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跟前的大红人,总领登基大典事务的军师——谢昘,在家中被人谋害,是何等的骇人听闻的事情。
赵谥重带着太子妃和几个亲信,亲自到谢府来看望。
在同行的人中,伍钺青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这人就是许典,他见到自己并不诧异,对她颇为客气陌生,是在暗示伍钺青,太子不知道她过去的身份。
她看懂了,也只是客气的还礼。
谢昘人砸在地上,昏迷不醒看似严重,实则休息两日就能醒,腰骨错位才要紧,这个要把骨头掰正,就需要跌打大夫里的行家里手,一个大夫可能做不来,御医把病情一五一十禀报给太子和太子妃。
他说:“殿下,谢军师喝了药两日后就能醒,就是这腰骨错位,有些麻烦,得找两位专治跌打的御医来。”腰骨错位弄不好,人可就瘫了。
“那就去把御医请来。”赵谥重表情凝重,他也稀才,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谁知出了这种奴大欺主的事,想到那个刁奴,他就有疑,莫不是老五派来的细作:“谢夫人,那刁奴是何来历。”
赵谥重看着坐在床边低眉顺目的妇人,看肚子是有五六个月身孕的样子,军师说他早有婚约,是祖母家的表妹,看来就是眼前这个姿色中等的女子了。
“回禀太子,小妇人不知暗卫的事儿,接我归府的时候才见过。”她回答得中规中矩,像个安于内宅,相夫教子的妇人,赵谥重听得很是满意,又觉得这个女子太过唯诺,若是能和太子妃一样,成为夫君的助力,出谋划策,那军师就如虎添翼了。
自己也从中得益,可他又转念一想,军师多智近妖,不得不防,妻子蠢钝一些也好,人无完人。
他思忖后,说:“夫人莫慌,孤定会让御医治好谢军师,夫人安心养胎,为谢军师传宗接代才是正事。”伍钺青闻言点点头,她十分乖顺,也很乏味,太子妃又宽慰了几句,她也佯装都认真记在心里的样子。
期间管嬷嬷领着银月端来茶点,太子看这丫头合眼缘,便多看了两眼,引来太子妃不满。
另一厢,许典不着痕迹的默默看着伍钺青,其实自她进到官洲,自己的人就守在谢府外了。
记得是太子退守官洲后,一个外号叫奔雷手的江湖人,带着胡椒的印信把伍钺青的消息带给了许典。
信上说谢昘劫持数位武林高手的至亲做威胁,逼着他们去掳人,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伍钺青只能跟着谢昘来官洲。
许典也得知道周役身受重伤,侥幸把命留住,但要他亲自来救人,实无可能,黎国和晋阳郡主封地忽生蝗灾,未免天灾酿成人祸,胡椒挂帅灭蝗,没法来救人。
至于伍钺青的姐姐——屠九娘子,她因为身份敏感,已经被五皇子幽禁,也是爱莫能助。
这么多人里,就剩下他了,胡椒建议许典虚以逶迤,投奔太子赵谥重,守在伍钺青身边,免得她孤立无援。
许典义不容辞,协双亲投奔太子。
太子大悦,赐了宅邸,良婢和家丁。
许他大理寺钦之位,日后加爵。
“殿下,微臣看谢军师病重,登基大典在即,臣毛遂自荐,替殿下分忧。”许典忽然上前自荐,这是极少有的。
赵谥重听后,展颜大悦道:“许爱卿,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孤这就下旨,命爱卿总领登基大典大小事务,只不过,这谢军师未醒,无人交接,辛苦许爱卿了。”
这事由许典来做,其实更妥帖,他家学渊博,三代为官。
许典谢恩后道:“为人臣子,自然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好好,好,得许爱卿和谢军师鼎力相助,孤必能平乱,造福百姓。”赵谥重踌躇满志,身边的亲信,见机行事纷纷上前来恭维。
得了太子口谕,许典就有了留在谢府的借口,他请小厮带自己去书房,整理一些名册和名录,小麻本就是书童,识文断字,公子平时处理事务的册子,都由他规整。
虽然心疼公子被人夺去功劳,但也是没法,太子殿下都下旨了。
小麻不情不愿带许典去书房。
许典醉翁之意不在酒,趁小麻整理册子的间隙,寻借口去茅厕,而伍钺青也让小玲红跟踪他。
避开耳目,绕过月洞门,许典想要往凌波苑走,没走几步就被眼前这个小姑娘拦了下来。
她冲自己比手划脚,然后给了许典一封信。
“青青约我在花园见。”许典展信速阅,随即小声问她,小玲红点点头,扯着他抄小路走,能避开府里的闲杂人等。
小玲红跳脱,活泛,在谢府呆了几天,把里外都摸透了,大致房舍布局,小到墙下有狗洞都知道。
花园假山里,有个能容两三个人的洞,小玲红摸进这个洞的时候,里面布满青苔和枯叶,感觉已经好久不曾有人踏进来过。
伍钺青就等在这个洞里,她没想到能见到许典,有他在送走肚子里这个孩子,就更顺利了,数一数还有五个月,糯糯就要临盆,周役的伤能养好么,现在自己都没有他的消息。
她焦虑的在洞里来回走动,小玲红带着许典道假山前,她指了指一颗繁茂的桔树,入口就在树的后面。许典走了过去,发现还别有洞天,便弯腰探了进去。
“青青。”他看到洞里的人,难抑激动,她还安然无事,真是万幸:“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伍钺青走了上去,也激动的抓住他,都说他乡遇故知,她如今是落难遇故知,又悲又喜,眼眶忍不住就红了。
她呜咽道:“许典,见到你我就安心了。”看到他,伍钺青就忍不住落泪。
他连忙揪着袖口,为她拭泪,青青往日多坚韧的一个女子,被挟持数月,周役重伤,肚子里的孩子成了贼人手里的把柄,孤立无援的走了一路。
许典想到都十分心疼,他剑眉深蹙,满眼的怜惜:“青青,别哭,放心我不是来了么,周役性命无忧,我定会让你们一家团聚的。”
他又说:“孩子还好么?”
伍钺青又哭又笑的点点头,她吸了吸鼻子,婆娑的望着人:“孩子还好,许典,我想拜托你,等这个孩子一出生,你就带着她走,少了她我才不受谢昘要挟。”
许典也正有此意,先把孩子安置妥帖,现在救人根本就不理智,有管嬷嬷在,谢昘也近不得她身,唯一的症结就是孩子。
“许典,你怎么来了官洲?”以他的心性,既然对两位储君都不满,直接就挂冠而去,怎么忽地转性,来投奔太子赵谥重?为荣华富贵,为权势?不可能的,那只有一个可能:“是不是长公主有交代?”
她真是聪明,许典心中忍不住夸赞,不过青青不知道的是——长公主确实有交代,是让许典留守京城,而伍钺青有难,他就选择来了官洲,这一生他也想为心爱的女人铤而走险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