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管家口中得知萧昘所做作为的萧盛,神色凝重的从商行出来,他要立刻找这个弟弟谈一谈!
人刚要上马车,商行的掌柜匆匆走来拦住了他。
“东家,广慈庵小师傅送来一封信,说是表姑娘有急事找你。”掌柜拿出信交给了萧盛,是今早送来的,掌柜忙了一早上差点忘记转交给东家。
“青丫头?”他接过来拆开信,黄娟说青丫头没有和尹公子上京,是住到广慈庵去了。
萧盛一目数行,青丫头在信里写:有急事相商,今天让他务必去广慈庵一趟,今天,他犹豫了片刻,告诉车夫去广慈庵。
“掌柜,你还有话说?”看他欲言又止的,萧盛等了一会儿。
掌柜想了想,明日说也可以,毕竟贵三管的是三公子的产业,他帮着二公子看账,到底是外家人。
就是贵三私自带来了许多北路的客商,不少是以前二爷不婉拒过的商贾。
那些人背后的势力,不是他们能参合进去的;贵三还要把原来和萧家在北路合作几个商贾,都换成他自己带来的那些!
“不是急事,明日再说也行。”
“那好,我先走一步,待会儿你让商行里准备十石米,六匹细布,五石盐,送到广慈庵去。”妹妹宁愿和尼姑住一起都不回家!恐怕是记恨上了萧昘,坏人姻缘的谁喜欢!
萧昘那个臭小子!不但坏人姻缘!现在行事越来越出格,真是疯了!
小尼姑提着宽大的袍子,穿过一条长长的廊子,她抬脚跨进了香客留宿的院子,这儿静悄悄的,只有那对母女正在园中打扫,晚秋了,落叶满地,风一吹就哗啦啦的作响。
母女见小师傅进来,放下手里的扫帚,向小师傅行礼。
“小师傅好。“
“二位好。“小尼姑还礼后,跑到地字号厢房,举手拍了拍房门:“伍施主,外面有位男善人找你,说是你家表哥。“
“小师傅,那个姐姐在水井哪儿洗衣服呐。“女孩子提醒她。
小尼姑含笑点点头,又往水井哪儿小跑过去。
晴空万里,是个洗衣晒被的好天气,水井旁的竹架子上晒了不少被褥,啪啪啪,木槌打在湿润的衣服上,女子从碗里抓了一些皂角粉,她手冷得通红,因好久没有自己洗衣,都差点忘记要皂角粉和木槌,还是同院的母女借给了她。
真是处贫难,处富易,一双手养得都经不起水冻。
“伍施主,你真的在这儿。“小尼姑跑得有些喘,她歇了两三口气又道:“大殿有个男善人,说是你家表哥,特地来看看你。“
伍钺青看到来人,笑道:“我表哥有好几个,长得怎么样。“
小尼姑一想,那个男善人长得端正和气,还捐了一百两的香油钱,之前伍施主的未婚夫也捐了一百两香油钱,小尼姑觉得这家人真挺喜欢一百这个数的。
“长得高高大大的,脸很端正,说话很和气很老诚。“
那是萧盛了,若果是萧昘,这十三四岁的小尼姑,一定两眼放光了。
那还能这么平常的站在自己旁边。
伍钺青舒了一口气,舀了一勺水洗手,在裙子上擦了擦:“好,我先回去换身衣裳,在去大殿见表哥了。“
大殿里,管库的师傅找来了几个大力的师姐妹,她们这家小庵还是第一次有善主捐这么一大笔随缘。
她让师姐妹们,两个人一根扁担,把米和盐挑进库房里。
还有六匹布,也是要入账的,和主持师傅商量过后,才能分给庵堂里的师姐妹。
“阿弥陀佛,愿菩萨保佑施主事事顺遂。“
萧盛还礼:“师傅吉言。“
伍钺青到大殿的时候,正遇上两个师傅搬着六匹布往库房走,她和二人点头致意,才往大殿里面走。
“二表哥。“伍钺青看到了萧盛,他比上次来临县时,黑了一些,大概是在商行之间奔波晒的。
“青丫头。“萧盛和管库师傅别过,转过身朝她走来:“咱到哪儿说话。“
“我问问管库师傅。“伍钺青目光越过萧盛,看向正在记账的管库师傅。
那师傅抬头表示大殿侧边的放生池,哪里儿有个亭子,二人可以到哪儿去聊一些私人的话。
这个时候庵堂里的尼师们都在诵经,男善人到放生池哪儿,不会造成不便。
两人离开大殿,进了放生池的院子,并肩走上亭子,亭子里有木桌和木墩子做得椅子。
萧盛坐了下来,察言观色一阵后才问她:“青丫头,尹公子与我说过,要带你上京的,是不是······“
是不是因为萧昘,尹公子有所顾忌,所以才离开了。
伍钺青坐到了萧盛对面,笑道:“不是,他想带我上京,只是我想在庵堂静修一段,他在京城等我。“
“那就好,我看他人真不错,是个良缘。“萧盛放下心来,又问道:“这里的伙食,你吃的惯么,尹公子说过,你要一直进补,马虎不得。“
他问过黄娟,那丫头说了,尹公子一日三餐都和大夫一起给青丫头炖药膳,细心得很从不马虎。
黄娟还说自己长这么大,没见过那个男人对心上人这么窝心的。
真是一段良缘。
“他让大夫留了药给我,表哥你看,我不是气色还可以么。“
萧盛仔细看了看青丫头的面色,确实红润可见,她素来不施粉黛,面颊上有些像鹌鹑蛋的点,依稀可见。
“表哥,我找你来,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伍钺青神色忽然凝重,认真的望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对方见她如此神态,也敛起了轻松的姿态,坐得端端正正的,等着她继续刚才的话。
“表哥,你恨苏灵么。“她问。
萧盛一顿,面色有些紧绷:“恨,这人忘恩负义!害死了我爹娘和奶奶,害得你心脉亏损!“还有萧昘的右手掌!
