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役离开了床榻,一阵阴寒之气从后边窜起来,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他心底生出了荒诞妖邪的念头。
“好了,我马上热药,你们两个看着她,有什么就大喊一声,我就在廊子下。”毒医在伍钺青几个穴位上扎了几针,总算让她安静下来。
人还在发热,之前又用错了药,三番五次的折腾,今晚凶险是毫不意外的事了。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匆匆去走廊把汤药给热好,琴姐把姑娘的衣服扣好,出声提醒周役可以转身了。
“琴姐。”周役转过身,看向床榻的时,整个人都定住了,星目瞠圆,寒毛卓竖,他眨了几次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床榻上还有另一个人!不!应该是鬼!一个穿着红色喜服的男鬼,他面目模糊,一手覆在青青的面颊上,脸贴在她耳侧,似乎在低声诉说,姿态亲昵得让周役剑眉压得极低。
“周公子,你怎么了。”周役的眼神,让琴姐一阵毛骨悚然,她一靠近二姑娘那股阴风就一直往她背后吹,鸡皮疙瘩都起了一片。
“琴姐,让我来吧。”那登徒鬼的作态让周役又急又怒!他不能吓到琴姐,只能忍着杀人的冲动先把人拢在怀里再说。
红衣男鬼看到周役接替琴姐抱着人,浑身黑气像焰火涌动,他扑过来想要扯开周役,却被他身上的阳刚之气逼退。
周役发现这鬼接近不了自己,更加用力抱紧青青,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团在自己怀里才好。
看着周役防备的姿态,飘忽盯着无人处的眼神,琴姐如鲠在喉,事有蹊跷,肯定是有脏东西跟着二姑娘回来了!
要这么办!脏东西!
对,大米驱邪!用祭米!还有香炉灰。
琴姐想做就做,她跑出了屋子,去灶王爷哪儿借了香炉灰和祭米,再回到二姑娘的闺房,她手里捧着一大碗东西。
“周公子,捂住姑娘的口鼻。”她把手里的米灰往拔步床东南西北四角洒,一边撒一边大喊:“大显神威!污邪退散!”
“大显神威!污邪退散!”
“大显神威!污邪退散!”
米落尘扬,周役看到那红衣男鬼似乎极其惧怕祭米,撒一次男鬼就避让几步,看来真有驱邪的作用。
“琴姐,把米围着床榻撒一圈,快!”他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琴姐依言把祭米撒了床榻一周,那红衣鬼被逼到圈外,他还不肯离去,徘徊在屋子里。
“周公子,怎么办。”琴姐看不到脏东西,只能听周役吩咐做事,她觉得那股子阴风还在,看周公子的样子,那脏物应该不能靠近二姑娘了。
夜深人静,简洁精致的闺房里,可见的狼藉,地上铺满了灰色的尘,白色的米粒洒满床周,门窗具开屋内八风不动。
烛火隐隐发出诡异的绿光,周役抱着伍钺青,他像一只守着领地的猛虎,谁敢越雷池半步,他的獠牙便要饮血。
“琴姐,你别声张,天亮后坊门一开,你就去宝佛寺请一樽菩萨回来。”
“好!”对,去宝佛寺请菩萨,琴姐点点头,她转眼看向门外,天色还黑着,可更漏将阑,天明就快来了。
不怕,这脏东西得意不了许久!菩萨来了,看它还怎么作怪害人!
毒医端着药碗进来,鞋底踩到了硌脚的玩意,低头一看竟不知是谁撒了一地米。
“怎么回事。”他疑惑的看着周役,一旁的琴姐扯了扯他的衣袖,做了禁声的动作,接过他的药碗,隔着地上的米圈递给了床榻上的周役。
屋子里透着莫名的诡异。
小院灶房里火塘不熄,灶头上贴着一张写着——司命灶君,四个大字的彩画,画上一位美须公端坐在帷帐下,手握拂尘如意,周身围绕着团云祥瑞。
琴姐拉着毒医一路到了灶房,在灶神爷跟前拜了拜,毒医看着怪异的两人,二丈摸不着脑袋,伍钺青还病着呢!他们疯疯癫癫,神神鬼鬼的什么意思。
“屋子里有脏东西!周公子也看到了。”琴姐求得灶王爷保佑才开口。
“什么!”脏东西,周役看到了!毒医瞠目结舌:“所以你才把灶王爷的祭米洒了一地,”晋国有用祭米驱邪的习俗,他怎么忘了这一茬呢,琴姐就算乱来,自己兄弟也不会乱来。
真的是有脏东西在伍钺青的屋子里!哎呀,他之前夜观天象,伍钺青命格有变,会不会因为这个,招来了邪祟!
他得回去看着,真要是邪祟,毒医要去会会!
“灶王爷爷保佑,我这就去会会那妖物!”毒医诚心拜了拜灶王爷,两指摸了一把剩余的香炉灰,抹在自己的眼底下,这是乡间的野路子,这样就能看到脏东西了。
琴姐看他这么大胆,连忙拦住他去作死:“毒医,明天咱去请菩萨回来,这脏东西就走了,你这样激怒它恐怕不好罢。”菩萨好请小鬼难缠,这些东西寻常百姓都是请来菩萨神仙让它们害怕遁走,实在不行也是好吃好喝送走的。
毒医表示不要紧,他不是去激怒这脏东西的,只是去看一看那东西长成什么样。
眼底抹灰的毒医又回到了伍钺青的闺房里,他在一眼能看到底的屋子里找了一通,终于在周役身后看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
那脏东西看身形应该是个男子,他五官模糊得像在夜下照镜,只能窥看三四分眼眉,凭这三四分清晰,毒医也能感受到这男鬼狞髯张目的盯着周役。
“这脏东西,不会是个色鬼!!”毒医心中暗忖,伍钺青不会是成了京兆府唯一的女捕快后,让里面那些被斩首的采花贼色鬼给惦记上了?
周役眼神全都落在伍钺青身上,她服了药缓过去,除了身子还发烫,四肢不再抽搐,他抱着人轻轻摇晃,这是她最喜欢的方式,像个在摇篮里熟睡的孩儿。
“周役,我看看情况。”毒医跨过祭米围城的圈儿,在周役从被褥里捧出的手腕上号脉,嗯,问题不大了。
病有药医,中邪了要怎么做?他记得古书上的一段话,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些被斩首的魂魄,自有他们惧怕的人在。
“你小心别碰到她骨裂的地方,要是错位了,以后更麻烦。”毒医提醒把伍钺青团在身上的兄弟,余光偷瞄了一眼床尾站着的红衣,那色鬼正注意这圈里人的一举一动:“要不你合衣躺在她身边也是一样的,你这样她也难受。”
周役想了一会儿,也怕自己压着她的手,只好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到床褥里,自己跟着躺下,紧紧靠在伍钺青身侧守着,他注意到毒医眼底的一抹灰,无声的以眼神示意对方,毒医点点头,悄悄在周役手心里写下床尾二字。
撒了祭米后,周役就看不到那个男鬼了,他直觉它没有消失,原来是自己看不到了,这个脏东西还躲在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