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把手伸到半空，想安慰一下情绪低落的敖飞，但看了看彼此虚无的意识形态，无奈苦笑一下，还是又把手放了下来。
想了想，他开口道：“也许那位前辈在你昏迷的时候，已经恢复伤势，安然离去。天下虽大，只要人尚在世，就总有相见之日，你也不要太过伤心。”
他的安慰貌似并没有起到作用，敖飞的情绪依然低落，“不可能的，如果伤势还能恢复，他就不会不告而别，这么做，分明就是怕仇家上门，连累到我。还有他最后的话，怎么想也都是临终遗言。我肉身尚在的时候，还曾试图打听他的消息，但却一无所获。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早就断了这种念想。只是今天突然说起，心里还是有些感触罢了。”
难得看到蛟灵如此正经的模样，许言真的还有些不习惯，但总不能就这么丢下对方不管，他继续道：“如果那位前辈真的已经去世，那就找到昆仑仙境，寻到那个文士，帮他报仇，以慰他在天之灵，也算是报答了他的相助之恩。”
敖飞突然抬起头，许言还以为是自己的安慰起效了，结果对方却面色古怪，犹豫着说：“许小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不是安慰别人的料？如果没有，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以后还是不要随意安慰人了。有你这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吗？你看我现在这个模样，失去肉身，仅剩灵体，如果离开你，连能不能生存下去都是个问题，我还谈什么修炼，谈什么报仇啊？！”
许言的面色难得一红，安慰不成，反而成了伤口上撒盐，他歉然地看了对方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敖飞也了解他的性格，也没有计较，继续自顾自道：“自从我敖飞诞生灵智，明白事理以来，向来信奉的就是恩怨两清的原则。这么多年一路走来，我敖飞扪心自问，哪怕是对害我失去肉身的顾家人，也没有亏欠过他们丝毫。偏偏老天爷就是要和我开玩笑，让我欠下如此大的恩情，却连报答的机会都不给我。这种感觉，许小子你能明白吗？”
许言点点头，“我理解你的感受。”
他这并不是敷衍敖飞，其实说起来，他在这方面的想法，倒是和敖飞颇为相似，也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就拿对刘秉和的态度来说，虽然明知道老人对自己有所图谋，但三枚古币的相赠之恩，五木道长的引见之情，他却永不会忘。因此在听到老人有难，他才会毫不犹豫出手相助。
听他这么说，敖飞的心情一下好了很多，“哈哈，好了，好了，我已经没事了，你也不要再盯着本大爷看了。天天积极乐观，偶尔还是要伤感一下，一阴一阳，才是长久之道嘛。”
突然的反差，让许言还没有反应过来，顿了顿，它又接着道：“对了，本大爷难得伤感一次，你小子以后可不能拿这件事来笑话我。否则，本大爷可是要跟你翻脸的。”果然，这才是正常画风。
许言懒得搭理它，刚才灵光一闪，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不过被敖飞打断，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既然现在对方已经恢复不正常的正常状态，他说：“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自己琢磨出了一条靠香火修炼的道路。如果我现在让你离开，你还有把握，恢复往日的修为吗？”
“什么意思？你要放本大爷离开？！”敖飞震惊地看向许言。
“当初将你收入识海，本来就不是我的本意，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之前因为实力不够，无法控制卦气，我也就没有提起这件事。现在既然我已经有那个能力，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好像并没什么理由，还能够强行将你困在此处。”许言回道。
敖飞此刻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怪物，“许小子，你知不知道，一旦放我离去，你想再找到一个像我这般实力高强，见多识广的灵宠，那简直会比登天还难。况且，本大爷还那么活泼机灵，机敏卓绝。”
许言白了它一眼，“你除了话痨之外，我并不觉得你和刚才所说的特点有丝毫沾边。既然你实力高强，那在我识海中住了这么久，为什么每次我一遇到危险，你就一言不发，躲在旁边当个吃瓜群众？”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对于敖飞，许言内心深处其实是存着很大的感激。且不说关于各种修炼界知识的讲解，单是对方在处理顾家这件事情上，就让他对敖飞心存敬意。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说起来简单，真要做起来，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魄力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为对方考虑，愿意放它离去。
