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产一种小木,当地人叫糖梗,榨出来的汁可以熬糖,那边有很多熬糖作坊,不过做出来的糖和麦芽糖一样是棕红的,后来胡椒的亲戚和屠九携手,做出了黄白色,晶莹剔透的砂糖供达官贵人享用,这种糖煮东西清甜可口,她喜欢,屠九经常让岭南的商贾送到京城百花楼,周役给自己煮东西,都用的是砂糖,而不是蜜糖。
夫人要吃砂糖!?银霜和银月都暗自诧异,偷偷咋舌,这种糖只有京城贵胄吃得起啊。
她们普通人家,都吃麦芽糖和蜜糖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夫人出身不简单。
吃饱了饭,伍钺青自己在院子里逛了几圈消消食,等小玲红和管嬷嬷都吃饱了,银月告诉她厨房已经在烧水,过半个时辰,夫人就能沐浴。
“管嬷嬷。”伍钺青轻轻喊了她一声,又朝在正在廊下打扫的小玲红招招手,管嬷嬷带着孙女走到夫人面前福了福身,她看夫人今天气色很好,眼中笑意盈盈的,于是问:“夫人,请吩咐。”
伍钺青打着小扇,看着月朗星稀的天际,慨然道:“走,我们去看看谢昘怎么样了。”
“夫人,您是要去看公子?”今天太阳没从东边落下啊,夫人现在是喜怒无常了,管嬷嬷扯扯嘴角,询问的看向小玲红,小玲红努着嘴,懵懂的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夫人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看着祖孙二人挤眉弄眼,伍钺青爽朗一笑,拍了拍手说:“我当然要去看看他伤得有多重啊,不然多可惜。”她好不容易把人弄下去的,不去看一眼确定一下,他现在有多惨,都不甘心啊。
听夫人最后那两个字语调都上扬了,显然是幸灾乐祸,管嬷嬷苦着脸点点头,她不太赞同夫人的做法,这么激怒谢昘,真的好么。
伍钺青欢快的摇着小蒲扇,扶着肚子迈着小步子,走上了抄手游廊,管嬷嬷和小玲红紧跟其后,三个人大摇大摆的就往谢昘的寝院走。
守在院子里的死侍也跟去了一半,此时,谢昘的房里坐着一个大夫,正给他仔细检查清楚,确实只是皮外伤,没有动到筋骨。
大夫收起药箱,吩咐小厮这几天都不能碰水,要卧床休息,不能吃辛辣的食物,不要操劳,虽然骨头没有伤到,但是皮肉伤也怠慢不得。
小厮点头应是,恭送大夫出去,大夫前脚刚走,伍钺青后脚就到了,她春风得意的踏进了谢昘的卧室,老九看到她来,脸色一黑,正要上前拦住这个妖女,哪知道靠在软枕上的谢昘一下就发现了她。
“青青,你来看我了。”谢昘惊喜的坐起身,身子一动立刻就扯到了伤口,嘶嘶喊疼,还不忘委屈又可怜的望着进来的人,希望她能心疼子一二。
可惜他的想法注定得不到回应,听到他喊疼,只有老九急忙上前去阻止他坐起来,而伍钺青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痛苦的狰狞起那张漂亮脸蛋,别提心里多快意了。
怎么就没断个手脚什么的,要不下次再多放一颗珠子?
公子都这样了,那个女人还一脸看好戏的站着,老九怒目而视,眼睛都喷火了,他转回脸面向公子的时候,又把表情收拾妥帖,劝道:“公子,夫人是双身子,你身上有药,她近不得身。”
“哦哦,是了,是了,是我疏忽了,青青对不住。”谢昘渴望的看着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着眼垂着头,扶着他靠好的老九看他如此乖巧的模样都不忍心。
“你伤到哪儿了,我看到大夫出去了。”要看大夫,应该很严重才对,伍钺青想,或许也不严重,可能老九大惊小怪呢。
她打着扇子,身上出了细汗,五月后暑气重,晚上也不凉快,来了才知道谢昘这屋比自己那边更闷,也好,闷死活该啊。
管嬷嬷和小玲红搬了一张圆凳来给夫人坐,伍钺青心安理得的坐了下来,她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看来太子爷挺重用他,桌椅都是老檀木的,画屏应是名家所绘,她只觉得笔意潇洒,不拘一格,应该不是烂大街的东西。
还有屋子里燃的香,是西域进贡的乳香混合了牡丹花的味道,她转着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自己,谢昘急了,冷眼扫过老九,让他出去,一个外人在,青青都拘谨了,她都亲自过来看自己了,难道这个人连半点眼色都不会看。
被瞪眼驱离的老九心里冤枉,他顶着谢昘的视线,就是八风不动的站在床边,老九相信自己一旦离开了这里,这个妖女指不定怎么折腾公子。
他家公子被迷了心窍,人都跌落假山了,还眼巴巴的等着罪魁祸首来探病。
老九心里哼了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又有些心疼。
“小玲红,去厨房拿些解渴的酸梅汤过来,坐在这儿真闷。”伍钺青撑着下巴,她当然知道谢昘的眼睛一直粘着自己身上,故作毫不在意,一边打扇子,一边看着自己修剪得圆润的指甲盖:“管嬷嬷,你也坐,别站着。”
管嬷嬷抿着嘴摇摇头,她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谢昘抬手推了老九一下,可他手无缚鸡之力,老九是练家子的,这一下挠痒痒一样。
“老九,你出去。”他冷下脸命令。
老九垂着眼,硬声硬气的说:“属下不能从命。”
“滚!”他怒了。
“属下不能从命。”老九还是那句话。
伍钺青把扇子交给管嬷嬷,自己两手撑着脸颊,期待的等着小玲红端着酸梅汤回来,想到酸梅汤的味道,她就齿颊生津,扇子一起一落,带了热气的风,扑上她渐渐圆润的面颊,掉落的碎发,黏在额上。
真热……
身后的主仆二人还在僵持,伍钺青等得无聊了,忽然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扶上管嬷嬷伸来的手臂,慵懒的调子说道:“管嬷嬷,我们回去吧。”
听到她说要回去,左右为难的老九偷偷舒了口气,他提着的心还没落地,谢昘看人要走了,连忙从床上蹦了起来,今天崴伤的脚才踩上地面,因使不上力左右摇晃,整个人就要扑向床脚,吓得老九赶紧扶住他,伍钺青作势又走了两步,其实她走得很慢,矫揉造作的,只是谢昘心里着急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