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
林寻刚往前一步,巫雀就捂着眼睛道:“别脱。”
林寻:“泡温泉脱衣服是我的权利。”
虽说一早就把眼睛遮住,但水面的涟漪层层向身边聚拢,在林寻下水的那一刹那,巫雀手控制不住地腾开一条缝隙。
雾气之后,是若隐若现的上半身。
“好,好看……”巫雀喃喃了两声,脸愈涨愈红,大声吼道:“你要再脱下去,就是败坏风俗,就是……”
话还没说完,就有一道声音接了上来:“就是什么?”
巫雀怔了下,好像不是万里云的声音。
松开手,像是获救一般叫道:“师父!”
千江月冷声道:“手捂好。”
“咦?!”
林寻才不管他们师徒俩之间的对话,美滋滋地享受水的温度。
千江月手一扬,所有的白气聚集,半晌后仿佛一团团云朵悬浮在半空中。感受到气流的波动,巫雀睁开眼,试着伸出手挥挥,发觉什么也看不清,就连手都被白雾掩去踪迹。
“要不要一起?”林寻对千江月发出邀请。
千江月无动于衷:“放地老鼠走,不怕他反水逃跑?”
巫雀不知道地老鼠的身份,千江月还见过几面,人如其名胆小如鼠,连出手灭掉的心情都没有。
“地老鼠半辈子就守着自己这些宝贝活着,”林寻闭上眼,唇角勾勒出笑容:“他的财富都堆放在这里,赶他他都不会走。”
林寻在**谷一连待了三日,第四天一大清早,就听外面一阵鬼喊鬼叫,地老鼠在地里钻着,快到门口的时候,直接被一根树杈从土里给拨了出来。
肥硕的脑袋一出土就惊慌失措地到处观望,硬是没看到一个人影。
一枚松果砸在脚前方,地老鼠抬头,边拍着胸喘气边道:“您能别吓我么?”
虽说是早上,可**谷一点光也没有,林寻的面容和身躯几乎完全遮掩在繁茂的枝叶后,只能从大致的轮廓猜测辨认。
“跑出去三天,外面的景色如何?”
“什么都瞒不过您,”地老鼠表情顷刻间就发生变化,鼻子和眼睛都快皱到一处去:“您是不知道我为了那些货差点连命都没了,瞧,这胳膊上伤口还没复原。”
林寻目光转寒:“你被发现了?”
地老鼠赶忙摆手:“地底下为防有人入侵,都设了机关,这种伎俩对付我还差了点,就是撤离的时候不小心被划伤了。”
“我只关心东西。”
地老鼠十分认真道:“货我偷不出来,周围时刻有人看着,要想抢到手就只能正面交锋。”不过很快又道:“但我可以将准确的位置告诉您。”
林寻不说话,地老鼠一时拿捏不住他的主意。试探着往下说道:“还有一件事,据我收集到的消息,朝廷原本是要藏到一处矿区,不曾想已经有人秘密埋伏在半道上,将东西劫走。”
“走露了风声?”林寻闷笑一声:“只有皇帝亲近的人才可能探知到他的口信……货现在在哪里?”
“灵鹤观,由观主祁长风亲自看着。”
祁长风在江湖曾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从前做事张狂,处处想与千江月争个高低,这几年人反而低调了下来,上次扬州召开的英雄宴他也是借口推脱掉了。
林寻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地老鼠喜出望外,从土里就往储存财物的几个房间游。
林寻从树上下来,推开一扇虚掩的房门,里面有人正端着杯茶坐在桌边。
“可还偷听的愉快?”
“门是因何打开你心里清楚。”
林寻想了下,似乎是方才用树枝挑出地老鼠时带出的风劲太大所致。
很自觉地坐在他对面:“要不要去会会这个灵鹤观观主?”
“随你。”
早饭后巫雀听说他们要走,就差没手舞足蹈。
林寻望着他的表情觉得挺好玩:“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巫雀露出嫌恶的表情:“这里的一草一木,乃至脚下的土壤都像是长着人脸,而且还会呼吸。”
“很久以前夜鬼来这里朝拜都会带着大量活人献祭,指不定真有亡灵在此漂浮。”
巫雀打了个冷颤,瞪了他一眼。
除了阴森古怪的氛围,有千江月和林寻在,基本就没遇到什么太大的危险,很多还没来得及发生就被掐灭在萌芽阶段。
三人刚一走出**谷,就被一只盘旋在上空的雪鹰吸引注意力。
巫雀揉揉眼睛,努力想透过灰蒙蒙的天空看清,“是二师兄的小雪。”
比起上次见面,这只雪鹰长大了一些,翅膀上的羽毛愈发坚硬。
它自己啄掉了腿上绑着的小竹筒,待筒子落到巫雀手里,很快消失在天际。
巫雀将里面的纸张捋顺:
——唐氏很快就会失宠,小心灵鹤观。
“失宠?”巫雀睁大眼睛,“她不是才封后么?”
“封后就已经足够,”林寻淡淡道:“想必你二师兄想好了揭穿的法子,皇后乃是鬼族的实情一旦被揭穿,民众对皇室难免会失去信心。”
巫雀别过头去,林寻能够看出他本能地不喜欢听这些权谋。
“走吧,去灵鹤观。”林寻悠悠道:“看看这个昔日说要成为第二个落灯观的地方是怎么一副模样。”
地老鼠来时,巫雀还闷着头在房间里揣摩阵术,什么都没听到,“我一直想问,怎么和灵鹤观扯上的关系?”
