”
“差点害死狐王孙,抄经十年抵得上什么。况且一不知来历的野丫头,也配为我小弟祈福?”珍郡主冷嗤道。
“我翼双门弟子,自比那些无有教养的小仙高贵万倍。”为小弟子厚颜求药的月神匆匆而回,正巧听到珍郡主最后一言。他本就心情不好,也向来护短。他的弟子他可以不待见,但轮不到无关者数落。
“让开。”月神气势万千的道,成功扼住了青丘太子妃的哭泣声,她带着几分怯意抽泣着离开床畔,退在青丘太子身侧。
珍郡主在月神的威压下,虽还撅着红唇,也不敢再逞口舌之俐。
青绦则对师父的崇拜又多了几分。
月神将一粒黑色药丸送入小狐狸的口中,又助小狐狸推行了片刻气脉,才坐上另一侧的圈椅。
青丘太子在位次比他爹还高的月神面前不敢造次,躬身问道:“不知我儿?”
“已无大碍,再休养些时日,便依旧能上蹿下跳。”月神敛气道。
青丘太子妃还泛着泪水的眼角露出喜色,她扯了扯一旁的太子。
青丘太子会意,施礼委婉道:“承蒙月神不弃,收阳儿为徒。只是当时拜师时无有准备,父王一直心中难安,特命黎舍来翼双门送上拜师之礼。”
不弃?月神暗嗤,这么个倒霉弟子他倒想弃,可他能弃吗?老狐狸送礼?怕是不放心自己这个师父,借机督促才是吧。只是他面色如常,淡淡道:“黎阳与本神有缘,用不着这些虚礼。但黎阳到底年幼还未开化,怕是要等他明白事理时,才能修炼我门功法。”若是能趁机能将小狐狸送走,便再好不过。
青丘太子点头道:“阳儿自小体弱,我们也未尽责督促他修炼。此番他受伤,却累及月神为他劳神奔波。不知月神可否先允我们将阳儿带回去调养,待他明白事理之时,我们再将他送回师门,劳月神教导。”
此言极合月神心意,他脸上总算带上了丝笑意,正要端着架子颔首表示应允之际,一软弱的声音插入道:“不。”小狐狸醒了。
青丘太子妃抹着泪坐上床畔,念道:“阳儿。你总算醒了,担心死娘了。身上感觉如何,还……”
“醒了便好。”青丘太子打断太子妃以免她过于失态。
“是,是。”青丘太子妃收泪笑道:“阳儿,我们待回便一起回青丘。”小狐狸之前的那声不,她并未在意,如今她只想赶紧接她小儿回去,她的小儿也定不愿呆在此地。
哪曾想小狐狸小眼神中透出执拗,简单直接的回答道:“不回。”他未将那黑心圆脸教训得哭爹喊娘,绝不离开此地。
这声清晰的不回让在场仙者皆是愣住。
青丘太子耐着性子道:“阳儿,你若喜欢师门,先回青丘休养好再来便是。你如今这样,可不是与你师父添麻烦。”
小狐狸很不给自己爹面子,连简单直接的回答也懒得奉上,只低头不语。
青丘太子有些尴尬。
“小弟,又不乖了,跟二姐回去。”珍郡主佯斥道。
“阳儿,我们回去啊,你祖父可想你了。”青丘太子妃哄道。
小狐狸一家轮番上阵,劝诱小狐狸回青丘休养。只是小狐狸将小身子尽力往床内躲去,咬死了再不吭气,只倔强的偶尔扭动下小脑袋。
在青丘之时,小狐狸便是要星星断没有与月亮的主。此刻他病在床榻之上说一不二,小狐狸一家更是毫无办法。
见小狐狸又打定主意赖下,月神很是恼火。他暗自思忖,之前小狐狸大有逃出翼双门的架势,如今突然改变想法,怕是因为小孩子气性上头,定要报仇之类的。他头疼道:“黎阳,你师姐此次伤你,为师已罚她十年禁闭。你既然醒了,便先让她来与你道个不是。青绦,带你小师妹来。”
不得不说,月神已将小狐狸的心思猜了个七八分。只是他还未猜透傲气的小狐狸要的是亲自教训,这样,他才有洗刷耻辱的满足感。
纤墨与小狐狸同院,青丘一行来院中探望小狐狸之时,她便已然知晓。坐在房内安安静静抄经的她,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小狐狸房内的动静。那隐约的啜泣声,扰得她内心更加愧疚不安。若非师父规定不得离开此院,她很想远远躲开。
待青绦请她前去见客,纤墨更想逃开。可她又怎敢违背师父的命令,只好极力缩着圆身子,垂首跟在大师姐身后进入小狐狸的内室,努力减少存在感。
只是她是害小师弟重伤的罪魁祸首,一进入室内,室内空气便冷凝了几分。所有的视线皆绕过青绦直射在她身上,让她想藏都藏不住。
青绦知晓小师妹的惶恐,手轻放在她肩上,柔声道:“小师妹,小师弟醒了,师父让你与他道个不是。”
珍郡主忍不住发出冷嗤声。
“小师弟,是我错了,我不该将你浸入潭中。”纤墨上前,低着头讷讷道。
“道不是?道不是有什么用。”珍郡主嘀咕着。
在场众仙耳力皆佳,青丘太子轻声阻止道:“珍儿!”
“孩童之间玩闹,有个磕碰本就再所难免。青丘若是如此袒护幼儿,也莫怪本神到仙帝跟前,请他另指名师。”月神肃色道,这倒霉弟子他从来便不是他想收的,闹得他翼双门鹤飞鹿鸣,领回去最好。
一阵暖意卷上纤墨心头,她低垂的黑眸闪亮。她一直以为师父从不喜欢自己,可未曾想师父会如此袒护自己。她哪里知道师父的确护短,可此时更兼找茬之意。
青丘太子躬身赔礼:“小女骄纵,我们回去会严加管教。”又对纤墨笑道:“阳儿这小师姐长得圆润可爱,是个有福之相。”
纤墨扭着衣角不知如何应对。
青丘太子态度谦和,月神也只是闷哼一声,无法再行找茬之事。只是他真心想将小狐狸送回青丘,于是肃色道:“黎阳,若是你此次留在师门,那便只能十年后才能再见亲友,以免乱了心性。”他不死心的放出威胁之语。
在场发出阵阵抽气声。
小狐狸毫不犹豫的点头。他报仇心切,哪管得月神说什么,再说,以后怎么做,还是他说了算。
“阳儿。”青丘太子妃泪光又起。
“好了,阳儿既然愿意留下,那便留下。”青丘太子不想无意间再惹恼月神。
月神拿软硬不吃的小狐狸也再无办法,只得头疼作罢。
青丘太子妃虽是不舍,可她最清楚自己小儿的脾性,无奈的放弃劝说,又开始殷殷叮嘱事项。
总算被忽视的纤墨自小便知自己为师父所捡、爹娘不详。可仙界树木花草化仙者,比比皆是,她并不觉得无有爹娘有何不好。如今见着护着小狐狸的一家,心底不由升起几分羡慕。
纤墨盼望小狐狸离开的心不比青丘一行及师父少,她十分纳闷,暗自揣测为何小狐狸不愿回到宠他上天的青丘去,她又哪能料到小狐狸执拗不愿离开师门的真正缘由却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