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市三四天,抓了两个小偷小摸的,日子一眨眼就过去了。
周役初六休沐,他们相约要去宝佛寺上香。
也就是明日,二人就要第一次共游,琴姐怕他们两个真的就只是去上柱香便回来,私下告诉伍钺青,在去宝佛寺的路上有一棵歪脖子大柳树,柳树右边有条小岔道儿,往深走就看到一篇红玉兰花树,现在正是霓裳片片,束素亭亭的时候。
“赏花?”
“对,赏花,小年轻携手作伴赏花,你侬我侬最好了。”琴姐暗示的拍了拍伍钺青的手背,月下是不能的,花前可以有。
小年轻干柴烈火,只要不逾规越矩的,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伍钺青其实想去宝佛寺给爹娘和老太君上柱香,希望他们早日转生,不用在地府受苦。
而周役为父母在宝佛寺供奉了长明灯,还未到祭扫坟冢的时候,他想带着心上人到父母的长明灯前走一遭,希望爹娘在天之灵,保佑他们开花结果,开枝散叶。
初六这日,周役整肃衣冠,早早就来到了百花楼。
穿了五日捕快服的伍钺青换回了女装,青丝挽了垂鬟分髾髻,以丝绳扎燕尾,琴姐嫌丝绳太素了,想别小花簪,显得俏丽些。
伍钺青想到还要骑马,小花簪颠两下就颠落了,还要找回来,索性就不别了,以一段红纱裹发做缀就好。
她在铜镜前端看了一会儿,除了女气了些,自己也没能整出啥花样来,倒是伍钺青出门看到周役的时候,突觉得眼前一亮。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周役垂冠束发,身穿一领赭色菱纹缺胯衫,套翻领金紫锦半臂,下穿白裤皮靴。
整个人精神抖擞,英武不凡。
“我是不是穿得太素了。”看到他的衣着,伍钺青心里犯嘀咕,自己是不是穿得太普通了些:“我进去换一身。”
和周役站在一起,正好一荤一素,说云泥之别有些过,可任谁看了他俩,都会想到这上面去。
“很好看,不用换。”周役拉住了要回去的人,她穿这身联珠纹的窄袖短衣,红粉相间宽裤,不需缀金戴玉,就很好看了。
出水芙蓉,天然雕饰。
“真的不换?”她看着周役,这人拉着自己的手不放,笑似雨过天青,让人见之心清目明。
今天看他觉得格外的俊!
“不换,走罢。”
周役牵着人,怎么看她怎么喜欢,两人策马出坊,男俊女俏的羡煞旁人。
马蹄飞快,两刻钟功夫就到了宝佛寺前,远眺这佛寺博敞弘丽,近看一里之间,廊庑充溢。
比泯城的长秋寺还气派,真是山外有山。
“青青,到了。”周役指着宝佛寺的匾额,这里香客云集,谁都想来瞻仰晋国第一的玉佛金身。
“真的好气派啊。”
“是啊,很气派。”
两人拴好马,相携走进了寺院大门,这里香火冉冉不绝,寺内楼宇宝气珠光。
远道而来的善男信女虔诚的双手合十,朝拜大雄宝殿内的金身大佛。
周役和伍钺青给寺里捐了香火钱,小僧在册子上记录二人的名讳,两个名字挤在一个红色格子里,像姻缘簿里上用红绳将二人框在一起。
“阿弥陀佛。”
二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周役父母的长明灯请在地藏王菩萨殿,在抄手游廊左侧第二大的殿宇就是,殿里立着两丈高的菩萨像,宝相庄严慈悲众生。
殿内左右两侧立了两排架子,架子上是盛满灯油的高脚瓷盏,一根棉线挫成灯芯浸入油中,灯火摇曳照亮了地藏王菩萨殿的一角。
长明灯的灯架上糊了一张红纸,纸上写着被供奉人的名讳,周役的父母供奉在左侧木架上,由下往上数地四排靠中间,一盏形似并蒂莲的长明灯便是。
周役看盏中灯油过半,便与殿里的师傅讨了一碗灯油。
“青青,你与我一同给我爹娘添灯油吧。”周役捧着一碗灯油,站在灯火阑珊中,凝着她的星目璀璨似宝,流光溢彩。
她忽然懂了,他为何穿得如此庄重,他的父母封官拜爵,周役也是世家血脉,这个孤苦的男子,今日带她来祭拜父母。
只是,他为何不早说,这次来是想同她一起祭拜早亡的双亲。
伍钺青走过去,伸手捧上瓷碗,柔软的掌心覆上他的手背,柔声问道:“为什么,不和我说。也好让我换一身合适的衣裳来见二老。”
“青青,你穿什么都好,哪怕是粗布麻衣,也是我周役要明媒正娶的女子,他们想必也和我一样。”周役凝望着爹娘的长明灯,微风吹来摇曳灯火,像是爹娘在天之灵,也同意他所说所作。
他们要见的是未来儿媳,不是金钗绸裙的贵女。
“你看,我爹娘也这么觉得。”
伍钺青看灯架上两朵并蒂莲灯盏,火苗摇曳相触,像人在合掌称是,她抿嘴一笑,心想或许这就是天意。
两人捧着灯油,一点一点加到灯盏中,灯油漫到三分之二处才停下来。
“爹娘,儿现在很好,你们在天之灵可以放心了。”成家立业,周役立业已成,以前觉得是因缘无望,今日连人家姑娘都带来见二老了,爹娘,你们是不是也觉得青青是个好女子。
周役双手合十,阖眼默念:他今生已无别求,只求佛祖让自己心爱的女子今后日日顺遂,安康到老。
祭拜过父母,周役带着伍钺青去看了她曾提到的镀金宝塔,这九层浮屠有直插云霄之势,青琐绮疏,扶疏檐溜,每一层四面都有金身佛像守卫,阳光照射下来,金光一片直逼人眼。
虔诚的善男信女皆拜在塔下。
伍钺青走上去合十双手虔诚向宝塔诸佛祈愿:“愿善心之人都得福报。”
“青青,我带你去个地方。”出了宝佛寺,周役送她上马。
“去哪儿?我刚好也想带你去个地方。”这么巧?想到一块儿去了,伍钺青坐在马背上,低头与他对视,两人视线纠缠不舍分开片刻。
“到了你就知道了,是个好地方。”他买了个关子,留着让她惊喜。
伍钺青笑妍妍地伸手捏上周役的面颊,捏了两次都捏不住他面颊的肉来,这人面颊也与腰肉似的,紧绷绷地,捏不起来。
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