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俘大典结束之前,皇帝李隆基再又宣布大酺三日,并于今日赐宴麟德殿,为攻取石堡城众将庆功。
群臣山呼万岁谢恩之后,暂且退散稍作休息,稍后便要去往麟德殿赴宴。
王烁这一群身着戎装的将领走下龙尾道之后,立刻就被太常侍的官员请到了东朝堂的一处偏院。说是又要更衣,须得脱下戎装换上公服,方能赴得国宴。
王烁来到偏院,第一时间就冲向了茅厕。身后跟着一群人都冲得很急,大约都和他抱着同样的企图。
我的个乖乖,憋了半天,真是尿泡都要炸了!
稍后,众人一同聚在了院子里,都向新晋升官的王烁和安思顺道喜恭贺。同时大家也都开始关心下一个问题,李晟、荔非守瑜、王子颜和安国臣这些人的赏赐,将会如何呢?
刚要开聊,外面来了一名文吏,说是李右相有请安将军过去叙话。
安思顺未有多言,临走之时对着王烁等人拱手一拜,意味深长。
“姓李的老东西真是阴险哪!”王子颜小声道,“故意当众叫走安思顺,让人觉得他已叛出河陇归顺右相,好叫我们集体排斥于他!”
“心知便可,不必多言。”王烁道,“麟德殿赐宴你有经验,现在向大家提前说上一说。”
“好!”
王子颜开说了,大体便是这样,圣人会照着立功名单,点选几位排名靠前的功臣上前,亲自赐酒。如果那人勾起了圣人的兴趣,圣人或许会与他多谈几句,甚至是让他当众表演一番武艺特长,就像当初王难得一样。
也就是说除了赐酒之外,其余并无定数,全看圣人的心情。
“弟兄们,看我们造化的时候到了!”王子颜道,“若能有幸当众献艺,或许就能得授美官!如果不能……或许也就是擢升一阶散官,赏些金银财宝,然后打回原籍了!”
王子颜这么一说,众将多少都有点紧张了。
一餐饭的运气,就能决定一辈子的轨迹和前途。这换作是任何人,也不可能不紧张!
“众兄弟。”王烁开腔了,说道,“我会努力给你们争取机会,能在圣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才能。如若成功,你们一定要好生把握!”
“好!”听王烁这么一说,众将欢欣鼓舞。
王子颜一一数着他们点过来,“安将军,我大唐以丰为美,你身躯极其高大又生了一副浓密的美髯,你这副天生的好身板就是最大的本钱。再说了,圣人现在颇为偏爱胡将,我觉得你最有可能获得圣人的青睐!”
“是吗?”安国臣闻言颇为激动。
“他没骗你。”王烁微笑点头,王子颜的这一番点评,倒与我预先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说的还能有假?”王子颜有点小骄傲的撇了撇嘴,再道,“荔非将军,箭术神通。只要你不滥饮大醉,单凭这一手箭术当能惊艳四座,令圣人大为赞赏!”
“好!”荔非守瑜一击掌,“为了富贵前程封妻荫子,我今日非得死死按住,肚子里那一窝酒虫不可!”
“没错,人生难得几回搏。”王烁笑道:“臭鱼,今天你就算是活活馋死,也切不可贪杯滥饮!”
“臭鱼遵命!”
王子颜刚要说到李晟,李晟倒先开口了,“不必提我。”
“为何?”众人好奇。
李晟道:“李某出生军武世家,生平志向就是从军建功,沙场报国。有幸得蒙二公子不弃,带携李某立下了些许微功。现在李某若能留在京城为朝廷效力,固然是好。如若不能,李某也愿意回到河陇,继续追随大帅效力于幕府!”
王烁点了点头,“家父若是听到良器(李晟表字)这番话语,当会十分欣慰。但是既来之则安之,良器,提前有所准备也不是坏事。”
“是。”李晟并不多言。
王烁道:“我们这些人当中,就属你文韬武略最是出众。我相信圣人一定识货。良器,你机会很大,须得好生把握!”
“二公子过誉了!”李晟连忙下拜。
“至于我嘛……”王子颜笑了一笑,说道,“我已经是麟德殿熟客了。此前是我自己不愿独自留在京城。这一次不同了,有二公子和你们这些好兄弟一起作伴,我愿意!”
“大言不惭!”王烁当即就笑了,“你说愿意,就一定能行吗?”
“那当然!”王子颜嘿嘿直笑,“不是王子颜吹牛,就凭我琅琊王氏的门第和家父的赫赫威名,子颜想在京城谋得一官半职还真是不难。难的是,能够追随在二公子身边。有酒一同饮,有肉一起吃!”
王烁知道这家伙并没有吹牛,连忙嫌弃的直摆手,“听着,不许你跟着我!”
“为什么?”王子颜惨兮兮的叫了起来。
“不为什么!”
“可、可这是为什么啊!!”王子颜叫得更加绝望了。
“就是,不为什么!”
吵得真欢,又有一吏来报,说秘书丞王子宁先生来了,要见他兄弟。
“我先去见我兄长,暂不多说了。”王烁对众人道,“兄弟们就当是大战在即,都要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喏!”
王烁到了偏院厅堂,见王震正在坐等。
大唐最重孝悌,名门尤其注重礼数,长兄如父。
王烁几个大步走上前去,规规矩矩的拜倒下来,“弟烁,拜见兄长!”
“二弟快快请起!”王震亲自将王烁扶了起来,拉着他的手,并肩一同坐了下来。
却都不讲话。
两人,都感觉到了生疏感的存在。这似乎,并不奇怪。
王烁就不用讲了,连灵魂都早已换过。
王震自幼生活在京城,很少能够回家看到家人。别说是对王烁这个几年也难得见一次面的兄弟,就是面对父母,他也多少会有一点生疏之感。
但王震也就只比王烁大那么两三岁,彼此算是同龄人。兄弟俩一母同胞血管里流着同样的鲜血,彼此长相也颇有几分相似。两人感觉到生疏的同时,又觉得对方分外的熟悉和亲切。
这种感觉,似乎比疏离感还要来得更为真实。
“兄长、二弟!”两人几乎是同时开了口,然后都笑了。
“兄长先请!”王烁拱手。
王震点头笑了一笑也不矫情,说道:“适才我听闻,圣人授你左金吾卫中郎将与左街使之职。这其中会不会有……某人的阴谋?”
这个“某人”很明显,就是指“家族公敌”李林甫了。
王烁微微一愣,“何以见得?”
“二弟久在边疆,对京城不熟悉。”王震皱了皱眉,小声道:“金吾中郎将和左街使,可都是职责艰巨,又非常容易惹祸上身的官职啊!”
“为何?”王烁问道。
“你兼此二职就得执法京城,偏偏京城又遍地是权贵。”王震道,“长安一向十分复杂,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可能你遇到一个九品小官或是一个貌不惊人的胡商,他也能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你随便就能得罪的!”
王烁眨了眨眼睛,心想王震应该是真的关心我,否则他也不一见面就向我抛出这种“阴谋论”,这在官场上可是大忌。
看来我的新差事,实权是有,但压力颇大、极具挑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