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白露就从装绣架开始,还是那朵看似简单的话,在布上轻轻描了样子后,再配色劈线,将全部程序慢慢走起。
从这回邱娘子不再一一指点,而是放手让她自己做,错了才出声制止。
白露连吃饭都赶着时间,一朵绣完再绣一朵,从一朵花一根草,到傍晚邱娘子道:
“咱们选个稍微复杂些的吧?”
白露自然愿意。
邱娘子便选了一副轮廓比较大、颜色不算太多的荷叶图,因为没法带绣架过去,还拿出自己用过的,最大的一只绣棚给她。
照常装好布,用倒映的办法描好图,配好色,然后开始起针,入线。
而邱娘子则将自己的绣品分好类,让小虎子帮着列好货单,再用布包起来,好让白露明日带去给赵桥。
而白露简直上了瘾,直绣到亥时,还是邱娘子提醒,明日要早起回西山,方才依依不舍的睡下了。
次日一早带着装好的包袱,白露就启程回府了,之前已把五十文钱和一封信留了下去,请交给傅杰,内里说了些勉励的话,希望能对三弟的未来有些帮助。
回府经过检查进去,这回照例买了猪肉,还是上工时交给秦娘子,而后才去了香棠园。
三圣楼依旧屹立那里,晨曦中显得温婉动人,又似是一迎风而立的隐士,任他春去秋来自不知,自顾自悠然见南山。
因为有了要绣的完整图案,白露可是攒足了劲,将花坛料理一下,又将三圣楼旁边稍稍清扫一番,便赶紧坐下来拿出绣活。
昨日邱娘子告知她别在强日头底下做,也别在太过昏暗的光线下,绣一会儿要看看远处,最好起身疏松疏松筋骨,以免将来肩膀脖子疼。
白露上辈子到十八岁死都是瘦小干枯,这些日子发现了吃饱的好处,是以十分注重身体,自然听话的很,很快时间到了正午,去膳房吃了饭,便拉着凌草去外院找赵桥。
因拿着包袱十分不便,白露一回来就将包袱放回屋子了,在外院找到赵桥后,三人回了来,将绣品和货单罗列好,分别签了字,白露才将刚请秦娘子用油纸包好的猪肉,递上去道: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赵小哥莫嫌弃。”
赵桥看是吃食,就到了谢接过去,白露便顺势道:
“我的手艺虽不及姐姐,但进步还是有的,想很快便又要麻烦赵小哥了,只是在此之前,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着期盼的看向赵桥,后者也瞧了她一眼,道:
“你且说说看。”
白露施了一礼道:
“我姐姐呢,她想让孩子念书,可这在咱们镇子实在困难,是以想请赵小哥帮着打听打听,庆阳卫可有招绣娘的绣坊?”
赵桥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随即又立马恢复平静,状似思考了一番,才道:
“这是小事,我下回去帮你们问问就是。”
白露没有遗漏对方的这个细微表情,此刻心里难免沮丧,想来赵桥是不会用心帮忙的了,毕竟现在靠着帮卖绣品,也是一笔赚头。
虽然她早料到如此,才铺垫了那么久,但傻子都知道,一个生手的绣品跟一个熟手的,哪个好卖些,若是姐姐走了,不就相当于断了他的财路。
思及此勉强一笑,再三谢过,这才送赵桥离去了。
他一走,那边凌草见她面露沮丧,不由问道:
“赵桥不是答应了吗,你怎的还不开心了,莫不是舍不得你姐姐去庆阳?”
白露轻轻叹口气道:
“哪里有那么简单,我现在基础都有了,怎么能厚脸皮碍着姐姐的路,只是那人,恐怕不是真心允诺,我想到姐姐一心想去庆阳为能让孩子读书,这愿望恐怕难以实现,心里自然不舒服了……”
凌草宽慰道:
“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姐姐手艺这么好,你又在帮她孩子启蒙,反正饿不死也没太耽搁,比起一般人家可好多了。”
白露失笑道:
“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凌草挠挠脑袋道:
“是吗,哎,不管了,反正总会有出路的!”
