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秦子轩本以为自己对这个父皇更多的是敬畏,可等真正听到太医说时日无多的时候,他才发现内心的惶恐。
十几年的时光,不管他承不承认,这位父皇在他生命中留下的痕迹都是最强烈的一个,而不管他曾经觉得自己有多恨, 临到头来,却还是伤心的不能自已。
与当初奶娘去世时不同,与当初言青离开也不同, 那时的他,不管如何伤心,如何颓废, 都可以随着本心而来, 因为他知道,身后还有一双手可以扶着他。
可现在, 便是再伤心, 他却也得强撑着不能倒下,因为那双一直在身后搀扶着的手, 已经疲若无力, 要从他身后彻底消失了。
太后的死, 对秦子轩与秦子墨而言, 本就是一个打击, 父皇的病倒, 就更是一个打击了, 不过几日之间,秦子轩就瘦了一圈,而三哥也是如此。
虽然少时对这个父皇,是恨意更多,也总拿皇室无亲情来告诫自己,可父子天性,在这生死离别面前,却是再也无法阻隔住了。
不过他们悔悟的却似乎是有些晚了,在秦君拉着两人的手,絮絮叨叨交代了无数事情之后的第二天,那个一直高高在上的身影再未睁开眼睛。
一年时间,痛失两位亲人,便是这些年见惯了生死的秦子轩,也控制不住自己那颤抖的身子。
皇上殡天,天下同悲,宫中又一次挂满了白色,秦子轩神情恍惚的跪在灵前,望着那缥缈的烟雾,一股深深的孤独感缭绕在心间。
他还记得,当年穿越过来第一次能睁开眼看清这个皇宫的时候,那时的父皇,在他心里虽是陌生人,却也是他敬重崇拜的对象。
可不过二十载光阴,在他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原来一切就已经全都变了,太后没了,父皇死了,到最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秦子轩这还是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是一个权力欲望不那么强的人,若是权力欲望强一些的话,他便不会像是现在这般心痛。
皇帝的葬礼,自有礼部官员主持,秦子轩只要按照那些礼仪,一步步来便可以了,这几日也是他最后能够放松的时间,过了这几日葬礼,他便要正式登基了。
到时候,所有的朝政,天下所有的大事,都等着他去处理,像是现在这般可以缅怀哀伤的时光也要消失了。
浑浑噩噩的完成了停灵送葬,登基大典前一天,秦子轩回到了东宫,皇帝逝世,不管是悲伤与否,所有人都得做出一副悲伤的模样。
可与宫中二十年,秦子轩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些人悲伤面容下,潜藏着的一丝喜悦。
是啊,皇上去世,太子登基,他们这些伺候东宫的人自然也是可以往上走,又怎么可能不欣喜呢。
秦子轩很想发火,心中的悲哀让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不过最后他也只是挥了挥手,把伺候的下人都赶出去,自己在房间里面静静的待着。
虽然这样的想法很可笑,但秦子轩却总是忍不住去想,现在父皇死了还有他在伤心,可若是以后他去世之时,又有多少人会为他伤心呢。
思绪慢慢的钻进了牛角尖,未免自己走不出来,秦子轩又一次的跑到了言青所在的宫殿,当初太子册封仪式过后,他便把言青搬来了东宫。
他一向把这秘密守得很严,外界只知道他在这殿内藏了个宝贝,却不知道这是个女人,当初那些知道言青存在的人,也被他慢慢的调走了。
现在整个东宫,除了沈玉莹这个侧妃,就再也没有什么人知道言青的存在,就好像这个女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掀开那层盖着冰棺的白布,秦子轩坐在旁边,身上披了件抗寒的披风,静静的望着那容颜未有一分改变的言青。
这些年来,每当有什么心事的时候,秦子轩都会来这里坐一坐,把埋在心里的事情说出来,这总会让他好受许多。
若说当年,言青只是他强逼着自己爱上的一个女子,那这么多年下来,秦子轩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哪怕这只小狐狸不会动也不会说话,更不会回应。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让秦子轩放下所有的防备,把真正的自己展露出来,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他一个也不敢相信,即便是当初陪伴他最久的沈玉莹。
甚至,他还不得不让手下的暗卫去防备对方,因为除了一个长女之外,沈玉莹也生下了一位男婴,秦子轩不知道,她会不会去谋害自己的嫡长子,就像是当初的兰贵妃一样。
但他却不得不防,事实上,不只是沈玉莹一人,他后院的那些女人,哪怕只是个侍妾,也都被秦子轩,让那些暗卫们盯紧了。
不管她们自己怎么争斗,可他的孩子,自然是要被保护好的,古代孩子的成活率本就不高,总不能都折损于宫斗之中,他可不希望自己落到父皇那么一个可悲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