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肉归夏于土,命也;若魂气,则无不知也。——《礼记·檀弓》
想着二老人过半百的年纪,竟还要遭受这般苦楚。
常歌深感悲凉,安慰二老道:“我会替她报仇的。只是斯人已逝,我等同样痛心,却也无可奈何。”
“二老若是同意,就在这边为她送行了。”
想到女儿待在这里的时日久一点,应该是想埋在这里的,夫妇二人没办法只好点头同在一旁的青山上给女儿下葬。
葬师从屋舍西北而上,站在屋顶上面将死者的衣物抖开,朝着北面大喊几声死者的名字,然后将衣服团住,从屋顶上扔下,下人备篮接住,将衣服带回死者床前,抖开铺在死者身上,喊魂仪式方才结束。
二老在死者床前行哭礼,朝夕各一次后,将死者浴净裹衣,再待小敛大敛后,便可出殡入祀。
出殡当天,除了二老、常歌颜儿,还有渊薮的主要执事之外,一些济水的官员也不远万里赶来参加,他们是代表济水的百姓来送这位救死扶伤的女医师最后一程。
白荼在百姓的眼里就宛如女菩萨降世,在病情严重时这位女菩萨经常忙碌到连自己的饭都顾不上吃,对待病患也是格外耐心,在百姓心中留下了个好印象。
如今听她竟染疾而死,都将自家的一些为数不多的食物拿出来,托官员带来,替他们出席葬礼。曹中浩提着沉甸甸的心意,不禁发出对年轻医师逝去的惋叹。
一时间天色暗淡,雾霭沉沉,好似上天也在为女子的消香玉损而悲痛。佐郁没有走远,一直躲在暗处直到出葬结束,他才依依不舍离去。
最后望了眼山上白布招招,他一手牵着紫琰马,一手紧紧攥着白荼花手帕,头也不回的走了。
熬过了头七,二老因朝廷公事,坐车回了平泽,谁料路上突然遭遇埋伏,马车轮断,摔下山崖,车毁人亡,夫妻二人竟都一同死在了山下。
常歌回到济水后,听闻二老的事,当场晕厥,一病不起,虚弱中吩咐人合葬了二老和白荼。除了朝廷那些人下的手,常歌再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来解释这接二连三的悲剧了。
国都平泽。
朝堂上。
“报——”一侍卫慌慌张张闯入。
傅扃正在和众臣商讨要事,突然见有人闯进,厉声道:“何事如此惊慌?”
“陛下,左相大人他……他死了!”
“什么?!”傅扃从龙椅上惊坐起,大臣们更是一脸震惊。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给朕说清楚!”
“丞相大人在从济水回来的路上不幸遭遇歹人埋伏,马车滚下山崖,就……”
“大胆!”傅扃气得一拍龙椅大吼,下的侍卫一个激灵跪拜在地。
“何人敢行刺我平瑀重臣!来人!给朕查!”
大理寺卿收到命令连夜带着手下前往左相坠马的地方。
朝堂中一片寂静。
有点悲痛不已,有的幸灾乐祸。太子心下冷笑但还是装作痛心的样子三两步上前。
“请父皇节哀。左相横祸之灾令人悲痛,儿臣亦久哀不能自己,左相政绩累累,请父皇务必……厚葬!”说道最后两字时,太子偏低头闭眼,似在忍着悲痛,哀伤万分。
傅扃无力坐下,烦躁地揉了揉眉心,道:“太子有心了,朕会的厚葬霍爱卿,以告慰他枉死之灵。”
“儿臣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儿臣方才听这位侍卫说左相是在从济水郡回来的路上遇刺的,若儿臣记得没错的话,济水似乎是常歌郡主管辖的地方……”太子停顿了一下,给众人留反应的时间。
接着他又道:“这左相在郡主管辖区域不明不白的遭人陷害,儿臣觉得此事还需彻查一番。”
傅扃点头,挥手道:“朕知道了。”说完他给刘柩一个眼神,后者立马领悟,一抖拂尘扯着嗓子喊道: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恭送吾皇——”
皇帝一走,大殿内便炸了锅似的,纷纷议论起了左相的死。几个跟随左相的老官员皆是愁容满目,担心着他们这一正派没有了左相大人的支持该怎么办。
反观右相一派,皆是嘲容。
“李兄,你说这左相大人太不小心了,怎么去一个小郡地就遭遇如此劫难。”
“是啊,方才说左相大人是从济水回来的路上遇到歹人的,这济水……也就只有那位郡主在那边了吧。”
另一个人点头,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与身旁的人低语道:“莫不是……这郡主害死了左相大人?”
身旁的人大惊,但也略有些认同地点点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二人虽然声音不大,但周围人都是在朝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这种听人墙角的能力也不差,一时间常歌郡主害死左相大人的谣言不胫而走。
有人欢喜至甚,有人忧愁至深。男子着一身银丝锦鸡朝服低头走着,虚浮的步伐和微颤的身子难掩悲痛。
男子是广白,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提拔他的恩师竟然死了,死在了千里外的荒野。如今他尸骨未寒,这些朝中人却拿此事做文章,一并还诬陷了常歌郡主。
郡主可是恩师的友人啊,何来陷害一说。
广白提着沉重的步子回府,心中愤懑之情难以排解,积郁越深,胸口竟越发沉痛,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他。广白偏头一看,是姚群姚尚书。
他勉强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喊了声姚大人。
扶着他的人略微点头,手臂一用力,待人站好之后松开。想要安慰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叹息。
“节哀顺变。”
广白好不容易才借力稳住身形,此时又唇齿颤抖良久才憋出一句话:
“老师待我恩重如山,你叫我如何节哀。”
姚群知他此时定是心疼万分,也没再说话静静陪着他走。
广白缓步走着,神色凄凉望着远处:
“我一介贫苦书生,能有今日这番成就,全凭两位大人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