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欢冷冷地觑了他一眼,皱眉道,“你说还是不说?”
萧赫轻轻叹了口气,他正要开口。
这时,外面突然又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褚章的声音传了进来,“王爷,您在里面吗?”
萧赫听到褚章的声音,顿时变了脸色,他抬起头看了慕长欢一眼。
慕长欢下巴微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萧赫只得转身朝窗边走去,问外面的褚章,“什么事?”
褚章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在慕长欢的耳中,“回王爷的话,萧溶溶被人带走了!”
“你说什么?”萧赫变了脸色,他突然掀开窗户,扶着窗棂,目光幽寒地看着地褚章,“到底怎么回事?”
褚章沉声道,“回王爷的话,属下奉您之命回府取画像,刚进王府,就得知,在半刻钟前有人冒充您和属下,进入暗室将萧溶溶带走了!侍卫见到属下之时还很意外……”
“定是萧溶溶的师傅!”萧赫抿紧了唇,眼中闪过一抹锐利,冷声道。
褚章没有接话。
“你先下去吧,”过了许久,他看向褚章吩咐道。
褚章领命离开。
萧赫转向慕长欢,“让萧溶溶逃走,是本王无能。”
慕长欢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径直朝床榻走去。
萧赫捏着袖中穆儿的画像,停顿了下,还是跟了上去,将画像放在她床边,道,“这是褚章答应要给允眉的谢礼,有劳你明日交给她。”说完,他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慕长欢在她走后,将身侧的画像拿起来看了一眼,只见画像上的人全是穆儿,有哭的,有笑的,每一张都憨态可掬,令人喜欢。
看着这些画像,她唇角勾起一丝的淡淡的笑。
一夜好梦。
次日,慕长欢刚醒来,就感觉到床边站着一个人,她下意识地将锦被往高提了提,不悦道,“你怎么在这里?”
萧赫眼里带着淡淡的血丝,一副熬了一整夜的模样,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沉声问,“黄角村的事,你昨晚为何不告诉本王?”
听到黄角村三个字,慕长欢脸上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她一把握住萧赫的手腕,问,“你可有派人去查那些孩子的下落?”
“都救下来了,”萧赫低下头,看了眼她握着自己手腕的纤长葇荑,再次重复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不告诉本王?”
“告诉你?你是我什么人?”慕长欢收回手,冷冷的反问。
萧赫听她这么说,眼底闪过一抹受伤,不过很快又消逝不见,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神色肃然,逐字道,“你想知道你是我什么人,是吗?”
慕长欢不语。
萧赫居高临下,不容躲避的看着她,逐字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你是我北静王府世子的生母,是我萧赫放在心上的女人,在你之前,我不曾对任何一个女人动情,在你之后,我也不会再对任何人动情。”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慕长欢烦躁地扶额,说完,她起身就要下床朝外走去。
萧赫没有阻止她,只是在她身后接着道,“你可以拒绝接受本王,但你不能阻止本王在你身边。”
“是吗?”慕长欢突然转过头,冷笑又心烦地朝他看去,“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
“你会吗?”萧赫向前两步,逼近了她。
慕长欢与她对视,两人的目光短兵相接,花火四射。
“不会,”突然,慕长欢说。她移开了目光,冷冷清清的又道,“你救了那些孩子,我很感激你。”
萧赫听她这么说,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刚才他还真怕她会对他出手。
“还有一件事,”萧赫沉默了片刻,又道,“沈瑜生的眼睛看不见了。”
“他看不见了?”慕长欢听到沈瑜生失明,一下变了脸色,转向萧赫道,“你怎么知道的,他现在怎么样?”
“还在春来医馆,沈夫人想接他回去,但是他并不想回去,也没有让春来医馆的大夫为他诊治。”
“哦,”慕长欢应了一声,心里虽然有些担心,但是却没说什么。
萧赫见她这般,心情又好了几分。
慕长欢懒得理他,穿上衣裳,直接朝外走去。
允眉见她出来,惊了一下,连忙上前问道,“姑娘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睡不着,”慕长欢冷淡地说了一声,接着又问,“早膳准备好了吗?”
“自然好了,奴婢这就去给您准备……北、北静王?”允眉说着话,正打算福身退下,结果眼前忽然晃过一个身影,她惊了一下,有些意外地叫道,跟着,又客气的问了句,“您要一起用早膳吗?”
