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79小说网-
不用尤副科长继续说下去,她也知道自己的答案是什么。
她做不到。
哪怕解剖台上躺着的人是辛越,是和她只有几面之缘,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的辛越,她都做不到。
她不能让自己像对待其他尸体一样,平静自如地打开尸袋,更不可能手法娴熟地进行解剖。
她从来都知道这一点。
连辛越都是如此,更何况是……
她宁可长期‘交’付高额的冷冻费用,也不敢解剖那具冷冻了五年的尸体。只要闭上眼睛想象那个画面,她就觉得心痛如绞。
她承认自己的懦弱和胆怯,承认自己是情绪的奴隶,但是她真的做不到。
尤副科长并不知道,他只是想提醒桑鱼把工作和感情分开,却没想到自己的话已经在她的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
“桑小姐,您来了!”
或许是因为上次看到了顾思义对她的态度很特别,疗养院的前台小姐一看到桑鱼,立刻笑得格外热情。
“你好。”桑鱼提着袋子,走到柜台前,“我来看我的大伯母沈慧卿——”
“我知道。”前台小姐笑眯眯地把登记本递给她,在她填写的时候告诉她,“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呢,最近可能是治疗有效果了,沈‘女’士的病情有了很明显的好转……”
“真的?”桑鱼差点儿忘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怎么写,惊喜地抬头看着她。
这真是个最大的好消息了,几乎驱散了近日来在她头上笼罩的重重乌云。
可是她又不敢相信,已经过去五年多了,沈慧卿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这次不会又让她空欢喜一场吧?
“是啊,这是真的!您一会儿看见她就知道了。”前台小姐笑眯眯地接回了登记册,向她很肯定地点头确认。
听到这个消息,桑鱼恨不能三步并作两步,马上就看到沈慧卿。
可直到看到本人,桑鱼才知道“明显好转”的意思是什么。
这一次,沈慧卿没有像以往每一次一样,呆坐着一动不动。
她终于开始有其他的动作了。
窗前支着画板,旁边放着‘乱’七八糟的调‘色’盘,大大小小的画笔东一只西一只扔得到处都是,而沈慧卿还在画板前涂抹着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桑鱼仿佛看到了从前的那个沈慧卿,优雅地坐在画板前,在画布上‘精’心地描绘着各种美丽的图案。
可是此刻,那张质量上乘的高级画布上却只有小孩子般的涂鸦,毫无计划‘性’,也没有任何铅笔勾勒的线条。她好像只是随便抓起来一种颜‘色’,就往画布上到处‘乱’抹。
跟在桑鱼身后进来的护士看到这一幕,也觉得很尴尬。
“这个……让您看到这么‘乱’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我们每隔一个小时就会过来整理一下的,但是刚整理完就又变成这个样子了……”
听到护士的解释,桑鱼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沈慧卿的身边。
她的脸‘色’依然苍白,眼睛依然无神,桑鱼甚至怀疑她根本就不知道拿的东西是什么,只是在无意识地胡‘乱’挥舞着手臂。
“伯母,我来看您了。”
她轻轻从沈慧卿的手中‘抽’出画笔,扶着她的手,把她领到沙发旁边。
打开袋子,她拿出几个保温盒。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眼睛不要发酸,接着打开盒子给沈慧卿看,“这是我亲手包的饺子,您尝尝吧。”
桑鱼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还散发着热气的饺子,小心地送到沈慧卿的嘴边。
“快点儿吃啊,要不一会儿就凉了。”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就像是在哄小孩子。
或许是看她的动作有些不熟练,护士走了过来。
“桑小姐,还是我来喂吧。”
桑鱼顺从地把筷子‘交’给了护士。
在护士的哄劝声中,沈慧卿终于开口吃了起来。
饺子汤汁滴落在她的领口和前襟上,她却似乎完全不知道,依然在大口大口地吃着饺子。
曾经她是多么优雅的‘女’人啊,别说领口沾染了污渍,就连吃饭用的餐巾都要求纤尘不染。
桑鱼不忍心看到这一幕,起身走到了窗前,看着那些涂抹得无比凌‘乱’的画布。
虽然这些‘色’彩毫无美感可言,但是对沈慧卿来说,有改变就是好事。
不管她怎么‘乱’画,也比毫无反应地呆坐着强。
看着那些画布丢到到处都是,桑鱼弯下腰,开始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画笔和颜料。
这些东西应该都是顾思义送过来的,看得出来每一样东西都是最高级的,应该价值不菲。
而那些‘色’彩浓烈的颜料就这么被胡‘乱’地泼洒着,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可惜。
桑鱼捡拾着地上的画布,动作忽然微微一顿。
一张小小的画布上,只涂抹了一种颜料,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颜‘色’。
最纯正的华夏红。
她的眼睛里渐渐涌起一种热乎乎的湿意,无论她怎么眨眼睛也压不下去。
耳边好像又传来那个温柔的声音,耐心地跟她说着关于‘色’彩的话。
“桑桑,你知道吗,对于一个画家来说,每一种‘色’彩都像是作家笔下的每一个字,代表着不同的含义,可是世俗的眼睛却分不清它们的美丽……桑桑,你最喜欢什么颜‘色’,可以把它当做你的名字,以后啊,只要妈妈看到这个颜‘色’,就会想起你……”
‘女’孩略带稚气的声音响了起来:“妈妈,我最喜欢的就是华夏红啊!”
“好啊,那么在‘色’彩里,华夏红就代表了你的名字……”
桑鱼紧紧地捂住嘴,生怕自己会哭出声来。
背对着护士,她悄无声息地把那张小小的画布折叠起来,塞进了口袋。pywq
*
桑鱼费力地拉开单肩包的拉链,在里面翻了半天,总算‘摸’出了一大串沉重的钥匙。
今天是除夕夜,宿管阿姨回家过年去了,整个宿舍楼只剩下桑鱼一个人,宿管阿姨直接把钥匙全都给她了,委托她在这几天兼职宿舍管理。
桑鱼把沉沉的塑料袋换了下手,借着远处微弱的路灯光亮,挨个儿钥匙翻,寻找开大‘门’的那一把。
这数九寒天的低气温,手指在外面一会儿就冻得麻木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大‘门’钥匙,她刚要把钥匙塞进锁眼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桑法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