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说这个世界上最难以忘怀的是爱,可还有一样东西,恨。
很多的恨都是凌驾在爱之上的。原本的幸福和爱被破坏了,变成了恨。
淇奧曾经和木灵许愿过,只要他活着一日,灵儿心中便半分恨意都不会有,他做到了,他活着的时候灵儿从未伤怀过,唯有不断的前进和幸福,每日弯着那双潋滟的双眸,笑傲江湖。
可他的死和整个竹门的消亡便是灵儿一切痛苦的开始。当痛苦到达一定程度,变成了恨,这份恨是失去爱后的悲凉和苍茫。
终难消磨……
知道吗?这个世界上的痛苦,都是静悄悄的。
萍儿入船的时候,木灵正在屋中切参片。
“不去出去看看嘛?灵儿姐姐?”
“嗯。”
萍儿掀开门帘探出脑袋,只见西湖上已经飘起浓浓的血腥味,石北玄已经动手了。
萍儿走到石北玄身边,他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提了一些真气入了他的体内,石北玄喉头本就压着一口血气,真气入内,那口血气喷了出来,落入西湖中的飘着的血水之上,萍儿唤了人过来,这样一番过后……西湖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远处歌舞声声传来……
西湖上泛起涟漪,血污消失于湖面上,一切归于原始,都说自然最是残忍,它若是不愿留下念想,那便是半分痕迹都不会留下,过眼云烟,了无踪迹最是恼人。
又下雨了。
段思绣拉住徐帆的衣袖,她猛然惊醒,为何门主要提前做好将萧门托付给徐帆的准备,为了避免步入石门的后路。
门派之间没有什么比自相残杀更为可叹的。
隽风杀了自己的师兄,那位师兄是石北玄的师父,石北玄为了给师父报仇,杀了隽风……
“冤冤相报何时了。”徐帆身子已经落了雨,段思绣拿起船边的花伞,为他撑起。
浣花和酒狂靠在船边微微摇头,两人牵着手,下船回了望仙楼。
麓扬转身回了船舱,这一路他看的比徐帆要多,毕竟徐帆大多数都是在事后听他或者木灵说起那些事情。
从门主到李家再到石北玄,他看了很多,却依旧没有办法将这一切化为平常。
见他回来,木灵起身给他落了一杯水:“怎么了?”
“浣花,酒狂,还有你,你们对这些事情都见怪不怪了吗?”他叹然:“我还是没有办法,还是没有办法,我怎么样都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心里还是会闷得荒。是吗?”她只是低头添茶。
“是。”
她轻笑起来,额间一缕碎发散落下来,被船外的风吹起。
“将来有一日,你尝过绝望后,你便会明白……我们不是见怪不怪。只是,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是,无能为力。”
她给自己也沏了一杯茶:“别人的痛,你承受不了,也没有办法承受,所以,与其这样的悲凉的想要感同身受不如让他自己去找如何释怀。麓扬,就像你不可以代替徐帆去萧门抢亲一样,你也不能代替石北玄去恨。”
放下手中的茶,麓扬苦笑起来:“像我现在这样庸人自扰和你们这样痛定思痛哪一个更难熬?”
木灵将茶饮尽:“你说着西湖水和井里的水哪一个更凉?”
“你是说分辨不出来?”
“我是说,你想的太多了。”
她放下茶杯,将手里的杯子放进一旁的木桶里面,走出船舱。
徐帆和段思绣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船头什么人都没有,隔壁的客船上,传来孱弱的呼吸声,石门有几个人熬不住了。
她的心如万刀缴割,眼眶都开始泛红。
若是能够简单,谁愿复杂。
若是能够相守,谁愿分离。
多少事情是我们无能无力,是我们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东西缓缓逝去,却留不住,盼不得。
人命,多珍贵……
为何如此草芥,说消失便消失了。
眼看着夏花秋雨,春风冬雪,呼啸而来又匆匆而去,触不得的天山,望不见的月光,听不到的笑声,还有那些被丢在回忆里面的喜悦,都是眼睁睁的看着,活生生的消弭。
她撕心裂肺,痛定思痛,连过去的一点回忆都不敢想起,深怕那些回忆将她心中的仇恨推到顶峰,失了神志,再无力气寻人。
她很累……可还有很多未完的事情,还有很多未见的人,还有很多未托付的事情。
撑着伞,她脚下的水便是唯一不被雨水打扰的,她望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很美,和从前一样美,她的样貌一如少女潋滟,清丽,天下绝色都不为过。
她想他了,旧地重游,无论如何这杭州都是他们曾经待过的地方。
如今,斯人已去,她连一句想念都不敢说出口,深怕被旁人听到,深怕打破了自己的决心。
寒气四起,冰霜,寒渊,亦如她如今的心境。
麓扬没有去找木灵,推开画舫的木门,他望着那木门上刻着的两个字。
淇陵
原来陵儿,是这个陵字。
她爱着淇奧,爱到连名字都不愿告诉他们这些朋友。
回忆是安慰,更是伤痛。
踏着细雨离开,众人皆是心中有难言,心思无限惆怅,奈何无处发泄。
望仙楼迎来了一众不速之客,九华一行人。
萍儿赶来通知木灵的时候,朱掌柜已经将那群人请出望仙楼了,酒狂等人站在楼上,将那些人的行为举止全数纳入眼中。
他们不是来住店的,只是想来望仙楼打探一番,打探的目的便是木灵。
麓扬和徐帆坐在二楼的茶室之中。
段思绣问道:“你们可要先下手为强?”