可他不想在青丫头面前提到弟弟,两人之间因尹公子,可能闹了些不愉快。
苏灵这个女子,怎能狼心狗肺到这个程度,半点良心都没有。
“表哥,你先看完这本册子,我再告诉你。“伍钺青让苏灵走,并不是因为她觉得,苏灵勾结土匪抢劫萧家就对,是对是错应当由苦主去官府状告,自有国法来断个黑白。
但那个让苏灵一步一步堕落到这个地步的人,也要为萧家的冤魂负责!
册子?
蓝色封皮的《精算十书》,里面写了什么,萧盛满心疑虑的翻开了册子,细细读起来,越往后读他面色越差,看到大半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怒火中烧,翻书的手因紧绷微微发颤。
他啪的一声,怒合上册子,紧咬牙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萧盛本以为苏灵是财迷心窍,可萧家在吃穿用度上,从未短过大伯娘家的亲戚,他本来还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苏灵那些些刻意讨巧,一开始就别有用心。
原来,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不是苏灵!是他的弟弟!
他的亲弟弟一一萧昘!
难怪苏灵一个姑娘会砍下萧昘的手掌!她本来就是爱慕着这个表哥的,由爱生恨,才下了狠手。
“他一直是这个样子?”为什么?!萧盛不解,他们家也没有出过大奸大恶之徒,上几辈的人都是普通老百姓。
弟弟哪来的邪性,谁教他的这些歪门旁道!
伍钺青想说一句:不过是血脉相承而已,看萧盛的面色,她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把老太君和周役说的陈年往事简略的告诉了萧盛听。
听完这些话,萧盛心口一梗,翻个白眼直接晕了过去,伍钺青惊呼出来,去扶着他倒下的身躯。
“青青!大哥怎么了!“男子惊讶的声音,自院门处传来,伍钺青无暇去看来人,她扶着萧盛躺到地上去。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道阴影打在伍钺青眼前:“青青。“
萧昘提着食盒来找青青,一进来就看到青青扶着大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朝着二人叫了一句,青青也没有回应自己,背对着他把大哥放躺到地上。
“青青。“他走到凉亭里,又唤了她一声。
而青青还是冷冰冰的,好像他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萧昘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人,心中酸涩难抑,但,大哥两眼一闭面色发青的倒在地上,他放下食盒,用左手摸上来萧盛的脉搏。
“青青,大哥是气血攻心之症。“怎么会?萧盛抬头,仰望着伍钺青,那双深褐的眸子,冷若冰霜里隐隐透着一股恨意。
她恨自己!为什么!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恨你?!“伍钺青洞悉了男子的想法。
面对这个人的脸,伍钺青浑身每一寸骨头都在疼,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她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认不认得那本册子?“
顺着伍钺青所指,萧昘看到了木桌子上那本册子,他认得那本东西,霎那间,心坠如砣沉入万丈深渊。
他缓缓站了起来,颤声说道:“你听我说······“
“我没空听你狡辩!萧盛还躺在地上!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伍钺青啪的甩了眼前这个男人一巴掌,她这一巴掌几乎用去了全身的力气!
“青青!“萧昘震惊的看着这个嘶声力竭的女子。
对方浑身上下迸发的怒气恨意,像烈火将他灼得生疼。
“滚!“好疼!每一寸骨头像被碾碎一样,这是她轻信他人的惩罚,这是她蠢钝如猪的惩罚!
伍钺青狠狠的瞪了这个道貌岸然的男子一眼,大步冲出了凉亭,到大殿去求救。
她三步一个踉跄,好几次险些扑倒在地。
能跑到大殿,她身上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面色苍白如鬼。
吓得大殿里的师傅们惊做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