林寻取出一枚玉佩:“在帐篷里捡到的。”
巫雀看到上面鹤的图案,有些震惊,“你是说……”
林寻给他一个自己去领会的眼神,怂恿千江月在前方带路。
巫雀脑补了无数阴谋,骑在马上也没有停止思考,林寻被他问烦了,三两句解释其中的利害关系,巫雀听完后久久沉默。
策马到千江月旁边,林寻道:“地老鼠说地下都有机关,你准备怎么上去?”
和绝大数道观一样,灵鹤观建立在山中,从山道上就能看出环境十分幽美。
千江月在山下的茶棚停留了一下,借了纸和笔写了封拜帖让巫雀送到山上去。
看着薄薄一张,没有任何封皮的纸张,巫雀小声道:“是不是有些不太正式,何况拜帖都是提前一两日就会先送到的。”
“你是在教我礼节?”
巫雀赶忙举着纸道了声师父英明,便骑马先走一步。
“这样做必定会打草惊蛇。”
“区区一个灵鹤观,不值得太上心。”
林寻嘴角一勾:“那什么值得?”
林寻抬眸,撞进一泓幽深的目光中。
灵鹤观不但开了观门,还派出几个小道童做门迎。
巫雀先他们到,此刻正坐在会客厅中,林寻一进门,率先看到正中央主座上的人:年约五十岁,长相不错,还依稀有年轻时的一丝风采。
“千观主远道而来,可是件大喜事。”
他说话的声音偏柔,不像一般男人的中气十足,轻飘飘的随时都能散在空气中。
林寻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被冒犯的感觉,相反,仿佛真的十分高兴。
千江月:“途经此处,想借住一两日。”
“小事一桩。”灵鹤观观主立马吩咐人去准备房间。
他本来还想再聊上几句,可惜千江月完全不领情,三两句就将他的话题堵死,灵鹤观主不无遗憾地停下闲聊,带他们在观中转了一圈。
“我下午有打坐冥想的习惯,就不多陪你们了,”灵鹤观观主安排的十分周道:“我已经交代好观中的弟子,有事可以随时找他们。”
他一走,巫雀就抖了下身子:“有没有觉得他的态度特别奇怪?”
有种说不出的热情。
林寻:“指甲里的颜色略深,混有颜料,袖子上沾着墨,倒更像是一个画师。”
巫雀:“莫非是假的?”
林寻瞄了他一眼:“你觉得一个道观的观主有没有可能被轻易冒充?”
“好像是不太可能。”
林寻:“晚上去探一探就知道了。”
在**谷待了几日,陡然沐浴到月亮的光辉让人不太适应。
没有夜行衣,没有面具,巫雀:“我们是不是有些太招摇了?”
“关键在于出其不意。”林寻站在屋门前,‘咚咚咚’快速敲了三下,不等里面人开口,硬生生一掌将门拍开。
“……”巫雀僵硬地动了下脖子:“师父,就这么由着他去?”
千江月:“在山下时,灵鹤观就应该收到消息。”
巫雀:“那他们岂不是把不利于自己的证据都藏了起来?”
“一个道观能有多大点地方,掘地三尺总能找出来。”
巫雀扯了下嘴角。
合着同师父的处理方式相比,万里云算是温柔的。
屋子里有很重的墨香味,墙上地上到处都是画,灵鹤观观主衣衫凌乱地躺在地上,对他们的到来不为所动。
这么多画,画中主人公只有一个。
林寻用余光看着千江月,揣摩着他的想法。
任何一副画里,千江月都是赤身裸|体,各种不堪入目的姿势跃然纸上,灵鹤观观主目光痴迷地盯着千江月的侧颜:“果然真人更加好看。”
巫雀叫了声‘混账’,猛地一转罗盘,金色的光击中灵鹤观观主,当场断了半截手掌。
巫雀自己都震惊了,没想到会这么轻而易举。
变故出现在下一瞬间,半截手掌表面出现一层粘液,定睛一看,居然是无数只极其细小的蛊虫组成,观主伸出胳膊,手掌自动贴合而来,不到片刻的功夫便恢复到最初完好的形态。
“别白费力气了,没有人能杀的了我,”灵鹤观观主舔了下舌头:“南家的情报网天下第一,我早就知道你们会找到那个地方,玉佩也是特意留下的。”
林寻:“你勾结唐氏,不是为了争夺道观第一的位置?”
“第一?”灵鹤观观主阴森森笑道:“争那个有什么意思,看到了么……”
他痴迷地看着画作:“这些全都是用美人皮制造,可惜最完美的我还没有得到。”
巫雀忍不住有些反胃。
灵鹤观观主望着千江月,“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该是属于我的。”
说着活动了下脑袋,用胳膊直接将脖子扭了一圈,又掰了回来。
巫雀:“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总之已经不是人了。”
“拔刀啊,”灵鹤观观主对千江月道:“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在上面留住属于我的味道。”
千江月眼神寒的可怕,但在那之前,林寻却是笑吟吟地走上去,弯腰和他面对着面。
灵鹤观观主还没反应过来,头就被重重磕在地上。
“死不了是么,”林寻眯着眼道:“没关系。”
灵鹤观观主瞳孔猛地一缩,反手就要挣脱禁锢,林寻飞快甩出两个符,将他定在原地。
接下来的时间,巫雀就听到一阵不间断的咚咚声,在快速的残影当中,脑壳磕破愈合然后被砸得更狠。
“我是谁?”林寻笑着问道。
灵鹤观观主骂出一句脏话。
林寻指了下对面,“他是谁?”
“千……”
第一个字还没说完,又是一连串的脑袋撞地声。
“竟然没失忆,”林寻温柔道:“没事,多撞几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