“怎么先下手?”
“既然九华来者不善,那咱们也没有必要守君子之道,偷袭如何?”
徐帆拉住她:“你可千万别跟着木灵学这些东西,她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背后还有师门。若是出了错受伤的只有我们就算了,倘若害了师门要如何?”
“这件事情咱们还是要从长计议。”麓扬沉默了许久才道:“木灵有她的计划,她必然对将来要发生的事情做出自己的判断,可是同样的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徐帆望着麓扬:“麓扬,你说武林大会终了之后,木灵要去什么地方?咱们还要跟着去吗?”
“你不想跟着了?”
“当然是要跟啊,虽然有时候挺无奈的,但是还是开心和江湖气更多一些,肯定比咱们自己去闯荡江湖要刺激很多。”
麓扬道:“听木灵的意思是要去苗疆一阵子,然后再回来上石门,无论如何石北玄这件事,是我管的闲事,她来善后。”
“可是木灵管石门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段思绣问。
徐帆道:“我之前也想过很多,可是现在想想啊,木灵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和九华作对,击溃他们的阴谋而已,除此之外我倒真的没有见她做过什么过火的事情……”
徐帆一言惊醒梦中人,麓扬不由的自嘲出声:“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都忘了,木灵只是和九华有仇……不是真的想要卷入江湖朝堂的纷争。”
“我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木灵其实是一个隐士,隐于江湖山水之中,看遍人间心酸,最后却失去一切。一个很悲伤的隐士而已。”
“咱们去找她吧,至少要知道,她打算做些什么。处在被动的状态之中确实让我很不舒服。”
段思绣站起来拉住徐帆的手:“昨日思嫣姐姐倒是告诉我,她说木灵已经让她去准备黑道力量,魔教想要雪耻,便要将九华杀个片甲不留。”
“什么意思?”
“你们不知道吗?当年朝廷出兵围剿魔教,就是九华从中挑唆的,这是魔教众人心中的大痛,听酒狂说他母亲便是在那场莫须有的战争中死亡的。所以……这次破掉九华的势力,是他们的机会。”
麓扬道:“看来这么多年酒狂他们也是伺机而动中。”
徐帆捂住额头:“当日现场必然有众多武林高手,倒时候他们能不能诛杀成功?”
木灵推开房门:“这不是有蓝儿吗?有它在还有谁能动?”
徐帆见到木灵,却低下头。
“怎么了?徐帆?你有事情?”
徐帆半是无奈,半是叹气的道:“木灵……酒狂,浣花你们都一样,都是带着仇恨的人,仇恨就一定要杀人吗?”
他此言一出,木灵都愣了一下,门外的浣花酒狂都愣了一番。
而后木灵轻轻道:“也有人不会去复仇,你可能会觉得冤冤相报何时了,只是,我们触及到的事情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不是杀一个人就能解决仇恨这么快意恩仇,背后有很多你无法想象的事情,譬如当年魔教被围剿,竹门被灭门,浣花被废掉一身武艺差点死于江都,还有很多,很多被迫发生的事情,大家都是受害者。或许你会觉得我打着正义的旗号,但是,为了避免这些悲剧继续发生下去,唯有将那个悲剧的制造者杀了……”
她肩头的蓝儿和阿黄拿脑袋蹭蹭她,木灵笑了:“虽然这么说,但是这都是我大哥的交代,否则依我的性子,我早就直捣黄龙将九华那个道貌岸然的老秃驴杀个片甲不留,再一剑砍下那杨泰的脑袋来藉慰竹门逝去那人的在天之灵,仍由天下大乱,也与我无关。”
麓扬问:“我虽然知道你要杀当今皇上,可是……为什么?竹门的灭门不是九华挑唆的吗?”
“那是魔教。”木灵的眸色暗了下来:“竹门是杨泰下旨,九华执行罢了。”
“你最终的目标是……杨泰?”
“嗯,就是他?”
“所以你和先知阁合作,只是为了不让天下大乱?”
“嗯,没错。”
“这些……”
木灵笑道:“这些都是我大哥死前的交代,我说过,叶展他才是天下运筹帷幄第一人。”
竹门都是怪物。
麓扬突然有些明白这句话。<>