“好,承你吉言,希望邱姐姐的愿望早日成真。”
白露边说着边收拾好东西,将绣棚装进凌草从厨房给她拿的挎蓝里,方上工去了。
在这种看似忙碌平淡,但十分规律闲适的生活里,时间很快进入八月节,某日午间白露刚从香棠园出来,便碰到来找她的凌草。
一脸笑的神神秘秘,拉着她去了膳房,进了秦娘子的屋子,才发现炕上矮几摆了一只大盖碗,旁边是摆成花样的面塑,有寿桃的,有小羊的。
白露十分纳闷,被凌草扶着双臂推到炕边,这时秦娘子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盘子馍馍,笑道:
“你这个鬼丫头,还没跟白露说呢?”
凌草“嘿嘿”一笑,这才将碗盖揭开,原来是一碗臊子面,看着白露还呆愣愣的,嘻嘻一笑道:
“怎么,你连自己生辰都忘啦?”
白露恍然大悟,今日是八月初三,正是她的生辰。
她出生那日恰好是白露节气,才取此名,但节气并非每一年都在同一日,譬如今年白露这个节气,还差四日才到,再加上从来没人给她过过生辰,自然想不起来。
当下感动的不知所云,眼泪都差点掉下来,被凌草好一顿羞,白露自然不会介意,反而忍不住拉着凌草的手无语凝噎。
凌草可不是个精细的人,赶紧抽开胳膊道:
“你可别这样了,不然别人还以为我送你啥金子银子了,我和娘都在膳房,别的没有,就这手艺,为了避嫌,面条是自己花钱买的,也跟孙娘子报备过了,你可别浪费时间了,面就要热乎乎的才好吃啊”
白露终于被逗笑了:
“恩,难得凌草姑娘也细心一会”
说着吃起面条,中途还分了一些给凌草,秦娘子吃完馍馍就出去收拾了,今日她值守卫生,留下两个女孩儿有说有笑的过了一正午。
下午回到三圣楼,白露依旧沉浸在感动之中,看到手边的绣棚,忽然想到,反正下个月才能再回村子,这副绣品也不着急,不如给凌草绣点东西吧?
只是她的生辰还要等冬天,不过,好姐妹送点东西何必只等生辰,平日里送难道不行吗?
凌草比她大,身体也壮实些,早来了月事,上回还听她抱怨说月事带不好晒出去,干的太慢……
白露当时一心扑在温习绣法上,如今技艺不说娴熟,但基本能上手了,也不差这几日,不如买点好布给她多做几个轮换。
想到做到,第二日正午回去吃饭,便找到外院几个常出去跑腿的小厮,将钱给去,央给买些府绸和绢布。
隔了两日便收到东西,白露想给凌草一个惊喜,便没有带回去做,都是跟《荷叶图》放一起搁包袱里,每次都是等到香棠园再做。
这东西不求花哨,只要实用,所以白露将针脚绣的很密,但没有绣花样儿,没过两日便做好一只,晚上送给凌草时,对方果然很高兴,抱着她跳起来道:
“白露,你以后就是我妹妹了,可比我亲妹妹还亲咧!”
凌草力气很大,白露差点被她抱起来,吓得赶紧捂住嘴,扶着对方示意安静,才笑道:
“我的好姐姐,你可别大晚上吓人了,别人还以为咱们怎么了”
凌草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
“哎,我是高兴嘛,你知道我不会绣活儿,我娘,又忙,手艺也不如你,我那些用的,很多都是用旧衣裳,照着我娘的东西剪出来,再等她抽空缝到一起的,哪比得上你这条,厚实,却又摸着软滑,看着布料很好啊,这是什么啊?”
“是府绸,我还准备给你用棉绫做点,那个透气,就是太薄了,需要很多叠加一起”
凌草在家只穿过粗布,来府里穿的也是棉布,平日主子也没来过几趟,自然不认识什么布料,听到一个“绸”字便忍不住问道:
“这个很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