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义正言辞利齿能牙,让傅氏招架无力,最后只有伸手指着白露骂道:
“你个耗子爬到树上,以后自己是个啥玩意儿的东西,你是翅膀硬了啊你,把鬼心思都用来对付我了,我要去村里、去里长家说说,我看你以后怎么讲婆家!”
白露根本不在乎她的威胁,又恢复淡淡的模样:
“我若是找不到婆家,娘不是就少了笔彩礼,而且我还有债在身,娘以后还是莫要随意打骂,小心我万一气病倒死了,那债主肯定要找娘你的”
“你!你、你……”
傅氏你了半天,本来想说要脱离母女关系,可想想若是赶走她了,那谁做饭谁洗衣谁养鸡鸭,谁又打扫院子打野菜采草药,何况,还有未来的彩礼银子呐……
想到这更加生气了,刚好傅霜进来催道:
“大姐,怎么馍馍还没蒸好啊?”
傅氏正少个撒气的,伸手就拍到她脑门上:
“吃吃吃,就知道吃,怎么不撑死你!”
说完就出去了,留下傅霜扁着嘴,要哭不哭的,转而便冲着白露道:
“大姐,是不是你又惹娘不高兴了?!”
白露没有看她也知道她那表情动作:
“我正忙着呢,哪里有功夫惹娘不开心,倒是你,以后不用带三弟,却整天没事找事,要真是闲,我就跟娘说,以后你去东山打野草好了。”
傅霜一听,赶紧示弱道:
“大姐,我随口说的,你别生气,我现在学绌绌可累了,你是大姐,就疼疼小妹我吧……”
白露这才看向她:
“好说,少在娘跟前搬弄是非就成。”
傅霜被她说的红了脸,撅了撅嘴跑出去了。
留下白露看着灶膛里的火苗,咬着下唇,心里一时说不出的畅快,一时又说不出的悲凉。
畅快当然是因为两辈子的压抑,终于纾泄了一回,悲凉,却是想起退亲时,邱娘子这个乡邻尚且能拔刀相助,而同住一座屋檐下的血脉亲人,却要互相算计防备。
其实今日这番驳斥自不是白露的本性,不过是话赶话,当然,也是因为亲事退了,庚帖暂时把在自己手中,凭着傅氏的抠搜德性暂时不会再花钱去重制,除非碰到户肯给她大笔彩礼的亲家。
可刚退了亲,再加上傅氏上回跟汪氏大打出手,狠狠出了次风头,恐怕一时半会很难再找到下家,这让白露觉得,能稍稍缓口气了。
而上次从里长家回来,就让白露又有了新思路,看来要找机会跟里长拉好关系,毕竟虽出五服却也是同宗,但主要是,里长在村里实在太有话语权了……
今日也算是大战了一场,白露深觉疲惫,做好饭收拾完厨房便直接睡过去了。
一夜好梦,第二日起的迟了些,不过傅氏等睡的比她还死,倒也无人打扰,做了早饭,难得悠闲的吃完,等日上三竿才出了门。
买好苜蓿回到邱家,正午吃过饭便去接来三弟,四人也算其乐融融,中途小虎不知听了什么,非要出门去玩,邱娘子不准,惹得孩子哭了鼻子。
白露没有说什么,倒是心里生了新的打算。
次日按照约定前往祖陵,未免打扰董叔祭祀,便去的很早,郭勃依然在练拳,不过这回是在大殿旁边的空地上,见到她还是笑呵呵的打招呼。
白露停步回礼后便直接去了姜嫄殿,董源显然刚起床,正在整理书案上的祭文,厚厚一沓,想必改了很多,见她道:
“留下来用早膳吧,”
顿了顿补充道,
“我又做了十天的药量,吃完就彻底无碍了,不过还在晾晒,得等下午才能拿了。”
白露点点头。
祖陵一向准时三餐,虽不算丰盛但比起一般穷苦家庭要好上很多,上辈子白露早晨中午都在山上找野果吃,所以年岁越长,越发比同龄女孩儿瘦小干黄,其实就是营养不良导致的。
这一世手上有银子,加上经常来祖陵,这才能吃饱,此刻听董源这般说话并未推却,毕竟太客气反而显得疏远,遂问道:
“董叔,今日不用演练祭祀吗?”
“不用,明日王府会派卫兵过来,不仅要查检各殿的布置,还要一直驻守到端午祭祀完结前,所以必须保持干净整洁。”
说完便出去了,不一会端着两只碗走了进来,里面盛着六个馍馍,一只碗装了一个,另一只有五个。
他将多的那份放到白露跟前,笑道:
“大家都很念叨你的苜蓿馍馍,都说好吃。”
白露一愣,随即道:
“那中午我来做饭好了。”
董源“嗯”了一声,忽而拿出几定碎银子:
“这是剩下的钱,二两一钱。”
白露忙推拒道:
“这我怎么能拿,董叔你羞煞我了……”
董源笑道:
“你不要才是羞煞叔父我了,给大侄女看病还拿大侄女的银子,已经够丢脸了,还要多拿,那还是人嘛!”
