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鹤领悟了她的用意,心里很是满意,不由解颐道:
“我觉得好多了,你扶我坐起来”
白露不懂他为何忽然开怀,只听话的将他扶坐起来,虽说有碳炉,还是怕他着凉,找来一件枣红色羽缎斗篷披上,又取来脸盆毛巾水缸,给他洗漱用。
将头发重新束了下,整个人顿时就精神了很多,白露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出去端来餐盘,晚上果然清淡了,油炸的都没有了,只有大骨浓汤泡馍,和鸡丝粥。
高鹤不禁道:
“这么清淡,你吃的惯吗?”
“这是您吃的,我待会儿跟他们一起用。”
这个他们,多半指的下人们,高鹤心里不喜,但面上不好表露,只做低落状道:
“你是来陪我,干嘛要跟他们一道……”
白露瞧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暗忖是不是昨日烧了脑袋,怎的说话口吻如此,如此怪异。
她也不知要如何解释,但跟主子太过亲近,实在太……太令人忐忑了,直觉告诉她,照看归照看,但距离还是要保持的。
好在高鹤这回没有强迫什么,乖乖的吃完,白露便收拾东西出去,不一会回来,看他在望着宫灯出神,一副落寞伶仃的模样,便过去道:
“我服侍您睡吧?”
高鹤瞧了她一眼,点点头,躺平后,白露已经能很自然的坐到床头去了,按了一会儿,便完全松懈了下来。
来回两圈后,白露见他模样,以为是睡着了,刚松开手准备起身离开,忽而胳膊被拉住了:
“呆这里陪我……”
沙哑的声音带了丝虚弱,又带了丝恳求。
白露只好坐回原处,本来高鹤脑袋跟床边的距离就不大,她坐的地方也小,这般不能动弹,一坐久觉得腿都要麻了。
高鹤又徐徐睁开眼,看她背脊挺的笔直,目视前方的模样,不由揶揄道:
“你是在念经吗?”
白露吓了一跳,以为他睡过去了,没想到还醒着,还好一直暗自提醒自己要保持镇定,虽然每次靠近这位爷都忍不住紧张……
“没、没啊,王爷,您还痛吗?”
“还有一点……”
白露便将手覆到他头顶上,却被高鹤握住了,
“歇会儿吧,”
白露下意识便抽回手,反应过来,又忙解释道:
“不累的,奴婢希望王爷健康长寿。”
难得听了这么一句表忠心,可高鹤却心理明白,是为掩饰刚才的排斥,遂苦笑道:
“你和你叔父都是我的福星,我可不得珍惜着用……”
说着顿了顿,试探着将手掌轻轻覆上她的手背,
“我都说了,你别自称奴婢了,也别再您啊您的,我那是看你竟然敢为外人欺瞒于我,知道你出身乡绅之家,又认字念书的,一生气,故意为难你的……”
白露又是一怔,万万没想到这位爷会说出这样的话,而这个理由,也实在是,太孩子气了吧……
不过无论出于何因,她既然卖身为奴,做奴婢的事情无可厚非,只是这位爷若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态,她只要尽本分便可,可若是这般姿态……她实在不知要如何应对才好。
高鹤见她不答话,不得不主动问道:
“生气了?”
“没、没有,不敢……”
他这一番语气温软,态度卑微的话,让白露太过无所适从,高鹤却继续道:
“上回有晴对你做的事,我都听王峻说了,也罚过她了,以后,你无需担心了……”
难怪从进来到现在,那位有晴都没敢找借口为难。
正想表谢,那位爷却撇过脑袋,闭上眼睛,一副受了委屈独自躲起来疗伤的姿态。
白露张了张嘴,还是将话咽了下去,可高鹤未说让走,毕竟还有主仆身份在,她只能原地不动,局促的无以言表,只庆幸灯火没有那么明亮,不至于让她无所遁形。
屋子里唯闻彼此呼吸的声音,好半晌后,白露慢慢的有些瞌睡了,便靠着床栏不由打起盹来。
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一会儿自己被自己惊醒,赶紧坐直身体,一会儿又继续迷糊起来,直到睡死过去,身体被放平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白露才醒了过来,发现竟然睡在高鹤的床上,吓得一个纵身就坐起来,四下望望,那位爷不知哪里去了。
白露不用看都知道,此刻的自己发丝缭乱,衣裳皱巴巴贴在身上,刚想下床整理一番,忽而从外面进来一人,赫然是那位爷。
此刻身着紫色织金的锦袍,束了发髻,未戴任何冠帽,除去脸色有些苍白,又恢复了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见她起了,一派如沐春风道:
“屏风后有新衣裳,有梳洗的水,专留给你的。”
说完就又出去了。
白露已经习惯了惊吓,本想拒绝,想想还是忐忑的走到屏风后,一套白色素绸夹棉中衣,一件粉色织银花软缎的棉袍,她觉得太过扎眼,可不换吧,岂不是违背那位爷的意思了……
勉强换下,又将床铺叠好,出到偏厅,比起昨晚都收拾干净了,连多宝阁上的器具也摆全了。
那位爷正端坐于榻侧,手边的矮几上摆着几样碗碟,见她出来,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几面,温声道:
“来吃点东西,外面还在下雪,我问过了,绣房最近也没什么事,你且……你若是愿意,且留下一阵子,等雪停了,你叔父能来后,你再回去歇息,如何?”
白露走到坐榻边,之前准她一同用餐,那也是她先伺候好了,是主子对婢女的恩赐。
至于前两日,那是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可既然他伤愈了,还是要恪守规矩为好,遂恭敬道:
“这是奴婢本分,奴婢……”
“别再自称奴婢了,难道非得我道歉才行?”
经过这两日,高鹤看她还“冥顽不灵”,不由纠起眉头,吓得白露立刻躬身低头,差点就要跪下,高鹤只得一把扶住,叹息道:
“好了,我知道,你并无此意,只是习惯了,确实……确实是我不对,不该那般吓唬你,但此处只我二人,你就别让我难受了,可好?”
顿了顿又和颜悦色的解释道,
“我……我前日也说了,为救母妃训练人手,我要在庆城待段时间,若是被人知道我受伤,或者经常病发,一来误会你叔父的医术,二来,也会对我留此治病的借口产生怀疑,王峻要出去办事,没法留下照看,你就宽宽心,留在院子里一阵子,可好?”
高鹤说话间一直望着她,白露却不敢直视,听完后更搞不懂这位爷到底怎么了,就算需要她留下几日,也无需如此放低姿态吧?
直接如以前那般下个命令不就好了?
可白露也不敢问什么,高鹤趁机半扶半拉将她弄到另一边坐下来,而后将碗筷放到她跟前,道:
“这些你都尝过的,吃点吧”
白露在他身边一段时日,学到的最大规矩就是听话,是以便埋首乖巧的吃起来。
今日的菜式,除去大骨红豆粥,还有一些惯常用的早点,高鹤吃了半碗红豆粥便停下手,默默凝视着白露。
发现她喜欢豌豆黄,便间歇的给她夹了几筷子,看她全部尽吞入口,不由饶有兴致道:
“你喜欢豌豆黄吗?”
白露看他神色轻松,便道:
“跟我们这里的玉米面黄有些像,不过口感更细腻些,也更软和些。”
高鹤听见蓦然展颜,道:
“要是夏天,冰一下更好吃,我母妃就爱吃冰冻过的,她自己也爱做……”
说到这忽然住了口,脸色也不由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