萧赫听了允眉的话,却没有答应,他目光一抬,看向慕长欢,眼底是征询的意思。
“你随意就是,”慕长欢淡淡道,偌大一个叶宅,一顿早膳还是有的,
萧赫闻言,唇角微挑,看向允眉,轻轻点了点头。
允眉见状,福了下身,朝外退去。
不一会儿,她就带着彩屏进来了,两人分别端着一只托盘,托盘里是慕长欢平日里惯用的一些早膳。
萧赫看到有肉蓉粥时,怔了一下,一面帮她盛粥,一面问道,“你如今吃得荤了?”
慕长欢接过粥,冷冷地哼了一声。
萧赫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接下来,两人都很安静。
用完早膳,萧赫还没有走的意思,慕长欢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冷冰冰道,“你还想留下来用午膳不成?”
萧赫:“……”
“那我先回去了,”他有些尴尬地说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慕长欢没有阻拦,待他真的离开后,她回寝房取了穆儿的画像交给允眉道,“这是褚章给你的谢礼。”
“……哦,”允眉听了慕长欢的话,又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接过画像,停了片刻,又有些忐忑道,“姑娘不会怪奴婢自作主张罢?”
慕长欢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不会。”
“那就好,”允眉松了口气,躬身朝外退去。
慕长欢看着她离开,想了片刻,起身往药房走去。
她在药房一呆就是数个时辰,快到午后时,允眉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姑娘,奴婢可以进来吗?”
慕长欢抬起头,“进来罢。”
吱呀一声,药房的门被推开,允眉从外面走了进来。
“有事?”慕长欢看向她问道。
允眉福了下身,道,“回姑娘的话,沈夫人和沈老爷来了,他们想请姑娘去春来医馆帮沈少卿看看眼睛。”
我知道了,慕长欢将调制好的药膏撞进玉瓶,淡淡地说道。
允眉愣在原地,“那奴婢要怎么回沈夫人和沈老爷?”
“让沈瑜生自己来找,我自会帮他诊治。”慕长欢淡淡道。
允眉答应了一声,朝外退去。
外面前厅,沈夫人和沈老爷听完允眉的回禀,微微皱起了眉,“怎么会要我儿亲自来,他中了毒箭,这几个月都动不了啊!”
“我们姑娘就是这样说的,”允眉客气道。
沈夫人犹不死心,她巴巴地看着允眉,“姑娘,你也知道北静王妃和我儿的交情,你能不能劝劝她,让她亲自走一趟。”
“抱歉,”允眉直接决绝,说着,她又摆了个送客的姿势,“两位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婢送你们出去。”
沈夫人和沈老爷瞧出允眉的不假辞色,两个尴尬的对了个眼神,只能起身朝外走去。
出了叶宅,沈老爷拍了拍沈夫人的后背,道,“既然王妃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不如就先让瑜生将养着,等他身子好了再来找北静王妃看眼睛。”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沈夫人无奈道。
说着,两人上了马车。
车夫打了个千儿,隔着帘子问道,“老爷,夫人,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沈夫人撩开帘子道,“去春来医馆。”
“是,夫人!”车夫答应了一声,将车往南山巷子外赶去。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春来医馆外停下。
沈夫人和沈老爷下了车便往沈瑜生所在的院子走去,客房中,沈瑜生仍是趴在床边,身边坐着他的小厮牧离,在小心翼翼地帮他上药。
骤然听到推门声,沈瑜生下意识地将锦被往上拉了拉。
“少爷,是老爷和夫人。”牧离拿着金疮药,弓着身子提醒沈瑜生。
沈瑜生闷闷的嗯了一声,“我知道,听的出来。”
房中的沈夫人听到这句,眼泪一下子涌到了眼眶,她三步并两步地朝沈瑜生走来,在床边坐下,握着他的手,道,“瑜生,娘的好孩子,你别怕,你的眼睛一定会好起来的,娘跟你爹今日去了南山巷子,王妃说了,只要你亲自去找她,她就帮你治眼睛。”
“嗯,”沈瑜生淡淡地答应。
沈夫人将他的手握得又紧了几分,小声哽咽着。
沈瑜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索性就这么沉默着,直到很久后,沈夫人自己止了哭泣。
“爹,娘,有件事我想跟你们商量,”床榻上,沈瑜生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沈夫人和沈老爷说道。
沈老爷见沈夫人眼睛还是红的,难得开口道,“孩子,你说。”
“嗯,”沈瑜生点了点头,跟着,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现在这情况,也不会知道能不能好,我想,我与表妹的婚事还是算了吧,我原本就配不上她,如今瞎了一双眼,没了仕途,更是配不上她。”
“可北静王妃说了,能帮你治好的,”沈夫人不甘心地说道。
沈瑜生摇了摇头,“娘忘了吗?我自己也是懂医术的,我自己的眼睛如何,我知道。”
“娘也知道舅舅和舅母的为人,我们家现在不主动退婚,莫非那您是想让舅舅主动?”
