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听凌草关心,却又无法言明,只得道:
“第一次做这买卖,有些担心。”
凌草便宽慰几句,两人才去梳洗,白露特意用热毛巾熏了一会儿眼睛,感觉好多了,方回屋去歇下。
日子在平平稳稳中渡过了大暑,转眼就进入立秋,天气终于稍稍缓和了一些,府里一切顺利,因为年轻女孩儿多在内院,外院现如今只有白露、凌草,是以准备乞巧节的氛围并不浓厚。
白露甚至忘了这茬,因为苏绣难度实在太大,邱娘子又不在身边,她每每遇到问题,只能靠自己摸索着解决,导致练习进度十分缓慢。
直到某日有个叫黄秀美的三等丫头找来,说是宝莲苑的,想托她给绣一个荷包。
白露想推拒,旁边凌草一个劲儿使眼色,示意她接下布线,最后只好从了。
等对方走掉,凌草才道:
“你不知她是黄总管女儿吗?”
白露要摇头:
“若是黄总管女儿,怎的只做个三等丫头?”
凌草凑过去低声道:
“王爷喜欢貌美的,内院伺候的二等以上都挑颜色,她差了些,只好做个三等,好歹是进了院子。”
白露轻轻“哦”了一声,回想那黄秀美,名字里夹了个美字,身材一般,脸也不能说丑,可就是不舒服。
又心想那庆王好不好色她不关心,反正为人十分莫测,还是离的越远越好。
既然答应了就得遵守承诺,其后白露便安心绣起荷包,按照对方要求绣上鸳鸯和连理枝的图案。
这看着像是送给心上人的,黄莺送的布料足,为耐用要求用双层,白露觉得别扭,便在内层绣上黄秀美的名字,反正双层从外面也看不出,否则总觉得别扭,好像是自己送给陌生男子似的。
乞巧节恰逢七夕,是牛郎织女相逢的日子,也是年轻女孩儿、少妇们比试手艺欢聚的好时节,当夜若有条件,还会聚集一处拜织女,期盼能获得好姻缘生贵子的节日,是以也叫女儿节。
白露上辈子除非都过的节日,否则这种女儿节是没机会过的,一来傅氏不准她闲着,二来她整日只懂埋头干活,根本没什么好姐妹。
今年嘛,她想起了邱娘子,还有凌草,心里忽然起了丝涟漪,既然重生一世,为何不能过的好一些呢?
想到此便又多做了两个荷包,分别绣上迎春花和魁星,打算送给她们。
迎春花契合凌草的名字,而魁星嘛,七夕本也有拜魁星的风俗,这正对应了邱娘子希望小虎子用功的心愿。
小荷包在白露手上已不算什么,很快弄好后,便送去宝莲苑。
别墅很大,比祖陵不差,宝莲苑在最内里,是个独立的两进小跨院,外面一进主要是庭院和偏厅,用围墙分隔仆婢住的厢房,第二进才是正房、书房。
白露到了拱门前,守门的婆子问了来意,便唤出黄秀美,对方一脸警惕,将白露拉到偏远些的角落才压低声音道:
“你怎的来了?”
