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着,雕兰马车颠着一路驶进了十里坊,稍许时间便到了常府。
“郡主,府邸到了。”
“嗯。”常暮兰掀起车帘下了马车,随后的是驸马。二人前后进了常府,走在庭院景色中,没有交谈的气氛略显尴尬,常歌觉着应是说点什么,于是调侃道:
“今年的祭祀开始得略早了些,弄得一开始就像一大群没睡醒的人被强托去做陪,平日耀武扬威的大臣今早竟一个个地睡眼惺忪提不起神,实在觉着好笑了些。”
自顾言了两三句,竟听不见身后人应声。常暮兰回头一看,见落半步的驸马已是脸色苍白,身形有些稳不住。
“你……”询问未出口,杜佑身子一歪,晕倒在地。
——
大门口有人来访,询问来者身份,侍卫匆忙向府里汇报,彼时霍正正在处理琐碎事务,侍卫报了前门情况,霍正面上一喜,连忙撂下了下手中事物,往大门口走去。远远便见一衣冠雅正男子在门口站着,身后只跟着一个小厮,霍正大跨几步走到男子面前,笑迎道:
“沅贤侄怎么提前来了也不说预知叔一声,叔好给你接接风。”
雅正男子一笑,拱手道:“霍叔客气了,侄儿这次先使团来一步,正是家师有命,命侄儿来看望叔叔,这才没有告知叔擅自提前拜访,还请叔莫要怪罪侄儿才是。”
想起那个糟老头,霍正不由的大笑:“怎会怎会,来侄儿,你我里屋一叙。”
“霍叔请。”
“请。”
一叔一侄在霍府前厅的大梨花木椅坐了下来,霍正一挥手,几个下人端着几盘糕点和两杯茶水奉上,遣散了下人,二人小叙起来。
“姜老头子可好啊?”
沅涣笑着道:“劳烦叔挂念,前些日子家师给侄儿来信,说身体尚安。”
霍正大笑几声:“哈哈,这个老头子,三年不见连信都不来一封,还好你每年来时能给我报报他的消息,要不然我还真当失踪人口报案了。来贤侄,路途奔波辛苦,先喝口茶。”
二人碰一下茶杯,沅涣轻抿一口茶,一股清香盈满口中。
霍正见对面人神色微变,陶醉于茶中,不由笑着问道:“贤侄猜出来了?”
“玉兰香。”沅涣无奈地笑道:“师妹这手艺是越来越巧了,险些以为是哪家百年酒家酿的。”
“哈哈,去年你来时,郡主刚好不在平泽,你临走时说还想再喝上郡主的玉兰香。这不,今年新酿的,我立马朝郡主要了些给你。”
沅涣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放下茶杯问道:“叔没把侄儿说漏吧。”
霍正一听登时笑了,指着他摇摇头:“哎呀,你倒是个藏得深的,年年来使,郡主竟也未认出。说吧,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啊。”
沅涣摇了摇头。
霍正一看这小子表情,就觉着他还打算瞒着,立马坐直认真说道:“埏候六皇子的事情你不能没听说,虽然就是个名分,叔看两人也不怎么熟,可毕竟在一个府里,时间久了……”霍正笑着,话没说完,但沅涣听得出他话里有话。
沅涣笑了笑想起那抹倩影嘴角不禁上扬,七年未见,他早已不是那时的小少年,可她还没变,五年前使者宴会上,他一眼就认出了她,那种镇定和坚强,和当年云巅拜师的感觉一模一样。
“行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管不着。”霍正摆摆手,“你去了北槊那会,老头子也走了,前几年我在安阳办事,遇着这老顽皮了。”
沅涣笑了笑:“师父来信说过,那次和叔偶然遇着,说是遇见老友心情激动和叔您秉烛夜谈,聊得甚是欣愉。”
霍正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大笑道:“哈哈,是啊,我和你师父两人表面互相嫌弃,还经常斗嘴,其实都是老好友的表现。”霍正给沅涣一个你懂得的眼神后道:“你师父啊他就是死要面子,给我聊得开心,走的时候嫌弃地说什么耽误他的美容觉。”
霍正摊手:“你说说,他一大把年纪,学什么小姑娘,哎呀真是……”
“哈哈,家师的性子着实有些小孩子了些。”
“哎哎你看,亲徒弟都这样说了。”霍正拍拍大腿,感叹道:“哎呀,要不是当年云巅没了,往东就是我那会任职的安阳,你师父二话不说带着你上门让我给你们找个住处,他现在还不知道流落那个州路街口呢,哎呀呀……”
云巅……沅涣想起那年被漫天火龙云烟包围的云巅山,和他和师父住了许多年的山庄,不由有些沉默。
霍正也不知道面前的侄儿突然没了话是为何,只道许是有些劳累,于是道:“贤侄先在备好的客房略作休息,一会咱们一起和你婶吃个饭聚一聚啊。”
沅涣点点头:“好。”
——
请的御医刚走,常暮兰便拿着草药去了灶房亲自熬药,刚进去没多久,白若推开门进来。
“查的怎么样了?”
“太子原本想让驸马做他在您身边的眼线,但驸马推辞了,太子也没有为难驸马。”
太子野心大,无缘无故叙请驸马,必是想试探二三,奈何驸马连她渊薮阁都瞒得过去,他一太子,又有何瞒不了?许是见他真是无用棋子一枚,便放他回来了。方才御医秘密告她,驸马中慢性毒已久,恐身边人作为。
见常歌亲自煎药,白若道:“郡主,这点小事让属下来吧。”
面前的人没说话,仔细将草药按量放好,熬上了药汤才道:“不必了,你去忙吧。”
“是。”白若准备退下。
“……等等。”
“郡主还有何吩咐?”
常歌在下人刚准备好的木椅上坐下,手执圆扇缓缓扇着煎药,思虑良久道:
“近日除了本宫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驸马房间。”
常歌忽然笑了,继续道:“许是某些人觉着本宫的常府有免费住食,派几个眼线混来蹭一口,可这些人似乎没弄明白,本宫府上的饭菜宿间,可是要收费的。”
“白若啊。”
“属下在。”
“是时候把咱们的人清一清了。”
“是。”
常歌冷笑,上次劫银一事,遭一不知名下属叛变,她早就想再清理清理门户,看看还有没有此类人等,一并将他斩草除根,以及……
埏候二皇子……呵,打主意都打到她常歌身上了,这么远都不忘插一脚。
常歌冷笑,敢动她的人,是该给点教训了。过几天几国使者来访,听闻这个二皇子就要来……她扇着药炉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