想到自己那个阁老哥哥,沈夫人沉默下来。
沈瑜生接着道,“趁现在事情还没有传遍上京,我们早早地将婚事退了吧,不然再过一阵子,两家脸上都不好看。”
他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沈夫人只能答应下来,“娘知道了,这几日娘就去你舅舅家说这件事。”
“多谢娘!”沈瑜生如释重负地说了一句。
过了片刻,他又道,“我这里有牧离伺候着,娘和爹先回去吧。”
“娘想陪着你,”沈夫人握着沈瑜生的手不放。
沈瑜生皱了皱眉,“我想歇着。”
沈夫人终于察觉到儿子语气中的疲惫,她点了点头,道,“好好好,你歇着吧,娘这就跟你爹回去。”
“嗯,”沈瑜生答应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
沈夫人带着沈老爷轻手轻脚地朝外走去……
南山巷子,慕长欢这一忙就忙到了夜里,她沐浴过后,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春来医馆的沈瑜生,干脆披了衣裳,一个人趁着夜里翻出了叶宅。
春来医馆。
牧离原是替沈瑜生守夜的,但突然间,一股异香窜进他鼻中,下一刻,他便晕倒在了了床边。
床上的沈瑜生倒是没有中招,因为失明,他的听力和嗅觉敏锐了许多,因此早早察觉到不对,屏住了呼吸,朝着外面问道,“谁?”
慕长欢推开门走了进来。
沈瑜生听到来人的脚步声,立刻猜了出来,“王妃?”
慕长欢一步一步地走向他,在他身边坐下,“真瞎了?”她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
沈瑜生听到熟悉的声音,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微微笑了笑,道,“不然呢?”
慕长欢轻哼,“看你还笑的出来,倒是我担心太过了。”
“没有,”沈瑜生认真地摇了摇头,“你能来看我,我很感激。”
“嗯,”慕长欢应了一声,旋即又问,“眼睛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就这样吧,”沈瑜生道,“我想试试看我能不能习惯。”
“然后呢,瞎一辈子?”
“如果这样能清静下来,我想我是愿意的。”
慕长欢挑眉,“你那个表妹就这么可怕?”
“是,”沈瑜生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听你的,我先回去了,”说完,她起身打算离开。
沈瑜生有些舍不得她,当她的衣袖从他眼前划过时,他下意识地握住,道,“等一下。”
慕长欢回过头,挑眉问道,“还有事?”
“我想喝杯水。”沈瑜生机智道。
慕长欢扫了眼放得有些远的茶盏,正要走过去将东西端过来,结果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是谁?”沈瑜生侧耳问。
外面是一道温柔的女声,“我是小蝶,见沈少卿房中的灯还亮着,便给您送点热水过来。”
“哦,多谢,你放在外面罢,我等下让牧离去拿。”
“好,”小蝶答应了一声,接着,脚步声渐远。
慕长欢没有想太多,听到有热茶,她便朝外走去,将放在门外的茶水端了进来,倒在杯中后,看了眼茶的色泽,她突然皱起眉来。
“那个小蝶是什么人?”她攥着茶盏问道。
沈瑜生没想到慕长欢会问起小蝶,停了片刻,才道,“我与她也不熟悉,只知道她叫小蝶,是春来医馆的一个婢女。”
“真不认识?”慕长欢反问。
沈瑜生皱起眉来,“怎么了,她有什么问题吗?”