白露有些不高兴了,暗忖你自己藏贼,莫非还要我陪你鬼头鬼脑不成,是以淡淡道:
“东西弄好了,我给你送来而已。”
说着将东西拿出来,荷包被剩余的布料包起来,那黄秀美却还是吓了一跳,一把夺过去塞进怀里,颇为不高兴道: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她板着脸时眼角嘴角均下垂,颧骨高,皮肤看着白,但非常粗糙,还画了非常细而弯的眉毛,胭脂也用的偏红,有一副刻薄之感。
白露觉得真是可惜,黄总管那般通透的人,却生出这样的女儿,长相普通罢了,性子也不好,还偏偏放到宝莲苑,这万一将来庆王来了,可别生出祸事来才好。
不过这也不是该她关心的了,于是微微皓首后便离开了。
晚上歇息时凌草问起此事,白露简单说了下,凌草道:
“她那人,仗着黄总管非常看不起人,本来她爹准备让她进膳房,学个手艺,做个二等厨娘,但她非要进主子的内院,只能做个三等了。”
原来如此。
白露还有些奇怪,跟几个管事沾亲的莫不是二等,像黄总管大儿子黄甘就跟赵桥一起采办,他侄子张立听说过了年就能晋升二等了,女儿却……
看来又是一个跟傅霜一样花痴的蠢人。
这事对白露不过是过眼云烟,没过几日赶正午时间赵桥专门来了一趟,因属于外院,他这般二等的进出很方便。
凌草白露皆在,给倒了水,赵桥是个不废话的人,直接将怀里的钱袋拿出来,倒出很多散碎银子铜钱道:
“前几日带去的铺子都要了,总共得了三两七钱又四十三文,”
说着掏出那日写的货单,
“我又誊抄了一份,后面标明了成交的价格,老板说了,将来就以这个数收货。”
白露道了谢,将自己留的那份签名货单拿出来比对,像帕子鞋垫之类四季常用的,价钱普遍高了四文,绌绌类只高出三文。
算好账在货单上再次签字确认,白露从自己柜子里取出十文钱,放到矮几上,恭敬道:
“赵小哥,这回就先答谢这些,还望你别介意,将来若出货多了,必还有答谢。”
赵桥看到钱的一刻不由愣了愣,他受聂登之托,其实已经拿了二斤猪肉,这回的货他每件也都扣了一文下去,因为没想到白露这般年纪的女孩,出身贫贱没见过世面,还能懂如此人情世故。
寻思之间便沉默了下去,白露以为他不满意,赶紧道:
“我姐姐是个寡妇,还带了个七岁的孩子,手头实在缺钱,或者回头我去跟姐姐商量一下,将辛苦费固定下来,定让你满意,你看如何?”
赵桥方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直视白露,便移开目光道:
“辛苦费就不用了,反正没你的事,我每月月头业要去一趟庆阳卫,月尾看情况再说,你以后有货月中或者底前给我就成。”
白露以为他是不好意思,遂道:
“赵小哥帮我们这么大的忙,那点酬劳是应该的,我也想着买卖能长久下去啊”
赵桥却撇开头摆摆手,跟着站起身道:
“你也让你姐姐多做点,她手艺不错,老板很喜欢。”
说完走向门边,一颔首后就离开了。
白露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又转头看看矮几上的十文钱,凌草正一脸的赞赏道:
“平日看赵小哥最不起眼,想不到这么仗义”
白露忍不住失笑,把货银和货单收好,放到专门做来收纳的布袋内,想了想把十文钱放进随身的小荷包,去了内院找到聂登,道:
“聂小哥,上回蒙你介绍,十分感激,虽说是二妹拜托你的,但我也不能不做表示,”
说着将五文钱拿出来,
“这回赚的不多,我姐姐又缺钱的很,还望你别介意。”
聂登不耐烦的挥手道:
“不用了,我也是看在亲戚面子上,还有、还有就是二妹的面子上,她一心为着你早日赎身出去,好照看婶婶和三弟,你也要抓紧把绣活儿练出来,别浪费我给你牵的大好机会才是!”
白露对他一副教训的口吻十分无语,对他说的内容更是很想哂笑,但还是忍了下去,步入正题道:
“真是万分感谢,那请问,赵小哥那里我要如何表示感谢才好?”
聂登正愁没有邀功的地方,赶紧道:
“他那里我早就送了二斤猪肉了,再说,以他为人怎么着也不会吃亏,你尽管安心拿钱就是,”
说着又补充道,
“下回见到二妹,你也记得告诉她,让她放心。”
自从上回去过一次后,每回去傅霜不是刚出去,就是正在歇息,后来有次去守门的婆子还偷偷告诉他,说黄总管某趟看到他了,私下问过婆子他是不是常来。
聂登吓得要死,赶紧问婆子怎么回答,对方讨好的笑道:
“我当然说是找的小哥,问乞巧节府内有没有福利”
聂登这才安了心,谢过婆子二十文钱,到现在都不敢再去找傅霜了。
白露不知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对方说的已然够直白,她便顺从道:
“那是自然。”
之后便告辞了。
看还未到上工时间就先回了屋子,凌草还在絮叨着赵桥,白露张张嘴,想说又怕惹出事端,但是凌草毕竟也算她朋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