被许言这么嘲讽，敖飞竟然也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哈哈哈，许小子，看不出来，你现在竟然还学会吐槽了。这才对嘛，整天苦着个脸，像个小老头似的有什么意思。现在这样，才能吸引更多女孩的注意嘛。看来你不得不承认，不知不觉中，本大爷对你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许言的表情一僵，心底刚刚升起的那丝感激和敬佩，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少东拉西扯，我在问你正事，到底愿不愿意离去？”
敖飞的笑声猛地收住，神色一黯。
这表情似乎有些不对，许言原本以为它不说欢天喜地，至少也该是喜形于色，现在却是欲言又止。心中一动，许言难得开了个玩笑，“怎么，莫非还舍不得我不成？”
敖飞叹了口气，仍然没有说话。
肯定是有问题了，许言有些没底，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能让敖飞大爷如此唉声叹气，“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是在担心香火供奉，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或许可以去求一求五木道人，让你入住他们青城一脉，去享受香客的供奉。”
敖飞终于吭声，看得出来，它内心有些激动，声音都有点颤抖，“许小子，我没想到，我这么没谱，你竟然还愿意如此帮我。”
许言笑了笑，“我从小到大，朋友不多，你敖飞算是一个。既然是朋友之间，相互帮忙，本就是应有之义。你再如此客套，可就有些生分了。除非，你敖飞大爷，不愿意把我当成朋友。”
诚如敖飞所言，许言这段时间以来，变化的确不小。换做以往，这么一大段插科打诨，有理有据的话，绝对不可能从他嘴里听到。但这到底是该感谢敖飞的影响，还是其他因素，暂时就不得而知了。
“哈哈，好好好，朋友好，我敖飞没心没肺过了这么多年，终于也有人愿意拿我当朋友了。”虽然是在大笑，但敖飞的语气却颇为凄凉。
狠狠喘了几口粗气，许言都怕它笑背过气去。它却摆摆手，终于停下来，说：“许小子，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很开心。但是，香火修炼之道，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难道还另有隐情？”许言一脸茫然，哪怕接触修炼已经有一段时间，但和敖飞这种老油条比起来，他依然还是个修士小白。
敖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接触过的修士也有一些，可曾听说过，有谁是在凭借香火之气修炼？”
许言一愣，认真回想一遍，关于香火之气，好像除了敖飞说起过一次，他之后就连听都没有听过。
敖飞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答案，接着道：“香火修炼，以信仰之力得道。较之于普通修士吸收天地元气，或是卦师同化天机之气，这条道路要简单很多，甚至可以称为一条得道的捷径。”
“捷径？那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还没有人以此修炼？”许言不解道。
敖飞叹了口气，“天道无情，修炼本就是逆天行事，少灾少祸尚且求之不得，又岂能有真正的捷径可走。香火之气所谓的捷径，不过是代价有所不同罢了。对我这种已经失去肉身的灵体来说，那个代价不值一提，但对于逍遥自在的修士而言，那牺牲可就太大了。”
“什么代价？”许言问道。
敖飞神秘一笑，“你可见过寺庙里的泥塑木雕。”
“当然见过。”许言答道。说完，猛地一惊，诧异道：“你是说，修炼香火之气，会变成寺庙里的雕像？！”
“噗”
幸亏灵体没有口水，否则敖飞非得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不可。
“咳咳咳”猛烈地咳嗽几声，它才调匀自己的气息，没好气道：“许小子，你是不是傻啊？好好的活人，怎么可能会修炼成泥土垒成的雕像？要真是那样，大爷我还会去修炼香火之气吗？”
许言也有些无辜，难道自己是修行小白，就该被随便嘲讽不成？“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着，我洗耳恭听！”
“哦哟，我们小许子还生气了吗？”敖飞也感觉到他的语气不对，不仅不怕，还调笑了一句，才接着道，“让我想一想，这件事，又该从何说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