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到别墅住了几天,每天都觉得自己像一天浑浑噩噩的鱼,满身湿漉漉地,不知所措地游动,眼睛一转不转的看着某处,也记不起来这一天都做了什么,看了什么。
季霆渊时不时会在中午回来陪她吃一顿饭,见她这样,心底有些嫉妒季远之在文笙心里的分量,却又忍不住买了小玩意儿想让她开心。
看着季霆渊给她带回来的几盒首饰,一只鹦鹉还有一只仓鼠,文笙心里更加难受。
她根本就无心打扮,看着首饰,就像人吃饱了再闻见饭菜香直倒胃口一般反胃。
而鹦鹉时不时在笼子里的扑腾,仓鼠吃饱了以后双脚飞速扒笼子的饭后运动,都让她深深想到被合法监禁的自己。
从什么时候起,她感觉渐渐在失去自己。
在某个季霆渊迟迟未曾归来的午间,她听见门口有人敲门。
打开一看,是文家二老。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文笙尽量打起精神做出轻松的样子。
“笙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几天不见,你又消瘦了些啊?还有你这一脸倦容,你几天没有睡觉了?”文母是最了解她的,她的饭量总是任性的和心情划勾。
文父在一边有些懊恼地发火:“这就是季霆渊向我们做出的承诺?”
就在这时候,季霆渊的车停在门口。
他进来时就看见文父对他怒目而视,文母一脸幽怨,而文笙静静坐在他们边上,看也不看他。
“季霆渊,这就是你答应的照顾笙儿?”
“霆渊哪,你要是实在忙不过来,让笙儿跟我们住几天吧,她在这里哪过的有家里好?”
文母拦着文父,迂回委婉着想要打动他。
季霆渊终究也是觉得对二老有愧。当时在法院门口的承诺是真,现在文笙变成这样跟他有关也是真。自从认真考量了两个人的未来,他听取了顾斯屹的建议,收敛了在二老面前的玩世不恭。
只好吩咐下人端茶,请两人坐着,没做什么辩解。
但在让文笙回家这件事情上,他始终不肯做出让步。
二老气的血压噌噌噌上窜,文笙实在不想父母因为这些事影响身体,只好假意配合着季霆渊把人送走。
季霆渊看她转身就坐会沙发,端起刚刚仆人顺手给她泡的一杯浓茶。
他也发觉文笙这几天都不曾好好睡觉,大概也跟这些浓茶有关。刚刚二老的责怪让他心里充满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何曾不想关心她,但他又怕自己做错,他好像总是能毁掉两个人难得的相处时光。
就这么放着放着,好像也不是处理问题的正确方法。
他叹了口气,坐到文笙边上。
“笙儿,今晚我留这?”
他不动声色地把茶抢了,柔声念叨她:“少喝点浓茶,你晚上才能睡好。”
文笙空洞洞的眼神望着他。
季霆渊叹了口气,把人抱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也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效果,但依稀记得母亲会在他不舒服的时候,这么照顾他。
也不知道是文笙几天没睡好终于撑不住了,还是季霆渊难得的温柔让她放松了警惕,她竟然真的有了种半睡半醒的感觉,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
文笙的脑袋耷拉在季霆渊胸口,从他的角度看人已经闭了眼,他第一次感觉这是文笙真正意义上的挂在他身上,这么信任他的样子。他轻手轻脚把文笙抱到房间里,将她在臂弯里圈出小小一个空间。
过了一会儿,便也陪她入了梦。
大概到了半夜,季霆渊被凌厉刺耳的女人尖叫声愣生生从梦里惊醒。
文笙坐在他边上,一脸惊恐,满头大汗。
“笙儿,你梦见什么了?嗯?”
“季远之,我梦见你死了。我梦见我们在一起那么甜蜜的几年,然后你突然就出车祸了。怎么会这样?季远之,我好难过。”文笙脸上摸上去黏糊糊的,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季霆渊对于文笙认错他这件事有些恼火,压抑着摇了摇她的身体,想让她清醒过来。
文笙渐渐聚焦起目光,她换了副表情瞪他:“你怎么在我床上?”
刚刚把他当成季远之的时候,她的神情是那么温柔,叫人忍不住沉沦。现在清醒过来,怎么对他就是另一幅脸孔?
“我怎么不能在这?这是我的别墅,我想在哪就在哪。”
“行,那你睡这,我去客房。”
他把人拦下。
“笙儿,给我生个孩子,还记得么?”
文笙想象自己身处荆棘丛里,现在只不过是千万根荆棘从四面八方在刺破她的皮肤,沾染她的血液,吞噬她的骨肉。她一动不动毫无情趣的样子,反而让他更加烦闷。
他气文笙看不见他的好,气文笙直到现在还把季远之放在心里,更气自己不像季远之那样有一开始就陪在她身边的机会。
“笙儿,要是我们有个孩子多好,你想想,想想他在这屋子里蹦蹦跳跳的样子,想想他瞪大了眼睛问东问西的样子……”
文笙渐渐听不到季霆渊的絮叨,她睁着眼,只觉得面前真的出现了一个孩子,长着一张和季霆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却有着撒旦的犄角,阎王的铁链和乌鸦般黑色的翅膀。
她永远都不想和他有个孩子。
可他这句话却像一盆冷水彻底浇醒了她。
她并没有拥有季远之,也不愿意连累父母和颜家,如果苟生于季霆渊的身边,她没有能力达到和他相互折磨的地步。她只会成为他野心勃勃里的一枚棋子,一台生育机器。
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一切或许都不复存在了。
季霆渊起床准备洗漱。
她忍痛站起,拖着步子走到窗边。
她喊他:“季霆渊。”
“嗯?”男人正在浴室里准备刮胡子。
“我恨你。”
然后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