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的女主人来了,都说这位谪仙公子,断了一掌仍韵胜琼枝,气似高峰凌青冥。
想他钟情之人,必是绝色。
亦或是才情双绝。
怎知道等了半日,那夫人自马上下来,也不过是柳眉圆目,中等姿色,不过看她中有胎,妇容有亏,也能母凭子贵。
“青青。”男子仰面,向她伸出了手。
萧昘,哦,现在是谢昘才对,府门的匾额上写得可是谢府两个大字,伍钺青站在车上,转眸看向退守在一旁的管嬷嬷和小玲红,她们低垂着头,不敢上前来扶。
“青青,怎么了,到家了啊。”谢昘对她无声的抗拒置若罔闻,他靠了过来,知道自己抱不动她,还是作势要抱:“我抱你罢。”
台阶上的婢女,满是艳羡,也有觉得这位夫人拿乔的,更有人觉得,夫人这是给那些自恃有几分美色,心存自荐枕席之念的婢女一个下马威
伍钺青不管外人怎么看,她扶着车沿,弯腰拍开他的手,其实她可以自己下去,就是要慢一点而已,谢昘想上去扶她,被一个冷眼剜挡了回去,最后还是小玲红低着头走过来扶住了夫人。
“谢谢。”伍钺青向小姑娘淡淡的说了一句,她站稳了身子,松开了小玲红的手,自己双身子挺沉的,对方就是个小姑娘,跟一个大人拿着麻杆当拐杖一样。
“管家,给她们祖孙二人一些银钱。”一旁的谢昘吩咐管家给赏,算是奖她机灵,管家应是,给了一小袋碎银给管嬷嬷,老婆子连忙道谢,她看这深宅大院的,婢女成群不缺人伺候,她们祖孙两个与夫人缘分今日就尽了。
谢昘也没有打算留她们。
“夫人,老身愿夫人母子平安。”管嬷嬷拉着孙女和伍钺青拜别,九爷把车上的东西当做赏赐送给了她们二人,都是路上买的粗物,公子在府里已经准备了更好的。
要和照顾了自己一个月有余的祖孙二人告别,伍钺青忍住了悲伤,不露神色的只是嗯了一声,任由府里的两个丫鬟过来搀扶自己。
伍钺青前呼后拥的进了谢府,穿过垂花门,觉得这里的格局和屠九别院差不多,比萧府更大。
“青青,这就是你住的正院,我特意让匠人布置成凌波苑的样子。”谢昘带她到了正院,邀功道。
苑门上写着——凌波苑三个字。
一进去伍钺青就觉得熟悉,不光是名字,所有的归置都和萧府的凌波苑一样。
他记得青青最喜欢的桂花,可惜不是金秋时节,不能闻到满园芬芳,一山一石一草一木,谢昘都检查过了,和记忆中的凌波苑别无二致。
伍钺青横起眉眼,她放开了婢女的手,愤然的转身,双眸里结了一层寒冰,又隐有怒火喷薄,她嘲弄的勾起嘴角道:“你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是一个蠢货,白白被欺骗了两年?”
“还是说,想告诉我,事到如今,我也不过是和当初一样,被你豢养在牢笼里。”真是太好笑了,他那脸邀功的神情,是讽刺她么:“你是想看我笑话?”
谢昘怔忡了少许,他并无嘲笑她的意思,也只是想青青住得舒服些,自己如此用心被曲解,他委屈道:“青青,你喜欢什么样的,那就换成什么样的。”
“我喜欢甜水弄那样的家,更喜欢家里的人,你能给我么!”
“你为什么非要提他,青青,你累了,银月,银霜,过来伺候夫人洗漱就寝。”谢昘寒声令下,一提到周役他就变得阴沉冷冽,表情像要吃人。
银月和银霜两姐妹是公子自挑选给夫人做贴身丫鬟的,二人听夫人说话怪异,莫名其妙的就冲公子发怒,她们眼观鼻,鼻观心,只能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银月和银霜欲要再扶着伍钺青,反而被她使力推开,她们不知道夫人力气如此大,被推得一个趔趄撞在了一起。
“别碰我!”她指着谢昘,一步一步逼近他,眼神全是杀意,两片唇翕合间,吐出一句剜心之言:“萧昘,不,谢公子,若知今生会遇到你,我宁为猪狗贱如蒲苇,都不愿为人。”
谢昘心沉了一拍,面色越来越黑,他垂着眼帘,一口银牙紧咬,隐忍着怒火,她每一个字自己都听到了,却每一个字都不愿意懂。
她这么恨自己么,恨到不惜这样毒咒自己,也不愿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
苑中一阵静谧,跟着进来的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夫人说翻脸就翻脸,恶言相向,哪里像夫妻,分明就是仇人。管家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看风头不对,立刻就让家丁和婢女全都退下,主人家的事儿,不由得这些当下人的来看热闹。
“青青,别说了。”他哀求的抬起眼,眼眶绯红,明明自己先认识青青的,他已经把手记交给了她,表明心迹了,可为什么还会这样,一定是她是被迷惑了,所以才这么狠:“银霜,银月,带夫人进去休息。”
“是。”因为刚才被推开,两个婢女还有些犹豫,伍钺青没让她们为难,直接转身推门进了正房,然后嘭得阖上门扉。
看这两婢女傻站着,都不知跟进去伺候,谢昘敛起剑眉,厉声道:“你们都是木头人?”他看向银霜和银月的眼神,和看两个死人一样,两姐妹战战兢兢的跟了进去。
苑中就只剩下谢昘一人,管家和九爷都不敢上前相劝,公子现在越来越阴沉,他们也不知道他为何官洲这么多名门闺秀不喜欢,非要占着一个已为人妇的女人。
就算当初有两年情谊,可现在她都已经要为其他男人生子了。
公子是打算连这个野种也认下来。
“老九,派人守着夫人,除了我的人,谁都不能靠近她。”谢昘知道这官洲城里,与青青有旧的人中,就有一个有本事把人带走的,那人就是——许典,这位京兆府法曹,以前还喜欢过青青,这个人如今身负盛名,太子对他颇为倚重。
太子力求正统,而这位许典,有清正廉明的美名在外。
当初太子举旗讨逆,还没有一呼百,自许典愿意辅佐太子,来响应讨逆大计的各路豪杰越来越多,他的到来让那些心存疑虑的都打消了顾虑,晋国大统属谁,太子也就不证自明了。
这点,萧昘也要忌惮几分。
“是,公子,那祖孙二人,就这么让她们离开了?”看夫人的样子,接下来肯定家无宁日,管嬷嬷照顾了夫人这么久,夫人从来没对她们发过怒:“夫人如今有身孕,让生人照顾恐有不妥,不如就让那祖孙两个继续照顾。”公子现在是太子身前的红人,怎能后院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