“茶里有毒,”慕长欢说着,将茶水往地上一道,下一刻滋滋的声音响了起来。
趴在床上的沈瑜生眉头皱的越发紧,后背一片僵硬,扯的伤口都疼了起来。
“稍后我会让人将她查清楚,”良久后,他才开口说道。
慕长欢没有言语,她帮他倒了一杯凉茶,递到他的手中,“喝吧。”
沈瑜生端起茶盏,轻轻地抿着。
喝完一杯,他又要求,“有劳王妃再帮我倒一杯。”
“哦。”慕长欢答应一声,又给他倒了一杯。
就这样,沈瑜生喝了好几杯茶,才肯放慕长欢走。
慕长欢离开春来医馆后,便直奔南山巷子。
她没想到,她会在叶宅又看见萧赫。
“回来了?”萧赫朝她看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倦色。
慕长欢往前走了几步,在桌边坐下,“王爷当叶宅是你爱北静王府的后院了?”
萧赫认真地看着她,道,“你说错了,叶宅不是北静王府的后院,北静王府,它是叶宅的后院。”
“……”慕长欢不想听他说这些无聊的话,径直朝寝房走去。
萧赫察觉到她的冷漠,深深地叹了口气,沉吟良久,他还是忍不住往寝房走去,从慕长欢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长欢,”一点烛火映照中,他低哑着嗓子,紧紧地抱着她,道,“你就原谅本王一次好不好?”
“放开我!”慕长欢羞恼的叫道。
萧赫却不肯放,他仍是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道,“只要你原谅本王,你让本王做什么,本王都愿意。”
“是吗?”慕长欢测过头,冷冷地看着她问道,“真的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
萧赫闷闷地嗯了一声。
慕长欢道,“你先放开我!”
萧赫沉吟片刻,还是放开了她。
但下一刻,慕长欢手里的银针却扎向了他的腰际。
萧赫被她扎中穴道,顿时整个人都动不了了,他微带错愕地看着她,“你骗本王?”
“那又如何?”慕长欢挑了挑眉,顿顿,她又道,“要我原谅你也可以,你只要将这天底下所有的医书都背会了,我就原谅你啊!”
“你说的是真的?”萧赫眸光发亮的看着她,沉声问道。
慕长欢哼了一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萧赫答应。
慕长欢抬手,在他胸前点了两下,下一刻,萧赫身子一松,他微微低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慕长欢,“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再会!”慕长欢微微挑了挑下巴,看着他说道。
萧赫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这边,慕长欢躺下后很快就睡了。
另一边,北静王府书房,萧赫吩咐跪下下面的褚章,道,“将这世上所有的医书都搬到书房来。”
褚章听主子这般吩咐,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不解道,“”王爷要那么多医书做什么?”
萧赫静静地看了褚章片刻,道,“本王好学,不可以吗?”
“可以,自然是可以的,属下这就去准备医书……”说着,他拔腿就朝外退去。
南山巷子,慕长欢一夜好梦,次日,她早早就醒来了。
用过早膳,允眉一面收拾桌子一面道,“姑娘今日准备做什么?”
慕长欢挑了挑眉,“写医书。”
允眉一脸的惊讶,“写医书?姑娘确定不是抄医书?”
慕长欢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很确定,是写,不是抄!”话落,她径直起身,朝书房走去。
允眉愣在当地。
片刻后,又觉得颇为自豪,她家主子不但年纪轻轻就医书超群,如今更是连写书都会。
自然,萧赫是不知道这些的,他已经被困在满是医书的书房中。
而乔国公府,乔清浅养了两日,精神终于好了些许,再加上慕长欢给开的药,已经可以下床走动。
乔景端担心她会再次想不开,不敢耽搁,索性就这样带她出了门。
马车里,乔清浅裹着厚厚的披风,唇色有些惨淡的问乔景端,“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看一些人,”乔景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
乔清浅闻言,心思一转,迫不及待地惊喜道,“大哥是想待我去看六公子?”
乔景端:“……”这要不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堂妹,他绝对会忍不住拧了她的脖子。
“不是,”片刻后,他冷声否认。
乔清浅闻言,脸上明显闪过一抹失望,她抿紧了唇,不再言语。
马车在一个时辰后才停下。
“走吧,到了,”乔景端看向乔清浅,提醒道。
乔清浅一副恹恹的样子,道,“大哥一个人去吧,我没兴致,就不去了。”
“下车!”乔景端对着慕长欢之外的人,可没那么多的耐心,他径直对着乔清浅冷声吩咐。
乔清浅心里到底还是害怕这个长兄的,她用力的咬了咬下唇,将身上的披风裹得更紧了几分,道,“哦。”
外面车凳已经摆好,两人踩着车凳直接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