白露见他说的斩钉截铁,只好收下,暗忖董叔爱书,以后多买点好的送给董叔,结果董源似是猜到她的心思,淡定道:
“以后不用花钱吃药,也别再花钱买东西来了,一次为佳,二次三次会有献媚之嫌,明白吗?”
“可总占便宜不好,而且,他们吃的也很高兴……”
白露知道对方是在替她节约,是以面上忍不住露出感激,董源则语重心长道:
“偶尔一次是还人情,可常做的话,万一以后没法做了,恐怕反惹来不满,就变成你的负担,再者你以后也不会常来,来一趟也吃不了多少,算不上什么占便宜。”
想了想,又补充道,
“你在端午前都别进祖陵,如有事就带信给镇上的济世堂带口信,我常在那里拿药,有好的草药偶尔也会送过去,是以有些交情。”
白露明白像她这样的平民女子,卫兵把守期间根本没法靠近,董源让她别来,其实是委婉的提点,遂点点头道:
“嗯,我记住了,董叔。”
大恩不言谢,白露觉得道谢实在太轻,只是自己想带三弟离开傅家的事情倒说不出口了,毕竟祖陵如今是最繁忙的时候。
董源嚼完嘴里的馍馍,忽然想起来什么,轻声道:
“对了,等端午前后三日,你最好连东山都别来,按惯例庆王卤簿一般提前三天进陵,届时会封了这座山头,其他不动,待个几日便回去了,这趟应该也是如此,不过,据说他十三岁后,便开始在庆阳卫的王府内豢养歌姬舞女,酒池肉林,听说前阵子还打杀了一户良民,就为强抢那家女儿,你虽年纪小,还是保险点好。”
白露被说的胆战心惊,在她的世界里,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里长,虽说在村里绝对权威,可平日里也是以理服人,以规矩治人,如这般动辄打杀人命的,别说村里,就是城里也没见过的。
不过又觉得奇怪,毕竟以往庆王也曾来祭拜过,她也照常去东山其他地方,并未如何啊?
董源看出她疑惑,解释道:
“两年前你不过才十一岁,看身量还算个幼童,现今十三了,都能说亲了。”
白露豁然明白过来,被吓的白了脸,小心翼翼问道:
“庆王真这么坏吗?”
“这庆王,传闻是因其生母篡改皇子生辰,使其比皇后之子早一个时辰,为长子者,虽非嫡,但也有竞储君资格,后来案发,才被降为二皇子,十岁便被封藩遣来此地,小小年纪无人教导,难免骄奢淫逸,”
董源看向白露,殷殷叮嘱道,
“圣上至今只有二子,虽未将封地内任免官员权、赋税权放开,但对他还是有骨肉亲情的,就说那打杀平民,听说知府告到京去,也不过下旨斥责,如今令他来祭祖祈福,也不过是让他按按性子而已……”
“我说与你听,是让你当心些,在外可千万不能提及一点,要知道庆阳一卫四县,庆城、泾县、合水、宁县皆乃庆王封地,虽说他没有官吏任免权,尚还有知府县令一干等主持地方,但皇亲国戚自有特权,明白吗?”
白露看了那么多史书,要还听不懂就傻了,忙不迭的点头,俩人又聊了会,白露才道:
“董叔,上次带来的书里有《三字经》和《千字文》,我想拿回去,给三弟和邱家的小虎子启蒙。”
董源好奇问道:
“你娘答应了?”
白露摇摇头:
“我现在把三弟带到邱家,正好邱娘子家的小虎子年岁相仿,我看两个孩子总是胡玩实在浪费时日。”
董源深以为然,便将两本书找出来递过去,白露深深的鞠了一躬,这才去西北坡那里割苜蓿,好准备中午做苜蓿馍馍。
走至道庐跟前忽然想到,到端午有好几日不能上来,而且,兵丁增多,万一……要不,直接把那些金锭弄回家里挖坑埋土,岂不更安全?
可转而又想,虽说傅氏和傅霜在家里,是油瓶倒了也懒得扶的性子,可保不准哪天撞见了怎么办?再者,万一这辈子突然生变,逃跑时不能立马从家里将东西拿出来,岂不是糟糕?
思虑良久,看左右无人,还是将钱袋取出来,拿出两块金锭放到竹篓底部藏好,其实这么大的钱款,她一小姑娘根本不敢兑换使用,但这些都是她的退路。
回到祖陵,刚走进游廊,忽然从大殿侧面出来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